贷款是以金龙宾馆的名义办的,金龙宾馆的法人代表是黄金叶,所有手续都得黄金叶签字盖章。钱亮亮来到黄金叶的办公室,把贷款手续给了黄金叶,让她跟宾馆会计一起尽快把手续办好。黄金叶唯唯诺诺地答应着,眼睛却朝钱亮亮传递着惊诧疑惑的信息。钱亮亮问她有什么问题,她才小心翼翼地问:“钱处长,咱们贷这么多钱准备干吗?”

钱亮亮以为这件事情蒋大妈早就跟黄金叶打过招呼了,现在看起来她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就把蒋大妈的图谋从头到尾给黄金叶说了一遍。黄金叶边听边看着贷款申请表、贷款抵押合同、贷款担保书等等文书表格,眼睫毛忽闪忽闪在眼睛上笼上了一层迷雾样的阴影。听他讲完了,黄金叶说:“钱处长,我们贷款给纺织厂用,风险我们都承担了,万一他们还不上钱,银行就得找我们要钱,我们找谁去?找纺织厂纺织厂没钱,我们就搭进去了。再说,哪有这种好事儿,我们承担风险给他们借钱,那我们图的是什么呢?”

钱亮亮承认黄金叶说的有道理,他也曾经向蒋大妈提出过这个问题,可是蒋大妈用他当领导的那套理由把他说服了,其实他不服也不行,道理总是在领导手里。他便又把蒋大妈的话给黄金叶说了一遍,黄金叶说:“钱处长,你刚来情况不熟悉,市领导说话,有的算数,有的不算数,尤其是蒋大妈,他自己都说,他喝了酒说的话一律不算数,这件事情该不是他喝酒的时候说的吧?那一回我们接待省建设厅的检查组,事先他说好吃住全包,费用由市里核销,我们替他把那帮人伺候得高高兴兴,完了还给那些人开了住宿发票让他们回去能多报销一些钱,我们不但根本就没有收房钱,还得替他们承担税费。你猜结果怎么样?市里城建规划合格验收了,我们找蒋大妈核销接待费用的时候,住宿费他就是不给核销,说房子住也是住,不住也是摆着,我们说当时是他答应了的,他说当时他喝酒了,我们趁他脑子里酒精开锅的时候蒙他,结果我们损失了一大笔住宿费。”

想到蒋大妈厚了脸皮跟黄金叶耍赖的情景,钱亮亮想笑,可是自己给黄金叶安排事情,黄金叶对自己这个刚刚上任的顶头上司公然抗拒不办又让他有些伤自尊,便笑不出来,脸也不知不觉就拉长了:“你的意思就是让蒋大妈给我们写个保证书?”

黄金叶见他不高兴了,连忙赔了笑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说……”

钱亮亮打断了她的话:“黄总,你的意思我明白,我也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对于市里来说,目前救活纺织厂比我们金龙宾馆承担一笔债务重要得多,市领导考虑问题都是从全市这个大棋盘考虑的,我们考虑的都是我们这个局部,所以,局部要服从整体,这件事情我看还得办。蒋副市长说了,如果我们不抓紧把这件事情办了,今后我们核销接待费他要严格控制。你看该怎么办?”

钱亮亮来的时间不长,可是他已经知道,金龙宾馆的利润很大一块实际上就靠市里核销的接待费,因为属于接待对象的都是市里的客人,大多数客人都是上级机关的领导和各种各样的检查组、验收团等等,市里的着眼点在如何给这些客人提供最好最满意的服务上,在核销这一块费用的时候一般情况下卡得不严,也没法卡得很细,只要能够自圆其说,有接待处的签字,一般都是实报实销。于是,金龙宾馆也就能在正常的营业收入之外,再有意加大开支,把多核销的部分当作利润。金龙宾馆核销费用的最后关口由蒋大妈掌控,因为他主管财政,如果他不批,就是书记、市长批了也没有用。当然,也不会发生那种书记、市长批了蒋大妈不批的情况,蒋大妈的原则性还没强到那种程度,他的智商也没低到那种程度。

果然,领导总是有理的规则再次发挥了作用,提到蒋市长的这份权力,黄金叶就软了,叹了一口气说:“这个蒋大妈,对我们就是管卡压,钱处长,你是领导我当然要服从,不然,我可真不爱给蒋大妈办这种事儿,不信你看着,要是真的出了毛病,蒋大妈肯定躲得远远的。”

黄金叶是那种极会说话的人,她的口气带有抱怨的味道,可是意思却很明白,这件事情本来她不想办也不愿意办,就是因为钱亮亮下了命令她才执行的,尽管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可是这么一说让钱亮亮心里舒服了许多。

“钱处长,你看这样成不成,既然贷一次款,我们干脆就多贷一点,反正有蒋大妈顶着。”黄金叶随即又出了个主意。

“多贷多少?贷了干什么用?”

“多贷五十万,进海鲜,空运,我们自己有了充足的海货,哪家宾馆想要也可以从我们这边进,一转手我们还可以挣一块利润,给宾馆创收嘛。”

钱亮亮想,从体制上说,自己是市委、市政府的干部,虽然对金龙宾馆有监督管理责任,可是并不对他们的具体经营行为进行干涉,干涉多了也不好。再说了,就像黄金叶刚才说的,他们操心费力帮纺织厂贷款,自己什么好处也没有,金龙宾馆当然没有什么积极性。既然他们愿意创收,就让他们创好了,也算是提高黄金叶的积极性,便说:“只要银行肯给,你们就多贷五十万,款到了告诉我一声,我跟纺织厂还得签个合同,合同签了再给他们把钱打过去。”

黄金叶高兴地答应了一声,拿了贷款文书跑去找会计办手续。过了几天黄金叶就告诉钱亮亮贷款手续已经办好,银行把款也打过来了,钱亮亮打电话向蒋大妈作了汇报,蒋大妈挺高兴,让他马上给纺织厂打过去,钱亮亮说我们是不是还得跟纺织厂签个借款合同?蒋大妈说该签该签,不然到时候他们赖账就没招了,于是钱亮亮就又跑到纺织厂找厂长签合同。

厂长已经换人了,是公开招聘的。新厂长是个三十来岁的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对人有点冷漠轻慢,工厂办公室主任介绍的时候告诉钱亮亮新厂长是国产的工商管理硕士,来之前在市经贸委当翻译。钱亮亮说了自己的来意,厂长马上变得热情非凡,让座倒茶连声谢谢:“实在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又是银行来催账的呢。这件事情您打个电话我们过去办就行了,怎么还麻烦您亲自跑一趟,实在不好意思。”

钱亮亮估计他是根据老婆给自己的这身打扮判断自己是催账的银行信贷员,进而想到这个厂长挺不讲理,欠了人家的钱人家来讨就这么带搭不理的,如果到时候他们不能按时还自己的钱,自己上门来要可能也得受到冷遇,就有些不快,后悔自己答应了蒋大妈的要求。

新厂长显然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人,见他怏怏不乐,马上安慰他说:“钱处长您放心,我们已经跟外商签了合同,首批合同就有两千多万美元,至少能有两千来万人民币的利润,偿还这笔贷款一点问题也没有,还能给银行还上以前的部分贷款和利息。接下来还有几笔海外合同,厂子很快就能起死回生,重新发展起来,到时候您就是第一个功臣,我们全厂两千多职工一定会永远把您记在心里的。”

钱亮亮对这个厂的情况不是不了解,这个厂设备陈旧,工艺落后,他们凭什么能拿到那么大笔的国外订单呢?忍不住就把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新厂长说:“设备陈旧有设备陈旧的好处,工艺落后也不都是坏事儿,我们做的是人家生产装尸袋的棉布织品,这种东西是低端产品,价格低,那些设备新工艺先进的国内外大厂反而没办法接这种单子。

我们可以,当然,我们的利润率也低,干这种活靠的就是批量大,薄利多销嘛。”

钱亮亮倒是知道,中东地区近些年天天打仗,一打仗装尸袋的需求肯定会很大,看来这个厂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依靠陈旧的设备、落后的工艺抓住了一次机会。想到这儿,钱亮亮也为他们高兴,终究这件事情牵涉到两千多国有职工的身家命运,如果把这些职工的家属也算上,那就是关系到上万人身家命运的大事儿,能把这件事情办好了,那就是一件大功德。想到这些,心情也就开朗起来,催着新厂长赶紧拟合同。新厂长说合同早就拟好了,一直没敢找他们签,怕他们误以为纺织厂催促他们,盯着屁股要钱,其实他们特别急需这笔贷款进原料,钱亮亮今天要是不来他们只好硬着头皮到金龙宾馆找他去了,说着就让办公室主任拿了打印好的合同请钱亮亮过目。钱亮亮看了一看,跟蒋大妈说的内容基本一致,语句倒也简练通顺,就说:“可以了,没啥问题,你们先签好,我回去签了再盖好章子给你们送过来一份,我们留一份就成了。对了,把你们的开户行跟账号写清楚了。”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合作得挺顺利,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合作开端。接下来又办了两个不大不小的接待活动,一个是省政协考察团前来考察,一次是一位离休的中央老首长西行参观莫高窟途经这里,钱亮亮对接待上的事儿还不太熟,黄金叶全力以赴地辅佐拾遗补缺,两次接待任务完成得都很顺利,市里领导挺满意,还专门给他们发了奖金,钱虽然不多,也算是市委、市政府对他们工作的肯定。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钱亮亮跟黄金叶逐渐熟悉了,觉得这个漂亮的下级还挺不错。

经过这两次接待,钱亮亮发现,宾馆工作人员和服务人员在接待工作上没有特殊程序,只要严格按照宾馆服务的程序和服务质量要求落实就行。而接待处的工作就是对方方面面的关系进行协调、监督和组织,比如接待日程安排的确定、实施,车辆的安排和调配,视察或者参观单位的通知和落实,住宿的安排和饮食的调配等等。大框框上倒是有个程序或者说是工作制度,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就有很多纸面上没有写的东西。其中一个重要的因素就是要按照市领导的个人喜好来处理。比如说市委常书记,只要他来了,钱亮亮就得随时在身边听候吩咐,并且得陪吃陪喝陪玩才行,似乎他就是三陪小姐。而王市长就粗线条一些,只要安排好了,钱亮亮在不在跟前倒也不太计较,如果要求他必须亲自陪客,王市长才会找他。

再比如蒋大妈,他来了如果钱亮亮来陪他,他就会赶他走:“去去去,忙你的去,我又不是什么重要领导,有什么事我让他们办就成了。”可是如果钱亮亮真的走了,他又会到处派人找他。找他却又没什么正经事儿,就是叫他一起吃吃喝喝,好像钱亮亮不在他就吃不香喝不下。有一次钱亮亮已经下班回家了,他把电话打到家里命令他立刻赶回宾馆来,钱亮亮一阵紧张,以为出了什么问题,急三火四地赶到宾馆,找到他的时候他正在餐厅陪省财政厅的几个处长喝酒。钱亮亮来了他就开始向人家介绍:“这是我们市政府接待处的钱处长,亲自来陪各位。”好像钱亮亮来陪客人他就有了多大面子似的,闹得钱亮亮哭笑不得。抓住他高兴的时候钱亮亮问他:“你请客人吃饭老叫我干吗?”蒋大妈说我看你太辛苦了,想让你多增加营养。后来钱亮亮才渐渐感觉出来,那些副手们抓他当差,并不是因为他钱亮亮长得好看可以增加客人饭量或者提高客人的兴致,而是因为他的身份是接待处长,有他亲自陪同,客人可以感受到主人在市领导班子中的分量。

干了一段时间他就彻底明白了,接待工作没有什么神秘之处,不过就是迎来送往,让客人高兴满意就成。好在他们接待的客人都是一些有层次、有教养的人群,稀里糊涂几个月过去了,接待了一帮又一帮,还真没有遇到过提出过分要求或者公然对他们的接待表示不满的客人。真正难应付的还是本市的领导们,还有那些局、处的头头脑脑们。

黄金叶曾经告诉过他,市委、市政府的领导里头,对接待工作要求比较高的就是常书记,其他市领导除了个别的喝多了会耍耍横以外,都还算好应付。局处单位的领导里头,市委那边的比如组织部、宣传部、市委办、纪委等等都比较老实,可能是常书记管得严,不敢在金龙宾馆张狂。市政府那边的人事局、税务局、工商局、公安局等等有实权的部门,头头脑脑都是难伺候的角色,要求高,毛病多。对此钱亮亮倒没有直接的感性认识,因为他直接接触的都是由市委、市政府领导直接接待的客人,或者是大型会议的整体接待工作的组织领导,那些处、局机关部门自己的接待活动他一般不出面,由齐红和黄金叶她们应付。除非他们有一些特殊的要求需要经他批准才会来找他,比如说吃饭的时候多上一瓶白酒,减免某个客人的住宿费,客人走的时候路上带些吃的,宴请招待的时候标准提高一些等等。这种事情都是别人来求他,而且他的行政级别跟那些来求他的人旗鼓相当,所以不管是好伺候的还是难伺候的,谁也不会跟他过不去。另外,市委常书记点名提拔他现在已经成了人所共知的事儿,谁也弄不清他跟常书记有什么特殊的关系,因此一般人都不愿意招惹他。这符合官场的潜规则:争取跟领导的红人成为朋友,至少不能成为对手。

常书记对钱亮亮的工作给予了高度的关注,或者说对接待工作给予了高度重视。每次到金龙宾馆来他都得找钱亮亮谈谈接待工作方面的事儿,有些事情甚至安排得非常具体,比如金龙宾馆供应热水的时间是每天晚上八点到十二点,第二天早上七点到九点,常书记就提出改成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金州是北方内陆城市,缺水,所以市政府规定所有宾馆饭店热水都是定时供应,目的是为了减少浪费。钱亮亮告诉常书记,这是市政府规定的。常书记说:“规定是规定,什么规定也得面对特殊情况。金龙宾馆是干什么的?金龙宾馆是市委、市政府接待上级领导和国内外重要客人的地方,上至中央领导,下到省里各个重要机关部门,还有港澳台、外国朋友到了金州不都住在金龙宾馆吗?这情况还不够特殊?难道让这些领导和外国朋友每天只能按照我们的规定用热水吗?节约用水也不在乎金龙宾馆多几吨少几吨,今后就这么办,谁要有意见就说是我定的。”钱亮亮当然高兴这样,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谁都方便,仅仅凭这一条,对于招徕旅客就是大大的优势。于是常书记下指示的第二天开始,金龙宾馆就开始全天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

有两次常书记还打电话把钱亮亮招到他的办公室谈话,一次是钱亮亮在金龙宾馆宴请市委那帮秘书哥儿们,传到了常书记的耳朵里,常书记那一回挺严肃,把钱亮亮训了一顿:“你这是搞什么名堂嘛,忘乎所以,你们都是市委这边的,跑到金龙宾馆吃吃喝喝,让政府那边知道了会怎么想?还让人家女同志陪酒,什么作风,简直是鸠山,是国民党作风……”

那天晚上,秘书们确实在金龙宾馆喝酒,也怪老彭,念念不忘黄金叶,跑到黄金叶的办公室非得让黄金叶跟他们一起吃喝,刚好又碰上了齐红,就把齐红也拽上了。黄金叶跟齐红知道这帮人都是新任顶头上司的老同事旧哥儿们,也不好意思拒绝,钱亮亮当然也不能不让人家跟他们一起吃喝。饭桌上哪有什么正经,你一言我一语都是奉承黄金叶、齐红漂亮,能干。中间窝头也跑进来给大家敬酒,还即兴说了几个黄段子。黄金叶让这帮文人哄得兴致大发,又有了几分酒意,吃饱喝足之后非得请大家唱歌跳舞,就又让服务员开了小歌舞厅,一帮男女闹到深夜才散伙。

过后,钱亮亮估计这一顿至少得耗费他一千多块,一个月的工资,由不得便有些心疼。转念想想,自己升上来了,那些哥儿们还都在秘书处死熬,人家能来喝自己这一杯酒祝贺自己荣升,给足了自己面子,再多花几个钱也值得,便跑到财务交钱。会计说餐厅的核算表已经送过来了,一共是一百三十八块。钱亮亮大吃一惊,那天他们光是五粮液就喝了三瓶,这一百三十八块也就是一瓶酒钱。会计说她只能按照餐厅送过来的单子收钱,钱亮亮就跑去找窝头,窝头说:“钱处长你真有意思,我是知道你怕别人说闲话才送那个单子到财务去的。

别人在宾馆吃了喝了哪有交钱的?就说黄金叶吧,自己在这儿吃吃喝喝不算,只要回家哪一回不带几个炒菜回去?啥时候交过钱?不交钱没事,账上啥也没有,交了钱账上体现出来别人反而知道你在金龙宾馆吃饭了。”

钱亮亮说那也应该实事求是嘛,该多少交多少才是真正的廉政。窝头说:“那你说该多少?如果你实事求是交了钱,今后别人怎么办?都像你这样交钱,别看领导挣钱多,那也吃喝不起,到时候你就成了众人嫌、大家恨、干部公敌。算了吧,吃吃喝喝都是肚子里的事情,酒肉穿肠过,党风胸中留就行了。”钱亮亮不是傻子,他明白这个道理,于是就不再缠着跟窝头实事求是了。

常书记因为这件事情批评他,他就解释:“那天我到秘书处收拾东西,秘书处的老彭他们就闹着让我请客,还指定要在金龙宾馆请,都是老同事了,关系又都不错,面子上过不去,就答应了。再说了,我想反正我自己掏钱,要是外面的人到金龙宾馆包一桌,宾馆还巴不得呢,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黄金叶她们跟老彭他们都挺熟,见他们来吃饭,就过来一起坐了,并不是非得叫人家陪酒。”这时候他才想到,他交那一百三十八块钱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管一百三十八块钱是不是够那顿饭钱,起码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他交钱了。

常书记说:“你这是给我解释,我能听进去,我也相信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是你能向所有的人解释吗?金龙宾馆对外营业是好事,可是你不是外人,如果你现在还在秘书处工作,掏钱在金龙宾馆摆上十桌我都不说什么,可你现在是什么?是金龙宾馆的上级主管,市委、市政府的接待处长,你在那儿请客,请的还都是市委秘书处的人,外面会怎么看?严以律己,谨小慎微,防微杜渐,这是从事接待工作最基本的要求。李百威的教训难道还不惨痛吗?

李百威一开始也不会想着干那种事情,时间一长,渐渐放松了思想改造,忘乎所以,为所欲为,没有不跌跟头的。你是我亲自提名选拔的干部,是从市委这边调过去的,更要严格要求自己,正人必先正己,己不正焉能正人?你可不能给市委的脸上抹黑呀……”

常书记整整训了他半个小时,要不是秘书长来电话请书记开会,可能还得训下去。从书记屋里出来,钱亮亮就跑到秘书处骂老彭他们:“你们这帮人真是麻烦,请客就请,还非得到金龙宾馆,你们吃好了喝好了唱好了跳够了,让我挨骂。”

秘书们纷纷问他怎么回事儿,钱亮亮说常书记整整骂了我半个钟头,差点让我出不了门就地枪毙。老彭说:“你这个人真是不知好歹,那是常书记看重你、爱护你,这就叫打是亲骂是爱,要是常书记也能单独骂我半个小时,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钱亮亮想了又想,不能不承认老彭说得有道理。

常书记经常要听他的工作汇报,针对他谈的问题作指示,对出现的困难也是能解决的就地解决,不能马上解决的也会提请给其他主管领导帮忙解决。这让钱亮亮非常感动,他不知道过去李百威当政的时候常书记是不是也是如此直接参与接待工作的领导,问过齐红、黄金叶她们,她们告诉他,从来没有见过常书记找李百威专门谈论这方面的事儿,有了什么重要的接待活动,他来参加就是了,很少对接待提出什么具体要求或者实质性的指导意见。钱亮亮这才明白,常书记对他和他的工作确实非常重视,也非常支持,至于这种重视和支持的背后是有什么原因,他理解为因为自己是常书记的部下,是从市委那边出来的干部,常书记当然希望他干得更好,起码不要捅娄子给他脸上抹黑。

反过来,王市长如今对接待工作就不那么关注了,有了接待工作需要他参加他就来,从来也不专门提什么要求,好像随着李百威跟钱亮亮交接班他跟常书记也交接班了似的。齐红私下里告诉钱亮亮,过去王市长跟现今的常书记一样对接待处的工作非常重视,经常事无巨细地过问指导。钱亮亮问她:“那现在王市长怎么不太过问了?”

齐红抿嘴一笑:“李百威干砸了他脸上无光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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