小小眉心微拧,看向闻人羽,难道他是想趁机打听姓名,好继续通缉她和师兄?

闻人羽感觉她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打转,还神色不虞,生怕自己冒犯了她,指尖一紧,对她道:“是我唐突了……”

“我姓桑。”小小看着性子软,其实她的脾气与谢玄很像,闻人羽这样问了,她便照实说。

“桑姑娘。”闻人羽听她肯说,松了一口气,扶着墙壁站起来,对她道,“咱们这就找出去的路。”

他脸色发白,却站到了小小的前面,墓中道路难行,不知哪个转角就会碰上呼延图,他自然要走在前面。

小小看了一眼石室中的另一个“人”,齐远的魂魄飘在几案前,盯着案上自己的那团血肉,口中还在念念:“我哥哥在哪儿?”

他方才还只是道影子,如今已渐渐有了实质,目中透出红光,只余下一点神识,待这丝神识湮灭,便会化为厉鬼。

小小好奇起来,她轻声问道:“那个矮……”

矮字刚出口,齐远便瞪视过来,方才他们说了这许多话,齐远都充耳不闻,唯独这个字触动了他。

豆豆一下从小小怀中钻出来,冲齐远龇牙。

它自进了玉城,就一直怂着,它一只刚刚满月的小蛇妖,面对两个天师,团成了一团,藏在小小怀里不肯出来。

这会儿它却不怕,不仅不怕,肚子还有点饿,那团红乎乎的东西要是敢过来,它就敢吃了他。

小小按住豆豆的头,豆豆被她柔软掌手一碰,立刻软了,亲亲热热的蹭着小小的手背,看见闻人羽的时候还吐了吐红信,脑袋一歪,看着小小。

“师兄不在这儿。”小小对豆豆说话。

闻人羽听了,心中暗道,原来那不是她兄长,是她师兄。

豆豆盘上小小的手腕,它通身赤色,绕在小小雪白腕间,仿佛一个赤玉环,更衬得小小肌肤莹洁。

闻人羽看了一眼,犹疑片刻,家里的妹妹们有养小兔子的,还有养鹦哥的,从来没哪个姐妹养过蛇。

这蛇还咬过朱长文,毒性极是霸道,他好不容易才从阎罗殿前,把朱长文的命抢回来。

小小抬起头来,见闻人羽盯着豆豆,怕他要问豆豆的罪,伸手一挡,淡白指尖捂住豆豆,跟闻人羽讲起道理来:“他要捉我,豆豆才咬人,它从出壳以来,就只咬过一个人。”

意思便是豆豆是个讲道理的蛇,遇上讲道理的人,它就是条乖蛇,若是遇上恶人,豆豆也不是吃素的。

闻人羽想到当时情状,一时语塞,确是朱长文先发难。

他们是听父亲的命令侍奉他入道门的,可非他心中所愿,往日也一直将朱长文几个当作外门师兄弟看待,并非将他们看作家将属下,可在旁人眼中不是如此,想要辩解,又一时词穷。

“是我的不是,桑姑娘请别介怀。”说着看一眼豆豆,“你这蛇,十分可爱。”

豆豆听懂了,它抬起头来,摇头摆脑。小小伸出手指头,挠挠豆豆的下巴,她虽不说话,却也因为闻人羽夸奖豆豆而高兴。

闻人羽小心翼翼觑着小小的脸色,见她眉心疏展,嘴角微微翘起,松了一口气,心中竟生出一点喜悦之情。

“我们走罢。”

小小跟在闻人羽身后,瞥一眼齐远,心里可怜他这辈子都要困在石屋中,这辈子也见不到他兄长。

左手悄悄掐诀,甩出一张符,心中默念收魂咒“荡荡游魂,何处留存,三魂早将,七魄来临。”

将齐远引出石室,让他的魂魄能够自由在石道中游走,去找他哥哥,也好让他哥哥替他报仇。

齐远一脱离那团血肉,神识反而清明起来,他站在石道中,对着小小弯腰作揖:“小姑娘,多谢你了,我这便找我哥哥去。”

齐远虽为鬼魂,也是修道之人,鬼力更强,与矮子又是兄弟,知道兄长的生辰八字,在这墓中找他,易如反掌。

小小点一点头,闻人羽正巧回头,见她对着黑洞洞的石道点头,诧异道:“桑姑娘?怎么了?”

小小摇摇头,她在黑暗之中也似眼前有光,反而比闻人羽识路更快一些,几步就走在他前面。

闻人羽腿上受伤,又不肯让小小在前面涉险,勉力支撑,扶墙快走。

小小转过石道,听见闻人羽在身后轻轻抽气,这才想到自己走得急了,她缓了两步,慢慢走在前面,手中叩着黄符,每过一处便拍符清道。

闻人羽先时还以为小小急着要找到谢玄才走在前面,等听她念咒施术,才知她道术不弱,走在前面是因他受了伤。

闻人羽长到这么大,还没被女人保护过,何况还是小小这样的姑娘,他跟在小小身后走了几步:“多谢桑姑娘。”

石道窄长,两人摸黑身前,闻人羽问道:“你与你师兄是一同长大的么?”

“嗯。”

闻人羽道:“那你们相必感情很好。”他虽有许多师兄师弟,可从来都是独来独往,不说师弟们,就是师兄们对他也恭敬多过友爱,心中一时羡慕。

方作此想,便敛眉肃目,警醒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

“你们是哪个道门的?”闻人羽也不知自己怎么如此多话,平素他能一日不说一句话,偏偏今日什么都想问,什么都想知道。

小小蹙蹙眉头,觉得这人真是啰嗦,豆豆在她腕间游动,用尾巴尖碰碰小小的手背,示意她身后有东西。

小小慢下脚步,凝神去听,石道中只有她和闻人羽,她脚步极轻,闻人羽受了伤,脚步略重,但除了他们二人的脚步声外,还有另一个脚步声。

“哒哒,哒哒”

似是有人踮脚跟在他们身后。

小小脚步一慢,那个脚步声也慢了下来,不远不近跟在几步之外。

闻人羽也听见了,他用长剑支撑身体,举动缓慢,五雷灵符甩向身后,那道脚步声顿了顿,又跟了上来。

闻人羽看不见,小小却瞧的清清楚楚,他们身后跟的是付人皮架子。

他往上一飘,人皮紧紧贴着石道顶上的墙壁。

肉骨已然不见,皮松松吊着,只有头颅还在,眼睛珠子盯着他们,吸着石壁缓缓爬过来,眼看就要爬到他们头顶上。

两只眼珠凸出眼眶,还在转动,口中流下涎水,嘀哒嘀哒,落在石道上,眼睛紧紧盯住闻人羽:“还我肉。”

闻人羽的伤口虽然包扎过了,但没有伤药无法止血,血腥味竟把这个东西引了过来。

闻人羽擦亮火折,火光一照,他失声叫出:“许师弟!”

这人皮架是跟在他身边的随从之一,在山穴中就差点儿被豆豆吃掉的许英杰,他不知如何落在呼延图的手里,剔肉刮骨,炼成了人皮架。

许英杰已经没了神识,可怨气还在,自己的肉被刮掉了,就想找到肉填进去。

小小皱眉道:“他已经是恶鬼了。”

闻人羽心里明白,可到底是自己人,下不了手再杀他一次,小小见状,抢先出手:“凶秽消散,道炁常存!”

符咒拍出,在人皮上烫出个洞来,石道中一股焦糊味。

许英杰已是厉鬼,他的魂魄被困在人皮里,无法超生,人皮一破,神魂受到炙灼,一下将他激怒,猛然爬了下来。

小小手叩符咒,自来都是师兄挡在她身前,这个东西又臭又凶,小小一时之间竟有些害怕。

闻人羽长剑刺出,罡风扑面,一剑正中许英杰的头颅。

他那双死不瞑目的双眼看向了闻人羽,一刺之间,竟将最后一点魂识回拢,哀叫一声:“公子。”

说完魂消魄散。

那付人皮“啪”一下掉到石道中,闻人羽这一剑牵动了伤口,他不顾痛疼,以剑支地,跪了下去,脱掉身上的锦袍,将人皮叠起来包在锦袍中。

一边动作一边念往生咒。

小小微微转过身去,等他包好了,这才伸出手:“我扶你罢,咱们快些,等到南斗生门一阖,就要困在城中了。”

她还要赶紧去找师兄。

闻人羽再次道谢,将锦袍打成包袱,背在背上,贴上一道镇魂咒,要把许英杰带出去,好好安葬,再替他作个道场。

这墓室之中也分五斗,闻人羽一边走一边对小:“咱们要走到中斗大魁,才能辨出南斗生门。”

依他心中方位,行到中斗,眼前石门大开,打斗声从里面传来。

小小一下甩开闻人羽的胳膊:“师兄!”

屋中几个人和人皮架子打成一团,谢玄整个人悬在空中,剑尖挑着一卷玉轴,另一边呼延图抢上前来,与矮子两人夹击谢玄。

小小细眉紧皱,可她功夫不行,灵机一动放出豆豆:“去!咬他!”

豆豆“嗖”一声蹿了出去,一下咬在矮子的腿上,矮子只觉腿上一疼,还以为是什么飞石击中了他,还待去攻谢玄。

脚步一迈,就软倒在地,整条腿都麻了。

齐远的鬼魂就在此时飘了进来,他脸上无限欣喜:“哥哥,我可找到你了。”

小小叩住黄符,出言提醒:“师兄!有鬼入阵。”

她心中想的是齐远的鬼魂死了都在找他哥哥,见到哥哥受伤,肯定要帮兄长忙,二人一鬼同攻谢玄。

谁知齐远飞扑上前,一口咬住了矮子的脖子。

他身上怨气化为实质,鬼牙嵌入矮子的颈项,矮子一手捂腿,一手抚着脖子,不过一刻就蹬腿瞪眼,命灯从烛苗大小,变作萤火微光,又倏地熄灭了。

矮子死得这样快,呼延图却无暇分神,他全神贯注的盯着玉卷轴:“小子,把这东西给我,我就带你出去,要不然你们都得困死在这儿。”

谢玄身形飞快,口中还玩笑:“死也拉你垫背。”

呼延图大怒,阴恻恻道:“敬酒不吃偏吃罚酒,那就休怪我不客气,让你跟你的小情人作一对死鸳鸯。”

说完一挥拂尘,作势攻向谢玄,袖口一抬,放出钢针,根根刺向小小。

小小躲避不及,眼看便要被钢针扎到,谢玄一下抛出玉轴,击落了几根钢针,卷轴落地,针锋将至。

谢玄,呼延图,和闻人羽,三人抢上前去。

小小退后几步,避无可避,闻人羽离得最近,一把将她拉过,急问:“无事罢?”

谢玄哪里还去管那玉轴,飞身过来,护住小小。

钢针根根扎进石砖之中。

小小只觉得小指一麻,抬起手来,就见小手指头上擦破了一点皮,沁出一个血珠。

才要摇头说自己无事,血珠便由红变黑,针上有毒。

谢玄扶住她的肩,心中大骇,此时再抢卷轴换解药已经来不及了。

他转头去找呼延图,就见呼延图捂着手,玉轴落在一边,豆豆半条蛇身卷在轴上,冲着呼延图张大了嘴,露出口中毒牙。

谢玄抢上前去,豆豆献宝似的托出玉轴,轴上刻着三个字“飞星术”。

谢玄握在手中,对呼延图道:“解药拿来,玉轴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豆·捡漏·豆:你们都是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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