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玉下午离开,晚上她的双胞胎儿子就丢了。这消息令整个裕王府都开了锅,第二天一早就连身在皇宫大内的慕容长天也知情了。

发现石左左和石右右失踪的是大寒,这两个小子从小被石中玉培养独立性,三岁起就自己睡觉了,不像富贵人家的孩子,七八岁还有奶娘贴身侍候,身边丫鬟婆子跟了一堆。所以,值夜的大丫鬟只在半夜去看看他们有没有踢被子什么的。结果发现,他们人影不见。

开始时,也没有那么恐慌。两位小世子淘气的花样繁多,偏偏裕王妃不许他们出府,所以玩失踪,意图冲击王府,想跑到外面世界去的事情屡有发生。有一次,甚至把陵王殿下偶尔讲授的兵法知识也用上了,带领府内众小童声东击西,差点成功突破。

因为次数多了,也就有了点狼来了的感觉,直到大寒发现穿山游廊院地面被挖得坑坑洞洞的,两把小铁铲丢在一边。松软的浮土上,似乎用脚尖写着几个字:有人,走了,勿寻。字迹虽然模糊,仔细看下也就清楚了。

这下,大惊失色的大寒立即把情况上报。夏世雄震惊,一边派人保护现场,一边着人去四处寻找,一边叫人去通知陵王。

“是不是他们又搞恶作剧,藏在哪儿睡觉吧?”甘泉已经二十岁了,因为身份的关系,不能随便许人,又不能显露真身,也成了老姑娘,开始在府里当闲差,后来怕人多嘴杂,总抛头露面的不方便,就说成是石中玉的表妹,现在是表小姐的名头。

夏世雄眉尖紧皱,摇摇头,“这两个小子虽然顽劣,但知道分寸。”

“可是……昨天玉姐姐才走,他们也许是故意找些事来,表达他们的不满。”甘泉打心眼儿里不愿意左左和右右出事,因而拼命寻找各种可能性。

夏世雄心头一动,多希望正如甘泉所说,可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那两个孩子虽然年纪小,却被小玉培养得很讲道理。就连小玉要出门一年,也跟这两个孩子好好说过,正经的商量,表现出充分的尊敬,好像他们是能担当的男子汉。两个孩子虽然不舍,可既然点了头,就不会再胡闹找事的。

而且,在土堆边上有两个男人的脚印。极浅淡,显示出自绑架者高强的身手。

果然,等了两个时辰,王府内都翻遍了,也没找到那两个淘气包的身影时,夏世雄心里突然有些绝望感。

“是谁绑了他们?”他喃喃自语,“偏偏在小玉离开之后才动手。照理,这消息府外的人不会知道,难道,我这么小心监控,却还是有内奸吗?”

“到底是谁?查出来,我把他碎尸万段!”甘泉咬着牙道。

石左左和石右右虽然顽劣得连狗都嫌弃,见了他们,掉头就跑。但是,他们其实是王府中人的心头宝,这下子突然不见了,就像剜了所有人的心尖一样。

夏世雄沉重地又叹了一声。

他的两个干外孙虽然鬼灵精,从小就显示出了超人的天赋,但毕竟是孩子,不知道世上凶险,也不是绝对懂事。那六个字,别人或者不明白其中的意思,他却看了个透。因为一直在皇城根下,又是质子的身份,两个孩子长到了五岁,都没走出过王府一步。虽然小玉尽量让孩子开阔眼界了,他们也爬上墙头看过外面的世界,却始终不能真正融入,这也就是两个宝贝总想方设法要冲出王府的原因。

现在不知什么人绑架了他们,目的也不明确,可能态度比较温和,两个孩子意识不到真正的危险,却以为这是出门的好机会,肯定还很配合着离开。不然的话,就算对方是高手,可两个孩子熟悉王府,鬼心眼儿又很多,能在地上留下字迹,肯定也能留下线索。而现在,最后两个字居然是“勿寻”。

他们知不知道会有性命之忧啊!一定是以为能借机出去玩,觉得到时候再回来就行,还体贴的留了字。到底是孩子,想法太简单了。而且因为生长在王府,虽然小玉尽量进行了什么“挫折教育”和什么“反恐演习”,但孩子们终究不了解世上那些卑鄙无耻、肮脏下流的事。

“夏老!”正想着,慕容楚赶到了。

夏世雄也不多礼,直接带慕容楚进屋说话,还没落座了就问,“情况怎么样?”

“事情发现得早,城门没开。”慕容楚满脸忧色,“我已经下令封锁城门,说有反军的奸细混入,并派兵四处搜查。只要绑匪没带着孩子离开太府都,就跑不了。”

“也别逼太紧。”夏世雄担心道。

“我明白,自然不会逼得对方狗急跳墙,要伤害孩子。”慕容楚点头,又有些欲言又止。

夏世雄悚然一惊,“陵王难道怕对方半夜就离开了吗?可是城门没开,要想爬城墙,就算武功再高也不行,到底人不会飞,还要提防巡城官兵……”

“对方既然冲着绑架孩子而来,就该知道如果等到天亮会被发现。而且对方等小玉一走就动手,显然谋划多时,不可能没有退路。若真的出了城,就很难办了。就算要派兵去追,也不知道他们走的哪个方向。不过……”慕容楚沉吟了下,“对方绑架两个孩子,自然是对我们有所要求,暂时不会伤害孩子,只等着他们提出的条件就是。”

夏世雄本来心急火燎的,此时听慕容楚一说,也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皱眉道,“绑匪定然是个高手,王府的守卫不可谓不严密,他居然来去自如,还准确的知道左左和右右的情况,这一点,不得不防啊。”

慕容楚也觉得对方来头不小,而且图谋也不小。毕竟,绑架两个年幼的质子有什么用?除非对方知道小玉和两个孩子对他、对皇上都是极重要的人。而能知道这么秘密的事,可见对方有多可怕了。还有对王府地形的熟悉,对巡罗守卫的了解……

其实,他和夏世雄分析得都对。但他们没有想到,这世上有个东西叫阴差阳错,其实石左左和石右右的被绑,只是一个男人的一时心意:偶然想见识屡次破坏自己的人,偶然秘密来到太府都,单枪匹马,偶然想把两个小孩带回明镜去玩玩。

有时候看似复杂的事,其实动机和过程都很简单,简单到令人难以相信也无法想到。不过是失了记忆的父亲,绑架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而已。

而此时的皇宫里,皇上慕容长天正和吴太后说话。慕容长天很怀疑,这件事是吴太后派夏氏族人做的。毕竟,他想不出有谁有那个动机、那个实力、那个可能去针对两个无辜的孩子。

或者是他昨天微服出宫,被太后发现并利用了吧?

绕着弯子说了半天,太后终于听明白了,不禁又喜又怒。喜的是,自己想做的事不知让何方神圣抢了先,怒的是,皇上对她说的话,居然有质问之意。

“皇上是什么意思?”她猛拍了下小几,怒道,“现如今为了个不守妇德的女人,就要来顶撞哀家吗?”

“母后,无论如何,孩子何其无辜!”慕容长天有点发急。

他这模样落在吴太后眼里,就剩下了冷笑,“皇上信也好,不信也好,这事不是哀家叫人做的。若是哀家动手,早就宰了那两个小崽子,何必还绑出来那么麻烦!”

慕容长天一惊,没说话。

吴太后继续冷笑,“皇上登位以来,行事稳健妥当,睿智机敏,如今却连这一桩事情也想不明白,可见是关心则乱。哼,就冲着这,我也希望那两个贱种死了!”

“母后,您母仪天下,何必口出恶毒之言?”慕容长天略恼。

“好好好,现在都骂开哀家了。”吴太后紧紧盯着慕容长天,“皇上,哀家劝你收起那份心思。那个女人别说已经是残花败柳,就算是真正的金枝玉叶,哀家也容不得皇上心里半点念着她。而那两个小的,是慕容恪的贱种,必须要除掉。不然,又是给这天下留的祸根!”

“母后!”

吴太后挥挥手,“皇上日理万机,还是下去吧,别在这儿徒惹闲气。总之,这对哀家来说是个好消息,衬得哀家心情也大好,要到御花园中转转呢。”

看太后的样子,慕容长天终于相信绑架案与太后无关,当下也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太后寝宫,回到书房去听消息。

他一走,太后就幸灾乐祸得哈哈大笑,对身边的心腹宫女说,“找夏氏的人,给哀家盯紧了质子府。那贱人隐忍了五年,若然这次敢出府一步,立即找人参她,非让她脱层皮不可。哈哈,但愿她的孩子被人宰了,一了百了。那两个贱种,就不应该生出来。还有,找几个心向咱们的老臣出来,如果皇上和老三敢为了那女人动用国力,必让他们不能如愿!”

“是。”宫女答应。

太后又笑了一阵,可能是乐极生悲,呛得咳嗽了半天,晚间就犯了心疾,卧床了。

而被她恶毒诅咒的石中玉,此时正在前往明镜的路上。她自然不知道身后的太府都中,好多人翻天般的找寻她的儿子。也不知道那个命里注定的男人,正带着她的心头肉也往明镜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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