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胞胎的电话是打到与我签约、名义上的雇主柳濑老大那里,然后老大再通知我。因为老大完全不知道城崎家的山形新闻神秘事件,当我听见噩耗时不禁大叫一声“糟了!”时,老大马上反问:“怎么了?”

“是地方报纸。”

“什么?”

“我猜那东西一定有什么意义才对。”

“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当然不知道罗。”

这一阵子我的本业没生意上门,时间多得很。因此我立刻搭电车赶往今出新町。

发生在小雅爸爸身上的祸事难道与地方报纸毫无关系吗?

不、应该不可能没关系。我在收拾报纸时偶然想到,或许有人利用地方报纸进行怨言的恫吓,结果就真的动手了……我会这么想是很自然的。

说不定这个山形新闻事件只不过是极其凶残的真相的冰山一角而已。所以双胞胎一边“哈啾哈啾”地打喷嚏一边进行调查,或许是十分危险的行动;也可能就是因为他们一边“哈瞅哈瞅”地打喷嚏一边闻东闻西,才害小雅的爸爸突遭横祸。

因为是平日,春光普照的车厢里没什么乘客。我靠在椅子上,随着电车摇晃,呆呆地看着对面窗玻璃上反映出来自己皱着眉头的脸。

“你好!”突然有人对我说话,同时飘过来一股淡淡的香水味。

抬头一看,居然是滩尾礼子老师站在我面前。她坐在我旁边的位置,端庄地将双膝并好。

我大吃一惊。

礼子老师是小哲的国中导师。虽然双胞胎分别就读不同的学校,但因为某些因素,老师知道小直的存在,与我也有数面之缘。只不过她只知道我是双胞胎的父亲。

“您在这个时候回家吗?”老师大概以为我正要回去双胞胎所在的今出新町家吧,不解地歪着头问我。

也难怪她会纳闷。身为上班族的父亲,平常不可能在大白天回家。何况双胞胎真正的父亲宗野正雄在辞去工作,抛弃孩子与秘书私奔之前,似乎来头还不小,所以更让老师觉得奇怪了。

然而我要先声明一下,他只是抛弃了孩子并没有抛弃“家庭”。因为在他离家出走的同时,身为职业妇女的妻子也和情夫手牵手跑掉了。只剩下孩子在家,就是那一对双胞胎。

“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呢?”礼子老师接着问。她会这么问也很正常,如果不是提早下班,怎么能在这个时间回家呢?只是说到身体不舒服——

根据一项统计,宛如工蜂般的上班族觉得“不行了,今天还是先下班吧”,是在发烧到三十八度以上的时候。不到三十八度以上便早退,会被贴上私事比公事还重要的标签。因此如果我能确定礼子老师也看过那份统计的话,那我一定毫不犹豫地装病。

但是现实情况是我不清楚她对那种统计是否有兴趣?而且此时我的脸色怎么看也不像生病。因此我回答:

“最近我都是假日赶着加班,已经很久没回家了,都住在外面公寓。刚好今天下午有空,所以想回家看看孩子们。”

离家出走前的宗野夫妇,因为受不了住在今出新町得远距离通勤,而在东京都内另外租房子庄。

“原来如此。”礼子老师脸上浮现笑容。

“老师也是,怎么这个时候会在这里呢?”

时间足下午刚过雨点,就国中的功课表来看,现在应该是上课时间吧?

“今天是创校纪念日,学校放假。你没听小哲提起吗?”老师微笑回答。

“创校纪念日?”

“是呀,已经十周年了。”

“哦……所以你是去东京罗?”

“是的,我去找朋友。”

原来是约会,我一瞬间这么想,真是无趣。礼子老师应该没有发觉我的想法,不过她打开了黑色大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份报纸对我说明:

“我的大学学姊是珠宝设计师。”

“宝石吗?”

“是的。她从名师的工作室学成后独立,这是她第一次开个展。我去参观了,就是这个。”

她将报纸摊开,指出“话题人物”的专栏报导给我看。

“稍等一下,我还是摺小一点议你比较方便阅读吧。”

不知道你有没有在通动电车上看过有人将报纸摺成明信片大小阅读,那真是神乎其技。而且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会那样做的人都是一些中年“欧吉桑”。

诡异的是,女性就是不擅长叼着香烟和站在车厢里看报纸,或者该说她们不太会将报纸摺小。虽然用力发出沙沙做响的声音,结果只是把报纸摺烂。礼子老师自然也不例外,我只好出面相助。

“我来摺吧。”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

老师又花一番功夫将摺得皱巴巴的报纸摊开抚平后交给我。我将报纸摺成八折,将那篇报导的部分突显出来。

“为什么我就是摺不好呢?”礼子老师歪着头提出疑问。

我也不知道。就算女性主义者听了会生气,我也只能说这是永远的谜吧。

“第一次个展与展售会,珠宝设计师伊藤品子”。

标题下面是张照片,一名三十岁左右的女子,长得很漂亮但眼光有些锐利。耳朵戴着婴儿拳头般大小的耳环,自然地伸到胸口的右手手指上戴着两枚戒指。

个展开设的地点是在银座的画廊。我对作为时街精品的珠宝没什么概念,身为一个专业小偷,我有兴趣的是宝石的金钱价值。所以如果报导中所宣称的“镶嵌三点五克拉绿宝石的雪茄盒”、“大胆使虽二十颗天然珍珠的脚环”等都是事实的话,倒是令我精神为之一振。

同时我还在意,伊藤品子这个女人怎么弄到钱在银座的画廊开个展?还有设计出这些作品的材料呢?

“她好像有一个不错的投资人。”礼子老师说。

我吓了一跳,因为我不记得我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

“你说什么?”

“啊……没什么啦。”她有些吞吞吐吐地表示:

“因为提起这种事的时候,大家总是会奇怪地问一个年轻女人开个展很辛苦吧?所以我顺口就……”

“这倒是,人之常情嘛。”我点头称是。

“我刚刚的确也想到应该要花不少钱吧。因为你回答的正是时候,让我吓了一跳。” 。

“这样子呀。”礼子老师又恢复了笑容。

之后直到抵达车站,我们只是闲话家常。这是我头一次觉得到今出新町的路程一点都不长。

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没有聊到学校的话题,或许因为老师今天的身分是一个年轻女性,心里并没有想到工作的事。但是最后话题绕了一圈后,还是又回到了伊藤品子的个展,她说道:

“有时候我会突然想,好想和品子学姊一样从事那种工作。”

“设计师吗?”

“也不一定……反正就是有创造性盯工作。”

“我觉得所有的工作都有创造性。”我说道:

“有什么工作是非创造性的吗?尤其老师的工作是教育活生生的小孩,完全就是一种创造嘛,不是吗?”

礼子老师一时之间脸都红了。

“我并不是那么优秀的老师呀。”

可是光看小哲的样子,我认为她也不是个没有能力的老师。

“不过听你这么说,我很高兴。因为我只是有时会觉得当老师很无聊,真是丢脸。或许我被那些宝石照花了眼睛。”

“有那么亮的宝石吗?”

“有呀。像是五克拉的钻石戒指之类的。其实一开始就因为价位太高,我并没有仔细地看。虽然很迷人,但是与现实生活差距太大,所以我一点也不想要。我要的东西必须是自己买得起的。”

也许吧。

“你想要什么样的东西呢?”

礼子老师露出了有些戒备的模样,我赶紧道歉:

“对不起,真是抱歉。我只是突然之间好奇。”

我还小心翌翼翼补充说明:

“因为我老婆眼里只有事业,就像个疯婆子一样拚命工作,大概看见宝石也不会心动吧,真是煞风景。”

“是吗?”礼子老师微笑说道:

“不过我我想要的不是装饰品,而是比较具实用性的宝石吧。”

“有什么是实用性的宝石吗?”

“有呀,就像水晶做的凉镇(hand cooler)。”

我的脑海里马上浮现水晶做的汽车冷气机。毕竟提到手提的冷气机,我只能想到它。

“那是什么东西?”

礼子老师噗嗤一笑之后回答:

“就是水晶球。我所喜欢的是有点平坦,造型像药丸的那种。拿在手上重量正好,又雏让手掌冰凉得很舒服。”

“手掌变冰凉了,有什么好处吗?”

礼子老师笑着向我说明,水水晶凉镇是以前(现在在欧洲的某些社会阶层还是一样)第一次踏入社交界的年轻女孩《(许也可说初次登上人生的重要舞台),在与舞伴跳华尔滋时,因为担心手心出汗很不礼貌,这种东西可丛让她们在跳舞前握在手中,让掌心变得冰凉。也有用玻璃制的,但是如果是宝石材质的话绝对是高级品。

“做得很漂亮,我觉得也可以拿来当纸镇用。因此看得眼睛都花了。”

当我想像着礼子老师用水晶纸镇压着白色信纸,一边用钢笔写信的模样时,电车抵达了今出新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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