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我错了。”甘泉愣了会儿,承认错误倒快,脸都哭花了,“我以为只要我被正法,就全了甘家对朝廷的忠义,我毕竟是正支嫡女,可以代表甘家。可是……你说得对,我彻底做错了,不能全了甘家的体面,还害得祖父、父亲和哥哥担心。如今,我唯有一死……”说着,突然要提剑自刎。

石中玉吓了一跳,连忙拉住,仓促间扭了腰。那疼痛令她胆寒,还以为肚子里的孩子怎么了,半晌后才发腰部肌肉扭痛,不禁大为光火,“你脑袋怎么长的?你死了,消息传到你祖父的耳朵里,被有心之人一加工,就成了朝廷逼死你,你是想让你的长辈伤心死,还是让他们更恨朝廷?好吧,你要死就随便,我不管你了。为了你,伤了我的宝宝,才是最大的不值!”

“那我怎么办?现在也追不上了。”甘泉哭道。

“现在哭有屁用,做这些事之前,怎么不动脑子想想!”石中玉越说越气,就连因为见到慕容恪却没能跟他说一句话的痛苦,那撕心裂肺的感觉,都被甘泉的突然冒出而冲淡了。

不是传言甘家小姐贤良淑德,聪慧过人吗?可见传言信不得,媒婆的话更信不得。幸好长天没有娶她,不然她会成为史上最乱来的皇后。

“算了,把甘姑娘交给我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什么人?”甘泉持剑而立,还不忘记挡在石中玉身前。

这姑娘心地不坏,还知道保护孕妇。而且不愧是将门之女,居然武功不错的样子,刚才点穴,现在又摆出挺唬人的架式。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了点。石中玉想着,侧头向暗处望去。

咯吱咯吱的踏雪声中,夏世雄慢慢走过来。

“夏公公!”石中玉惊讶无比。还以为裕王府中没人了,没想到遇到了一拨又一拨。

“小玉,别站在雪地里,仔细着凉。”夏公公道。

“您没有走吗?”石中玉愕然。

“走?我到哪里去?”夏公公苦笑,看起来有些凄凉,“殿下要我去留自意,我不能背叛先皇,可也不能伤害殿下。眼见着满府的仆役跑个干净,就由我守着这地方好了。”

不知为什么,石中玉心头升出一种希翼,“他还会回来吗?”

“老夫不知,但我对先元后有过承诺,守护殿下,唯死方止。”都这个时候了,夏世雄说话倒也不瞒人。

石中玉心中激荡,不知该如何形容前朝的元后,慕容恪的母亲,她肚子里孩子的祖母。那是什么样的女人,久做深宫,青春早逝,却能让那么多人愿意为她忠诚。元后,从没有看错过人,也从不怀疑自己的托付,就这份心志的坚定,以及识人之明,就没人能比得上。

当时,她从盒子的夹层中找到木簪,并看到上面刻的名字时,也非常惊讶和意外。只是一切太苍促,她在以为必死时把簪子托付给了小猴子。她认同元后的安排,也知道密诏是假,甘铎才是真正能保护慕容恪的人。后来她昏迷了太久,醒来时小猴子不见了,到现在也找不到。

最令她痛恨自己的是,长达一个月的昏迷和毒素损害了她的记忆,木簪那么重要的事,她居然全没有印象。就在刚才,从慕容楚那里听到甘铎帮助慕容恪逃了的时候,她脑子里就像闪过白光,才把这事想起来。

可是晚了。

如果早一点记起,她当然不会把这件事报告给慕容楚,以免断了慕容恪的退路,逼得他做出更疯狂的事。她也不会直接去找甘铎,因为她不确定甘老头还会不会遵守承诺,绝不会自投罗网。但她会想办法去甘府守株待兔,亲自把慕容恪拦回来。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劫数?不管多么努力和谋划,到头来还是挽救不回来。怪不得有句话说,所谓命运,就是该发生的事,总是会发生,就算你推得偏离,最后它仍然会回到轨道上。

“天太晚了,外面还有流兵,小玉跟老夫回去歇一宿,我自派人到陵王府去送信儿。”夏公公慢慢地道,“甘小姐养在深闺,少有人识。这时候出城去追自家人也不妥当,不如就委屈一下,当是这府里没有逃走的婢女,只有要不抛头露脸,待时机成熟时,再想法子吧。”

石中玉点点头,也觉得仓促间这么安排很妥当。看了看甘泉,她刚才还一心求死,这会儿又完全一幅没有主张的德行了。这提醒石中玉,孩子生下来不能娇养,不然出身再好,教育程度再高,心智上像个草包,也没得救了。

“夏老,先容我到久思院看看成吗?”石中玉轻声问,带了点恳求。

“他已经走了,看有何用?”夏世雄叹了口气。显然,他来得稍晚,并不知道慕容恪之前叫人抬了一口大箱子走。

石中玉也不说破,只望着夏公公不说话,难得的是甘泉也没多嘴。夏世雄以为石中玉是小儿女情怀,也就点头应下,走过两步,小心翼翼搀扶着石中玉,好像知道她怀孕了似的。

看到石中玉疑惑的目光,夏世雄微笑,“你和甘小姐的对答,老夫听到了。”说这话时,他神情中满是真诚的欢欣,显然很为多年无嗣的慕容恪开心,“好好养身子,有心爱的女人和自家的娃儿牵着,是男人就跑不远的。”

甘泉在一边听着,似懂非懂。

石中玉本来悲伤得不能自已,夏公公一句话,就令她的一颗心放回了肚子中。

对啊,现在追自个儿的男人是来不及了,阴差阳错也好,命运的捉弄也罢,总之他们注定要有分离的苦难。那么,她就要把身体调养到最佳状态,生个健康活泼的宝宝出来。慕容恪和宝宝,她暂时要保住一个。都说孩子是未来的希望,于她而言,于慕容恪而言更是如此。

等慕容恪逃得远远的,等他的身体恢复健康,等他一手掌握大局,不会闭塞视听,只从旁人口中得知各种消息的时候,她还活着的事再经大肆宣扬,他还会不知道吗?一切,只是暂时的。她劝慰自己。虽然总还是觉得有点奇怪的不安感,但却让她平静了下来。

很快进了久思院,才到内间院的大门,夏公公就咦了一声,就连甘泉也很纳闷。

慕容恪主屋的阶下,挖了一个大坑出来。那大坑边缘整齐,不像是乱掘的,好像是连着泥土,从地下取出了什么东西。

“难道殿下有什么宝贝?”夏公公很疑惑,“小玉,你知道吗?”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想说!石中玉望着那个大坑,差点掉下眼泪。

那片土地上,种着一棵风干的苹果。她早就忘记了苹果树之约,可他却还深深记得。他说过,如果苹果树发芽、成长、结出苹果来,他就放她自由。否则,就永远不放开她。可这么多年了,那种子从没有发芽,而且永远也不会长出果树的。那他带走它做什么?就因为是他们共同种下的,所以也舍不得吗?还是只有要这块土地一直没有收获,他就可以告诉自己,催眠自己,她不会离开他,哪怕是死了,魂魄也属于他慕容恪?

原来,这就是比他自己的生命还重要的东西。他好可怜,似乎只有这个微小的象征,才能让他有勇气活下去。

“走吧。”她什么也没再说,和夏公公回到旁边不远处的水局院。

第二天一早,已经是昌庆二年。

旧年留给大燕京师的,是遍地结成冰的红雪、来往的官兵、惶惶不安的心情和全体窝在家中,不敢出门的百姓。

大燕在群敌环绕中太平得太久,就算三代皇帝的交替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但毕竟是与百姓们没有太大关系的,所以,普通民众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差,这番乱局,让他们感觉天就像要塌下来一般。

宫中也是如此,陵王慕容楚熬得眼睛通红,紧急和新皇慕容长天,以及几位手握重权又值得信任的内臣研究商谈,看要如何应付现在的乱局。

“唯今最重要的,是平稳。”慕容楚说,“不宜追杀慕容恪和南叛军。”现在,他不能再叫慕容恪为七弟,或者裕王的头衔,只有能直呼其名。

意外的变故,打破了他所有的盘算。本来可以和平解决的,但没有人相信新皇会放过随时能祸乱天下的妖孽慕容恪,也没有人相信他不会趁机灭掉一切可抗衡的力量,自家独大,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更没有人相信,老七从没想要占取大燕天下,可所有的力量都在逼他往那条路上走。

人心之贪婪、黑暗,可是湮灭一切,包括最强大的善意。

“什么?”太子妃吴氏也列席参加了,闻言在珠帘后都坐不住了,“你可知道那慕容恪的能耐有多大?如今放虎归山已经铸成大错,若让他有时机疗伤,以后就再制他不得!”

“叛军有备而去,想那甘老公爷一生戎马,深机兵法,沿路必有埋伏。”慕容楚虽然心里厌恶太子妃,面上却不带半点情绪地道,“他们人虽少,却胜在占了先机。而本朝新立,若为此损兵折将,太府都必将不稳,那不更给了别人可乘之机了吗?太后,大周和北魏可都蠢蠢欲动着。”

“三皇叔说得对。”慕容长天终于开口,“先安抚军中、朝中和民间百姓之心,再派人去北元都和西部边境,稳住这两方势力,夏氏的东军和三皇叔的西军,一路佯追慕容恪,一路护卫京师。只有要太府都不乱,大燕就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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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话要说……………

我虐或者不虐,剧情就在那里,不远不近。

大家骂或者不骂我,书就在那里,66还会好好写下去。

呵呵,谢谢大家的书评。如果真看得窝火,要不存几章再看?一气呵成,可能会好些,就会觉得一切顺理成章。因为我想通了所有情节,只有是写得慢,对不住大家了。

世事没有一帆风顺的,熬过去就是晴天。66就是这么认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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