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一

童宴在大四的尾巴上怀了孕,算是个不算意外的意外。

大学顺利读完,毕业论文也进行的有条不紊,他和卓向铭已经在备孕,家里酒柜很久没再添过东西,卓向铭停了避孕药也完全戒了烟,办公室的烟灰缸随之正式下岗。

但童宴的上一个发情期在三月初,上上个发情期在二月上旬,两次结束后去查,却都被告知没有怀上。大概是看出童宴失落,医生还安慰了他好一会儿,说他们两个身体都好,孩子只是早晚的事情。

卓向铭也是这么说,童宴也明白自己有些操之过急。

明白是明白,盼也还是盼着。

可小宝宝总也不来,到了后面,生孩子像只是成了alpha在床上的一个情趣,他总爱在欺负得最狠的时候问童宴要不要怀孕、想不想生孩子、给谁生。童宴都乖乖回答了,被弄得更惨,可肚子仍然非常淡定,一直风平浪静。

他甚至怀疑过卓向铭还在用避孕的药,原因是他们两个做起来和克制根本不沾边,身体又没问题,根本不可能怀不上。卓向铭被冤枉的同时也算是间接被怀疑了下某方面的能力,于是欺负起人来报复似的变本加厉。

没想到发情期没怀上,过了两个月,是个很寻常的早晨,或许已经不算早晨,卓向铭上班去了,童宴自己睡到九点多才醒,伴着一阵心悸。

没什么特别明显的预兆,他却就是隐约怀疑。但怕又是一场空欢喜,忍到下午,童宴还是自己去买了验孕棒,回家后拆了三支,都是阳性。

他坐在马桶盖上,另外两支已经进了纸篓,第三支在他手里捏着。

阳性。有了。

半下午的房屋里寂静得不像话,他的目光落在洗手台上卓向铭的剃须水,想起卓向铭,童宴下意识将掌心贴在小腹上,那里还很平坦,跟往常没有什么分别,但里面又确实有了一个小家伙。

哪一次怀上的?根本没想到过了发情期还能怀上,连医生都说概率很低,几乎没有,而他们在发情期都没能成功,所以不在发情期他跟卓向铭一点都没注意,不说之前的,最近的一次就在昨晚,激烈成那样……医生是不是还说过尽量少重油?可他前几天才吃了顿特辣火锅。

游戏室的二手烟、海盗船的颠簸。

心情从震惊到喜悦到担忧再到恐惧的转变不需要多长时间,童宴尽力冷静下来,洗好手拿上钥匙,准备去找卓向铭。

出去没一会儿他又折返回来,喝了半杯水,找了件薄外套穿上。

但冷静是假的,走到半路,他才想起手机的用处。不过已经不远,童宴又想着当面说比较好。

公司前台认识他,见他进去,先恭敬地问了声好,送他到专属电梯上,然后告诉上面老板先生来了。

秘书等在电梯口,也是问好,童宴对她点点头,秘书道:“卓总还在开会,我先带您去办公室等?”

童宴来的次数不少,往常都是这样,秘书已经在前面带路,被童宴叫住:“那个……”

“您说。”

“你能帮我去叫他先出来一下吗?我挺急的。”

“好的。”秘书没犹豫多久,立刻答应下来,“我现在就去,您稍等。”

周一的公司气氛向来最为严肃,早上的晨会有两个部门因为联合出差没能赶回来,所以挪到下午开。

但第二个汇报的主管部门的数据出了非常低级的错误,开头没讲完就被卓向铭指出,这种数据错误往大了说足可以让他退出高管层,主管满脸菜色,众人也都屏息,秘书在同时悄悄进来了。

她走到卓向铭身边低声说了两句,卓向铭便道:“大家先休息一会儿。”说完后跟着秘书出了会议室。

童宴坐在卓向铭会客厅的沙发上,只觉得等待的时间从没有这么长过,他有些想哭,又因为怕影响到孩子而忍着。

其实不过两分钟。

谢天谢地,卓向铭终于推门走了进来。

“童童?”童宴微红了眼眶,满脸压抑着的不安,让卓向铭立刻揪起了心,“怎么了?”

童宴动了动嘴唇,没说出话,卓向铭迈大步走到他身边对下,一手握住他放在腿上的胳膊,另只手碰着他的脸:“中午给你打电话没接,怎么这会儿过来?”

童宴把手盖在他手背上,闭眼侧过脸贴了会儿,卓向铭也不催他,只起身把他往怀里搂了抱住。

“我好像怀孕了。”想起三支验孕棒同样的测试结果,童宴靠在卓向铭肩上,又小声修改,“不是好像,应该,应该是真的有了。”

番外一.2

童宴首先感觉到卓向铭身体的僵硬,脸就挨在alpha的脖颈旁,他听见一声明显的吞咽,锋利的喉结上下滑动,童宴抓着卓向铭的肩退开些,看到alpha的面孔板着,上面有一些非常复杂且游移的情绪——说严肃也不是,因为虽然整张脸都木,但他的嘴角微动,似乎要笑。

可要说笑就更不像,因为没人会那样笑。

一个由震惊和狂喜组成的表情,童宴把它定义为——滑稽。

“你干嘛啊。”童宴说,“我是来骂你的,谁让你这么高兴。”

他在卓向铭肩上轻轻拍了下,alpha才像是活了,活了以后第一个动作是下意识拿开随意放在童宴小腹附近的手,没处可放似的,他想护着童宴,但又怕磕碰到。

“下午我去买的验孕棒,试了三支,都是有了的结果。”童宴低声说,“可是我想到,我们最近,最近……”他说不出口,只能总结道,“总之没干好事。”

“没关系,既然身体没有不舒服就肯定没事,我现在就陪你去医院。”卓向铭镇定道,“让医生检查过就放心了。”

“真的吗?那天出去玩我还跳了好多次……”童宴找到卓向铭就有了依靠,明明卓向铭的话也没什么依据,他还是奇怪地没那么担心了,“那我们走吧,去医院。要不要给爸爸妈妈打电话?还是去过医院以后再……”

“童童。”童宴还在顾自念叨,突然被卓向铭按着背抱进了怀里,“宝贝儿。”

他抱得太紧,童宴挣扎了一下,但很快就被镇压:“让我抱抱,就一会儿。”

可这个拥抱的时间实际上很长,太阳开始落山了,卓向铭的会客厅不算很大,暖黄的光从窗户穿进来能照亮一整个屋子,两人紧贴的胸腔清晰传递着alpha强烈的心跳,一下重另一下又轻,弄得童宴抿嘴笑起来。

那三个验孕棒每一个都是一枚□□,一枚比一枚效力强劲,炸开以后震得他头脑发晕,可现在看卓向铭这样,开心得好像傻了,他又立刻就松懈许多——这是他们俩共同期待了半年多的事,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值得开心,值得狂喜,唯独不要惊吓。

“我早就准备好了,你知道,而且我也没慌。”卓向铭解释道,声线明显不稳。

童宴还从来没听过这样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

怎么会呢?其实卓向铭也在想,怎么就真的有了?是哪一次?

不过他的重点没在哪一次上停留太久。他只是抱着童宴,感到非常的不可思议。

这小孩儿依然轻得他单手就能抱起来,胳膊和腿都细,抵着他胸膛的肩膀骨头戳着人,怎么就有了孩子?

他无端想起今天早晨上班前在床上喂闭着眼睛的人喝牛奶又吃了半个煎蛋的情形。

童宴真的会生一个他们两个人的孩子吗?卓向铭怀疑起来。

他翻身把童宴平放在沙发上,动作轻但也无从抗拒,被他居高临下地望着,童宴下意识紧张,他想问干什么,但最后也没开口。

因为卓向铭跟着俯身,脸对着他的肚子,凑得很近,隔着薄外套和短袖两层布料摸了摸,然后抬头看他。

童宴轻声说:“摸到了吗?”

“没有。”卓向铭眼神黝黑,“你是不是骗我?”

童宴忍着笑:“没骗你,那是你没摸对地方。”

他把卓向铭的手引进衣服里,手的温度比肚子低,童宴轻轻抖了一下,卓向铭就立刻要拿出去,被童宴按住了:“在这儿。”

略微凹陷的小腹温热,皮肤细嫩,卓向铭昨晚和今早都还吻过。

“嗯。”卓向铭绷紧声带。

童宴用一种“我就说吧”的语气可怜巴巴道:“你自己弄进去的,竟然还想赖账。”

脑子几乎是一下就热了,卓向铭两下爬上去,用手撑在童宴身侧,一点都不让自己压着他,只是轻轻跟他贴着,进而将细密的吻落在omega的嘴唇和脸上。

急促的呼吸打在脸上,童宴很纵容地圈住了他的脖子,在亲吻中低低笑着。

卓向铭执着地吻着童宴,过了会儿甚至成了只讨要安慰的大狗,将脸埋在童宴肩窝。

此时连身上的西服也不能再将他装扮成一个井井有条的大人,过量的愉悦简直要因为承受不了而变成痛苦,他被幸福砸晕了头,好像不是因为童宴怀孕本身,但又确实是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他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卓向铭用了很久才理清楚这复杂的极度的幸福。

那时候童宴已经被医生确认怀孕,又进了检查室,他等在房间门口,在林悦华的提醒下联系一早准备好的营养师,又在预约的“满分准爸爸”的课程下填写了怀孕时间,等待安排上课时间。

他接着做了许多安排,最后提醒秘书调整假期。

还能做什么呢?他握着手机,笔直地坐在检查室门口的椅子上,在焦灼中,他收到出了错的主管发来的表面道歉实则感谢的信息——

带童宴来医院前,卓向铭返回会议室,匆匆将会议结束。

当时满屋高管都在等待急风骤雨,但怎么都没想到老板没有发作,只是让出错的主管跟部门参与材料的每一个人都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然后匿名提交。

一个无法评价的模棱两可的处理方式,可行、严密,但也因为没有任何人受到惩罚而变得出乎意料,令众人一头雾水的同时深觉老板高深莫测、无法揣摩……嗯。

这位无法揣摩的老板保持冷淡表情将信息归为已读后就重新装起手机,再次令高管头痛。

接着有路过的护士向这位看上去非常严肃的医院的半个老板问好,他有礼地点头,然后一改沉默模样,告诉每一位问好的护士:“我的omega怀孕了,我带他来做检查。”

“六周,医生说很健康。”

“我们没问性别,想把它作为一个惊喜。”

番外一.3

童宴的早孕反应来的很快,除了精神和食欲不好之外,心悸是最常出现的症状,经常走着或者转个身就一阵强烈的心跳,说起来也是有天起床后感觉心慌,他才想到怀孕那方面。

上午林悦华来过一趟,买了很多东西过来,都在一层新腾出来的杂物间放着,两个人说了会儿话,顺便给他做了顿饭以后回去了。

医生都说卓向铭过早休假的话两个人都有可能焦虑,不如先正常上着班。也不是说休息在家陪着童宴不好,就是刚怀孕,让omega先自己适应怀孕本身,生活节奏暂时维持正常就好了。

所以卓向铭就继续朝九晚五的上班,其余时间一概不再外出。

下午家里没人,就童宴一个人,他本来安静地坐着,开着电视看,抬手喝了杯水以后那个感觉就又来了,砰砰砰地跳,连呼吸都费劲,还持续了挺长时间。

童宴坐着不敢动,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正牢牢地护在肚子上,掌心感受着一切细微的动静,好像有什么人要从这里跟他抢走他的小孩一样。

他怕自己太用力,又赶紧把手拿开了,旋龟察觉到他的信息素波动,着急起来,反复确认他是否没事。

旋龟也知道自家主人怀孕,要生小宝宝了,在卓向铭的行为影响下保护童宴的欲望强烈,几乎在复制卓向铭的行动,不会让童宴自己待着。

有时候童宴觉得它像家里有生命的一个宠物,好像真的会“爱”,而且陪在卓向铭身边那么久,应该也对他们的家有了归属感,等卓向铭告诉他旋龟已经因为程序丢失系统崩溃而重装两次,相当于换了三个皮下之后,他才没那么多无聊的想法了。

“真的没事吗?”旋龟紧张道,“你刚才的反应像是腹痛。”

童宴道:“真的没事,我没疼。”

童宴开着电视坐在沙发上,虽然这个时候肚子还不显,但腰还是会酸,他在身后垫了个垫子,自己拿手机查了查,又觉得算不上心悸,大概只是累。

——

有一个活物在自己身体里长大的感觉太明显了,童宴总是很累,之前还因为怕小孩哪里长不好,天天胡思乱想,弄得精神很不好。

虽然第一次和最近的几次检查医生都说完全没问题,童宴还是怕。因为他自己查过,所有的资料都在说怀孕一个月内有性生活是非常危险的行为,会引起流产或胚胎停止发育。

到现在九周了,医生给的照片上那个胚胎还那么小,他们真能判断他是否健康吗?

童宴忍不住不想,又开始神经质地觉得肚子疼,每天睡不好,要么失眠,要么就是做噩梦。

不过好在他这种钻牛角尖的想法没在脑子里停留几天,就被卓向铭察觉。

卓向铭没怪他胡思乱想,反而很耐心地给他讲了很多道理,又当即拨通医生的电话,把童宴担心的情况都细致地问了一遍。

当时童宴被他圈在怀里,两个人都刚洗完澡,卓向铭只来得及给童宴吹了头发,自己的还有些滴水,童宴听他开着免提跟医生两个人反复提到“房事”两个字,少见地没感觉到羞臊或者难堪,面前是卓向铭专注的侧脸,童宴只感到非常的安心。

医生解释得很详细,童宴又对自己的胆小有些无语,他低下了头,感觉到卓向铭来亲他,才发现通话已经结束了。

童宴抬起点头让他亲,卓向铭原本只是浅吻,但不知道被童宴的哪个动作刺激到了,最后还是捏着童宴脸颊叫他张开嘴,伸舌头进去勾了勾。

“不听话。”亲完后卓向铭说,手还捏着童宴的脸,弄得童宴被迫维持着撅嘴的样子,“下次再有问题要跟我说,好不好?”

童宴点头,眼睛眨了两下,看着非常无措似的,卓向铭就不忍心再欺负他了,松开手,还帮他揉了揉脸:“捏疼了?”

童宴没觉得疼,就又摇了摇头。

卓向铭就笑了,把他再往怀里搂搂,拿一种爱得不行的语气说:“怎么成了个小哑巴?”

童宴靠在他肩上,把额头贴在他颈侧,突然就流了点眼泪下来。

没感觉伤心,也没不高兴,可他就是哭了。

刚才说小孩的事情,在童宴看来是十分严重也非常要紧的,卓向铭却一直很镇定,他才跟着镇定下来,但现在他只是毫无理由地哭了一下,卓向铭却立刻就变得慌手慌脚的,一点办法都没有的样子,把他护着,说话也磕磕绊绊:“怎么了?哪里难受?”

童宴看不得他这么着急的样子,赶紧拿手把眼泪擦了:“不是。”

“你怎么这么好啊?”童宴这句话出现的频率很高,卓向铭也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需要回答的问题。

——

晚上卓向铭回家,童宴把心慌的事情跟他说了,说完又补充:“我查了一下,感觉又不像心悸,那个心悸好像还挺严重的,不太像。”

“没事。”卓向铭认真地看了他一会儿,说,“待会儿我问问医生,需要的话我们明天去医院。”

他说着话换完了衣服,完了站着没动,把童宴拉到衣柜边搂住了腰,童宴就也抱着他。

“好乖。”

童宴知道他夸的是什么,笑嘻嘻地说:“当然啦。”

“白天做了什么?”

童宴想了想,说:“跟妈妈待了会儿,睡了一觉,下午没干嘛。”

“嗯。”卓向铭建议道,“总在家待着吗?不跟朋友出去转转?逛逛街什么的。”

最近毕业季,童宴的同学大多数都在找工作,几个跟他关系好的朋友来家里看过他几次,除了检查和回两边的父母家外,童宴自己没出去过。

他摇摇头:“不想出去。”

卓向铭低头打量他,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表情很正常——大概是一整天没见的原因,只是看着很粘人,才说:“还是累?”

“就是困。”童宴小声说,“不想逛,只想睡觉,在家多好啊,我躺下就睡了。”

卓向铭笑了:“就这么一个要求,那还不如跟我去上班,我那儿也有睡觉的地方。”

童宴突然直起身:“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他很认真地思考卓向铭这个提议:“那我几点起床啊?可以在车上吃早餐吗?我多睡几分钟。”

卓向铭道:“我瞎说的,办公室就那么点儿地方,通风也比不上家里,在家好歹还能走动走动。”

童宴哦了一声,又沮丧地倒回他怀里了。

卓向铭却还是止不住笑,童宴气的打他,他却把童宴抱起来,在房间里走,得意洋洋的:“这么离不开我?还想跟我去上班,真可爱,嗯?是不是很想我?”

童宴不想让他高兴了,兴致缺缺地说:“可能吧,其实白天你不在家我好像就忘了,下午听见外面有车的声音,才想起来还有个alpha。”

卓向铭恨得掐他屁股,童宴怪叫一声,卓向铭还不饶他,反正人在身上抱着,跑不了,唇舌抵在后颈装着咬牙切齿地问:“想没想?”

童宴不想认输,但卓向铭又开始挠他痒痒,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断断续续地说:“我数到三,还不放我下来,今天肯定不理你了。”

卓向铭就没什么所谓地让他数,但等童宴数到二,脚就着了地。

卓向铭还托着他屁股:“站稳没有?”

童宴收了笑以后不说话,只把他手扯开,转身走了。

卓向铭不敢追他,只能跟在身边慢慢走,童宴跟看不见他似的,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果汁,又去玩乐高。

“你说的数到三。”卓向铭不太服气地说,“讲理吗?刚才数到二我就放了你了,是不是?”

童宴专注地摆弄乐高。

过了会儿吃饭,童宴还是挑挑拣拣的样子,卓向铭告诉他不能这样,营养师配的东西都要吃掉,童宴也耷拉着眼睛不接话。

吃完饭没多久,他又在沙发上看电视,卓向铭挨在身边,时不时找两句话说,童宴依然跟没听见似的。

他可恨起来是可以非常可恨的,卓向铭就被气得不轻。

但过了会儿童宴有些困了,眯着眼睛往他怀里倒,自从怀孕以后,童宴几乎是说睡立刻就要睡,他一看这小孩儿犯困的样子心肠就硬不起来,马上一点脾气都没地把人抱在了腿上,问:“上去睡?”

童宴点头小声嗯了声,细手指抓着一点他的衬衣衣料,卓向铭的心就更软,凑近了亲亲童宴的额头,闻到点说不出来的香气。

不是信息素的味道,也不是沐浴露,他们俩用的是同一瓶,卓向铭没在自己身上闻到过这个味儿。

“喝奶了?”童宴半闭着眼睛,卓向铭就很轻声地跟他说话,“这么香。”

童宴的困说来就来,脑子都不怎么利索了,只想睡觉,也不管他问的什么,只知道“嗯。”

卓向铭探头看看为了提醒童宴喝摆在茶几下面的营养奶,确实少了两个,他马上觉得童宴真的好乖,小脾气也可爱,自己怎么能欺负他?

他抱着童宴起身上楼,还有些担心这记仇的小孩儿醒了不理他,但又不敢再威胁了,只能问:“抱你上来了,老公好不好?”

童宴缩进被子里,眼睛已经完全闭上了,听见卓向铭问,就很迟钝地再点头,下巴在被子上一戳一戳,卓向铭想接着问那还生不生气,可他怕童宴还是点头,于是换了种问法:“醒了理不理我?”

童宴嗯了声,被他握在手心里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好像安抚,然后就彻底睡着了。

卓向铭在一边看了他好一会儿,到最后好像都有些痴了,看童宴那么安静,他竟然伸了根手指去探童宴的呼吸。

感觉到热热的,他才放下心来。

卓向铭觉得自己都魔怔了。

番外一4

“别吃了。”卓向铭突然说。

童宴一手拿勺, 怀里放了个比寻常尺寸大的玻璃碗, 拿另一只手护着,里面是牛油果、蓝莓、酸奶、紫甘蓝和一些全麦片拌起来的东西, 正一口一口往嘴里塞。

他艰难地咽了一口,小声说“三点前要把这个吃完。”

卓向铭把他背朝自己在腿上抱着, 这盆沙拉已经吃了十几分钟,但却连个尖都没少。

童宴吃了多久,卓向铭就看了多久, 边恶心边吃,还要记着营养师说的细嚼慢咽, 连生吞都不能。

“不喜欢就不吃了。”卓向铭补充道,“我帮你吃,不让他们知道。”

“可以吗?”童宴不太确定。

除去上午真的吐的三次,这一会儿他也干呕了好几次了,眼睛是红的,下巴尖尖,回过头来正对上卓向铭烧着压抑怒火的视线, 又有些害怕地转过去了。

卓向铭的心抽着疼。

孕吐写在纸上和发生在童宴身上的感觉不一样,他当然知道, 只是事到头来他还是受不了。

连医生都说童宴肚子里的宝宝长得很快, 三个月左右就开始显怀,从身后看不出来, 腰还很细, 但撩起上衣就能看到原本平得甚至有些凹陷的肚子上一点明显的圆润凸起, 这样坐着被他抱在怀里的时候也明显,手摸到肚子上能画个浅浅的圆弧。

童宴喜欢被他摸肚子,虽然那种时候总是表现的很害羞,但卓向铭就是能感觉到。每次他把手放上去,童宴都好像一只被人拿捏到最脆弱一点的小动物,却又根本不躲,红着耳尖往他怀里拱。

但这时候童宴的孕吐还没过去,吃不下东西,还总是吐,孩子长起来又是一项负担,因此怀孕十四周时是童宴过了青春期后最瘦的一段时间,细手细脚,肩膀单薄得厉害,唯独肚子上有个包子样的隆起。每一次卓向铭感觉到幸福,都会有羞愧和内疚伴随。

硬吃不一定就是好的,总是吐胃也受不了。

卓向铭把玻璃碗从童宴手里拿走了,低头轻轻亲了亲他耳朵“带你去漱口。”

童宴本来是有些开心的,他一天要吃两盆不一样内容的沙拉,还有其他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遵循少食多餐的规则,基本两小时就有一种新的东西要吃。

现在不用吃当然开心。

“还是吃掉吧。”但是想了想,童宴还是说,他抓住卓向铭的手,随意地揉了揉,观察着食指上的指甲,嘴里说,“宝宝吃不饱怎么办?我怕他会饿。”

卓向铭心里发酸,想说他根本饿不着,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但这话带了情绪,他到底没敢说。

前两天刚因为童宴连着一个星期体重掉得厉害,睡也睡不好,吃更吃不好,他一下没管好情绪,童宴刚从体重秤上下来,就脱口说了句以后再也不生了,气得童宴哭了一次,觉得他不喜欢肚子里的孩子,翻来覆去哄了一晚上才好。

到今天才忘了再提他不喜欢孩子的事。

卓向铭一点不觉得哄童宴麻烦,事实上他愿意一天二十四个小时对着童宴说好话,只要童宴身体能好受点,但那想想就不可能。

怀孕的难受童宴全要经历一遭,谁都代替不了。

他只是怕惹童宴伤心,童宴有一点不痛快他都受不了。所以即便现在对他来说,孩子依然排在童宴之后,根本没有任何一种可能做到童宴要求的那样同等对待,他也知道这是不能对童宴讲的。

他从童宴手里抽走勺子,自己挖着吃了一勺,嚼了几下咽下去,气得脸更黑了。这都什么玩意儿!什么东西!

但童宴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玩了一会儿他的手就重新把沙拉抱回来,继续小口小口地吃菜。

卓向铭只好继续黑着脸看他吃沙拉,童宴有多听话呢?营养师跟他说一口至少要嚼二十下,他就吃一口乖乖数二十下才咽。

卓向铭不想让他这么听话,他想让童宴继续那么挑挑拣拣的,让吃什么都得哄半天,时常发点儿脾气,总之别摆好脸色。

卓向铭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儿变态了。

“给我吃一口。”他从后面凑过去,“还挺好吃的。”

童宴回手给他喂了一勺,很惊奇地说“你真的觉得这个好吃吗?”

卓向铭边吃边说“好吃啊,咱们一起吃吧。”

童宴激动地转回来一点,自己吃一勺,给卓向铭喂一勺,还指导他“你要多嚼几下,才能吸收营养。”

卓向铭就跟着他降低吞咽频率,两个人吃比一个人吃快得多,眼看着剩个底了,卓向铭抢什么好东西似的拿过勺子几下全打扫进自己嘴里,跟童宴沾着酸奶和沙拉酱碰了碰嘴唇,一起去刷牙了。

接着两个多小时,童宴都笑眯眯的,好像没什么人发现他偷了懒,这就高兴上了。

他穿了件长袖的衬衣,下摆扎进牛仔裤里,本身太瘦,隔着衣服肚子就还不显,沿着墙根慢慢走,到门口晒了会儿太阳,回头来叫卓向铭。

晚上有道必吃的菜是小胡萝卜蘸土豆泥,童宴吃得艰难,卓向铭如法炮制,不过不敢多分,只是让他能高兴点,又分了四分之一。

没过几天就被发现了。

营养师是林悦华的熟人,四十多岁,服务过的待产oa八只章鱼都数不清,对这种夫夫俩间的猫腻再清楚不过,秉持着一次达到治标也治本的目标,没跟夫夫俩沟通,直接跟林悦华说的。

这天是周六,卓正德和童历钦去打高尔夫了,晚上才回来吃饭,卓嘉烁一家也都来这边,童宴和卓向铭到得早,他们进门时童宴正在一楼阳面的靠椅上坐着。

“听说你们俩被抓回来关禁闭。”卓嘉烁笑的很开心,“我哥可以啊,帮你生吞了多少紫甘蓝?”

童宴脸红了“他喜欢吃才吃的。”

“哎呀,那是妈冤枉你俩了。”卓向铭也找了把椅子拖过来坐下,“你说说,一个从小到大死都不肯吃一口紫甘蓝的人怎么就转了性呢,说明白我替你伸冤。”

童宴把眼睛一闭“睡觉了。”

童年被童杨抓着去洗手擦脸,刚弄好就飞奔过来,在距离童宴几步时急刹车,小心翼翼走到童宴跟前,叫他“舅妈,祝你早上好。”

童宴又把眼睛睁开了,笑着说“年年早上好。”

童年看着他的肚子“弟弟睡着了吗?”

“嗯……”童宴装着思考了下,说,“对。”

童年跟着点点头,想起他舅舅跟他说的,小声重复“弟弟太小了,所以要在舅妈肚子里睡觉。”

“那他什么时候可以出来跟我玩呢?”童年又问。

童宴道“还要半年。”

“半年是什么时候?”

“过年吧,就是有一个时候,特别冷,我们住在一起,挂红灯笼,放烟花,年年还会收到压岁钱,你记得吗?”

童年欢呼“记得!”

然后他又赶紧把嘴巴捂住“弟弟睡觉。”

童年不去别的地方,他留恋在童宴身边,从背包里掏出小的磁悬浮列车玩,一团软肉似的团子,撅着屁股趴在地毯上跟着车蠕动,远远看见卓向铭从二楼下来,赶紧叫“舅舅!”

卓向铭道“年年。”

童年爬起来坐好,等他走到身边,就费力地仰着头说“我没在舅妈跟前跑,我走,慢慢走过来的。”

“真乖。”卓向铭蹲下,在他的车屁股上拨拉了一下。

“我也小声说话,没有吵舅妈和弟弟。”童年又说,“我在这里保护舅妈和弟弟,有坏人来,我可以保护,舅舅,我乖吗?你爱不爱我?”

卓向铭摸他头道“你很乖,舅舅也很爱你。”

童年跟童宴的长相有些相似,尤其是眼睛,抿着嘴笑的时候眼睛弯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卓向铭对着他很有耐心。

这时候他有些害羞,就推着车爬到了童宴的另一边,坐在卓嘉烁和童宴的中间。

他平时的表现,其实是有些怕卓向铭的,所以这会儿才更害羞。

这件事让大人们也费解,按理说童年是两边家庭第三代的第一个小孩,所有的人都小心宠着,卓向铭更不是会凶的人,但他就是容易在卓向铭面前犯怯,卓向铭说过什么,都能牢牢记住。

相比之下他和童宴更亲近些,很黏童宴,童宴怀孕前几乎见面就要童宴一直抱着。

“怎么这么久?”童宴说,“妈妈呢?”

卓向铭握着他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去厨房看汤了。”

卓嘉烁道“哥,听说你最近总抢人家孕妇餐吃。”

卓向铭刚被训得灰头土脸,这时候只轻飘飘看他一眼,卓嘉烁翻白眼道“好o不跟a斗。”

接着咕哝“不过说起来也是,童宴这胎真受罪。”

他戳了戳童宴另一只手的手腕“骨头都支棱出来了。真的什么都吃不下吗?”

童宴笑了下“都吃着,就是没那么多想吃的欲望。”

卓向铭在一边站着,并不插他们俩的话,只时不时提醒童宴调整坐姿。

过了会儿修水管的童杨一个人搞不定,才把他叫走。

卓嘉烁道“真可怕。”

童宴道“怎么了?”

卓嘉烁道“我怀童年的时候,童杨也挺着急,但跟我哥比还是……”

童杨的着急表面上看得出来,急狠了话都说不利索,那时候还是卓向铭帮着跑前跑后。现在卓向铭是看着四平八稳的,也没什么慌乱的时候,但所有行动的结果都指向慌张。还是闷骚。闷骚最可怕。

卓嘉烁撇了撇嘴“小巫见大巫。”

“他就在这儿站了会儿。”童宴叹着气笑了声,“我发现你就总要说他点儿什么。”

卓嘉烁也不跟他争辩,转口道“他这么紧张,再生一个估计你还没事儿,卓向铭该先崩溃。”

“不生了。”童宴说。

“啊?”卓嘉烁愣了愣。

现在怀着的这个还没卸货,没想过第二个很正常,但童宴这话说的好像已经做了什么决定。

“就这个了,咱们家全是男的,本来还想再要个女孩儿。”童宴低头,手轻轻放在肚子上,摸了摸,又抬头看卓嘉烁,“我们俩不适合再要孩子。”

不适合要孩子。卓嘉烁慢慢收了笑,最近童宴精神已经好一些了,但卓向铭依然吊着心,但因为卓向铭隐藏的好,他以为就他看出来,但童宴原来也是知道的。

“我之前还想,他总这样,是不是因为我们年龄差的有点多。”童宴说,“最近又觉得应该不是。”

卓向铭就是这么爱他的,这就是卓向铭爱他的方式。那爱带着比别人的爱情都多的占有欲和保护欲,带来甜也带着痛,指向性强烈,爱情之箭将童宴牢牢钉在卓向铭的领地,甜甜蜜蜜地束缚童宴,也束缚他自己。两个人都甘之如饴。

又只说了几句,童宴突然开始犯困,没一会就睡着了。

卓嘉烁起身去找毯子,走出两步又折回来把童年抱上,童年人小心思多,问他“爸爸,你是不是,怕我把舅妈吵醒。”

卓嘉烁还没说话,他就又说“不可以说谎哦。”

卓嘉烁只好点头。

因为感觉到自己不被信任,童年耷拉着脑袋,一抽一抽的要哭,卓嘉烁戳他脸蛋“还是要吵舅妈吗?弟弟在舅妈肚子里长不大,还怎么出来陪你玩?”

童年只好强行忍住。

卓向铭刚好进来了,远远地问“睡了?”

卓嘉烁点头,他就轻手轻脚过来,把童宴抱了起来。

“别让他睡太久。”卓嘉烁提醒,“待会儿就吃饭了,他刚说想吃牛排。”

“想吃牛排?”卓向铭的眼神一瞬间发亮,不过卓嘉烁这次没再笑他“嗯。”

卓向铭忍不住地笑,低下头很温柔地看睡着的童宴,轻声答应道“知道了。”

番外一.5

时间进入八月,气温开始逐渐攀升,变得干热浮躁,对怀孕的omega格外不友好。童宴不太有精神,刚回来一些的食欲也很快消退,经常能看见他坐着在吃,但身上肉一点没多。

这时候卓向铭已经休假在家,因为童宴的体重问题产生的焦虑还没消失,童宴又因为气温打不起精神,问过医生以后,干脆带上童宴离开了江都。

地球的另一边正在迎来冬天,小镇上到处是高塔红屋,人口稀疏,便利店大多是二十四小时自助,两个人都不太出门,童宴曾经最长有整五天没见过除了陪护团队之外的陌生人。再时不时飘场大雪,就好像真的到了隐秘的童话世界。

“感觉我在追着冬天跑。”又在下雪,童宴靠在阳台上看外面。

卓向铭从身后拿毯子裹着他:“你追冬天,我追你。”

童宴笑着切了一声,回头看他,发现还是那么个一本正经的样子。

卓向铭任由他看,并不回避视线,反而慢慢把捂热的手伸进了他毛衣里:“这会儿没闹吗?”

“没有。”童宴朝后靠近他怀里,隔着衣服把手盖在他手背上,扭头继续看雪,“他就是不想老实待着,出来转转就不闹了。”

第一次胎动发生在某天晚上卓向铭亲吻童宴肚皮的时候,两个人都懵了,不过第二次试探的伸腿很快又来了,童宴先反应过来,生怕吓着他似的,带着卓向铭把手贴在刚亲到的地方,轻而又轻地告诉他:“是宝宝在动。”

“我、我知道。”童宴记得当时他磕磕绊绊地说。

卓向铭傻子似的对着童宴肚子说了好几句,奈何那晚宝宝没再理过他。

到现在alpha宝宝已经长得很大了,胎动对童宴来说也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卓向铭的好奇心却一点没少。

“不省心。”卓向铭说。

这次童宴没有教育他,因为他的语气听上去实在不像是在说什么不好听的话。

“想不想睡会儿?”卓向铭道,“这会儿不睡就等着吃饭吧。”

“天气好,不睡了,跟你待一会儿。”

经历了短暂的昏睡阶段以后,前段时间卓向铭经常抱着他才能睡着,直到最近,童宴的睡眠才好了许多,怀一个过于活泼的宝宝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疲惫的事情,童宴的身体情况又不是很好,所以最近白天也常在睡觉。

童宴自己注意身体和肚子里的孩子就够了,分不出心力去关注更多的事情,适宜的温度和环境还有助于他稳定情绪,但想也知道,这种远离国内、居住在远郊的生活,没有工作,没有社交,照顾的对象又时常在睡觉,对卓向铭来说肯定是极度无聊的。

“你今天上午干什么了?”

听他问完,卓向铭突然笑了下:“还真有个东西,出去给你看。”

两个人牵着手慢慢走,走到后门门口,童宴坐在矮柜上,卓向铭帮他围围巾戴帽子,又蹲下给他换上防滑的靴子,最后戴上口罩。

他们的房子是一栋三层小楼,从后门出去有一片空地,草坪不在这个范围内,只横躺了棵屋主人留下的不知道几年前用过的圣诞树,显得突兀,童宴还曾经想起国内的家里卓向铭种的那一片玫瑰。

雪已经下了一个多小时,可以没过一整个鞋底,卓向铭改为一手扶童宴胳膊,另只手牢牢护着他的腰,空地左边有个拿木头钉起来的盒子样的半成品,童宴看了眼,激动道:“是狗屋吗?”

卓向铭嗯了声。

前几天出去散步,童宴捡回一只不足月的德牧。

那是个暴风雪过后的大晴天,树林里一片狼藉。许多不够粗壮的冷杉都被拦腰折断,甚至被拔根而起的也不算少数。

他们有一条固定的散步路线,朝树林里走十分钟左右的路程会路过一间简陋的木屋,外观已经非常破败,很明显是被弃用的场所,之前童宴都没特别注意过,只是熟悉,但那天他们再次路过,他听见从里面传出的几声微弱的呜咽。

卓向铭让童宴等在原地,自己走进去看,才发现角落里有一窝德牧小崽子。

五只小狗,被冻死了三只,剩下的两只只有一只会呜咽两声,卓向铭将只残留余热的小狗放进防寒服的兜帽里,怀里抱着另一只看起来可能能活的,出去告诉童宴:“是只德牧,雪下了四天,估计出去找食的大狗死了,这儿太冷,它饿坏了。”

童宴从他手里接过狗,小狗还没睁眼,毛也没长好,发出低低的呜咽,循着温度往他怀里拱,他的手刚挨过去,小狗就伸舌头来舔。童宴着急起来,但卓向铭不让他走快,最后还是打电话叫陪护的人开车来接他们回去。

那只不会叫的小狗没能挺过当天晚上,另一只会叫的活了下来,童宴从头到尾只知道有一只狗,但还是因为死去的大狗有些伤心。

童宴新奇地围着那做了一半的狗屋看,笑弯了眼睛,回头夸卓向铭:“好棒啊。”

卓向铭给他比了一下,“这样,先把里面磨平,然后在上面加个房顶。”

童宴出主意:“要把里面铺得厚厚的。”

最近小狗睡的一直是童宴的一件羽绒服,那天童宴和卓向铭给它喂了奶,又陪到晚上,它就认了主,羽绒服上面有童宴的味道,剪掉袖子以后团吧团吧,他才不吭叽了。

“好。”卓向铭亲亲他额头。

敲敲打打做了一上午,可能就为了这会儿看他笑一笑。

两个人又一起去看狗。

小狗前天晚上刚睁眼,往前推半个月,卓向铭给它定了生日,童宴还在想名字。

德牧的生命力顽强,脱离危险后很快就活泼起来,没睁眼的时候就在四处拱,这两天更闹腾,远远地听见卓向铭和童宴的脚步声就开始叫。

卓向铭抱了抱它,然后把它放在童宴腿上:“爸爸抱完妈妈抱。”

它伸舌头舔童宴的手指头,童宴笑起来:“好痒。”

卓向铭也笑:“它可能以为在吃奶。”

无心的一句话,却不巧惹到了童宴。童宴先红了脸,很快就偏过头不理他了。

卓向铭什么好话都说了,童宴却很能忍,两个人抱过狗以后一起去洗手换衣服,接着吃饭,回到房间里,洗澡以后,童宴被他小心扶到床上靠好,脸还板着。

“我真的错了。”卓向铭做小伏低地说,“真的知道错了。”

雪停了,天也放晴,又因为雪厚,在夜里都显得很亮。童宴不经意间转头看落地窗外,卓向铭的视线跟过去,昨天晚上那一次的记忆立刻浮上脑海,不详的预感紧接着笼罩心头。

倒不是在落地窗边做的,只是在那儿亲了会儿,童宴有些动情,软绵绵地求着他说想要。算一算上一次已经是一周多以前,卓向铭就也放松下来,抱着他上了床。

怀孕到后期,即便在孕激素的影响下,童宴胸部的变化也其实并不明显,不看肚子,依然是少年的身材,只是手揉上去会感觉比以前软一些。可当时卓向铭满脑子黄色废料,身体不能尽兴来,嘴上自然是怎么能让童宴羞耻怎么说,越哭他越不松口,过后抱去洗澡,童宴眼泪还没干。

上床以后没多久就睡着了,大概是太累忘了,今天也没跟他算账。

果然童宴脸色阴晴不定地想了会儿,转过头猛瞪他。

“你就是觉得……”

“没有!”卓向铭立刻说。

童宴不相信地眨眨眼,继续瞪他,瞪着瞪着眼睛红了。

卓向铭急得不行,童宴手机响了,是童历钦。

他接起电话:“爸爸?”

“嗯。”童厉钦道,“看你那边是七点多,没吵你睡觉吧?”

童宴道:“没有,刚吃过晚饭。”

卓向铭拿了块毛毯过来,童宴边听电话边调整了下姿势,方便他给自己盖。

童厉钦的问题都是固定的,童宴又跟他说了会儿自己的小狗,一时兴起要开视频出去给他看狗,还是童厉钦叫他别折腾,最后换卓向铭接电话说了几句才挂。

通话结束以后,童宴发现自己被卓向铭抱着。

alpha的怀抱很能给人安全感,他拽着毛毯朝后靠,侧脸去看卓向铭:“老公……”

“嗯?”卓向铭也低头看他。

童宴甜甜蜜蜜地亲他下巴,又说:“你真好。”

知道他是忘了刚才的事,最近童宴总这样,卓向铭简直感觉劫后余生,又忍不住拿手很爱惜地摸他脸。

“狗屋什么时候可以做完呢?”

卓向铭道:“明天。”

童宴赶紧说:“那你明天等我可以吗?我想看。”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卓向铭道:“好,我们在杂物间做。”

“你亲亲我。”童宴又要求。

卓向铭捏着他下巴亲他,照着童宴喜欢的方式轻轻舔他舌头,童宴很快就开始发出小声的呜呜声,搭在卓向铭肩上的手无意识蜷缩,指尖滑过alpha的颈侧。

接着童宴还习惯性让他摸了摸肚子,很依赖地缩在卓向铭怀里,两个人在毛毯下十指紧扣,时不时接吻,卓向铭看他话越来越少,伸手把灯亮度调暗,果然没一会儿童宴就开始迷糊。

他睡着了,卓向铭小心翼翼把他放在枕头上,要起身的时候,童宴小声叫他:“哥哥……”

卓向铭又不确定他有没有睡着,轻声嗯了声,童宴就说:“胸没有变大。”

“我知道。”卓向铭在床边蹲下,轻轻亲了亲他发红的嘴唇,“没变大。”

“那你下次不要说我好不好。”童宴可怜兮兮的。

“不说。”卓向铭觉得自己就是个变态了,几乎要对天发誓,“肯定不会说你了。”

番外一.完

他们十一月回国,回国后还是自己住,卓向铭把大多数工作都挪到家里做,偶尔也会出去,林悦华经常过来,跟童宴说话,也和陪产团队的人反复确定细节。

其实童宴觉得这个阵仗弄得有点大,因为按照他被告知的,到预产期那天,他只需要被打一针麻药,多则两小时,少则四十分钟就可以卸货。

刀口不过六厘米,现在生产技术已经很高,全程不需要人工操作,大多数人产后第三天就活蹦乱跳可以返工,等他麻药劲儿过了,估计疤痕都消了,现在围这么一大圈人在这里实在没必要。

但做事的人不是他,卓向铭忙得高兴安心,他负责乖乖做个待产omega就行了。

卓嘉烁也会带童年过来,小孩儿还在巴巴地等过年,却不知道他舅妈肚子里的宝宝等不到过年了。

预产期定在一月十八号到十九号,他们提前三天住进医院,第一波阵痛在十七号晚上来了,持续了四五分钟,卓向铭陪在他病床边,紧紧握着他的手,童宴疼出满额头的冷汗,卓向铭拿坚实的胸膛护着他上身,边释放信息素安抚边轻声哄。

alpha的信息素很轻易就抚平了惶恐和浮躁,童宴又感觉自己没那么疼了。他的手没力气,很费劲儿地才抬起来,在卓向铭发白的嘴唇上摸了摸:“没事。”

“我知道。”卓向铭闭了下眼,也抬手握住他的手,在冰凉的指尖上轻吻,“一定没事。”

麻药打过以后见效很快,下一次睁眼,童宴已经又回到了自己的病房。

但脑子好像不会转了,一片空白,眼前还虚着,放在床边的手被人握着、又闻到消毒水的味道——他才意识到自己生了。

“孩子呢?”童宴发哑地问出一句。

“在隔壁。”卓向铭拿毛巾帮他额角的擦汗,“想不想喝水?”

是有些渴,不过童宴说:“我先看看他。”

“好。”卓向铭答应着,却一动不动。

可能是未尽的麻药让人脑子变得呆滞,童宴感觉自己说话比平常要慢:“你快去啊。”

然后他怀疑卓向铭也被打了麻药,因为他紧紧盯着自己,半晌不做一个动作,童宴又要催,他才一字一字说:“我先看看你。”

手术时间再短,也足够他去换件被童宴揉皱的衬衣,但是他没有,甚至在焦急的时刻松开的领带也没系回去,这种在外面“衣衫不整”的状态对卓向铭来说绝对是第一次——除去隔壁哇哇大哭的小婴儿,这儿还有一个急需安慰的alpha。

童宴笑了,冲他伸手道:“过来。”

卓向铭面色依旧紧绷,迟疑地向前一步,被童宴抓住手轻晃了晃,才没了撑着的那股劲儿,在童宴床边坐下了。

他慢慢俯身,将脸埋进童宴肩窝,童宴就把另外一只手放在他后脑轻轻地摸,抚慰一只被吓坏了的大狗似的。

“你爱我吗?”卓向铭闷闷地问。

童宴道:“我很爱你。”

卓向铭要求道:“是不是最爱我?”

童宴笑道:“最爱你。”

卓向铭转过脸,满意地在童宴侧脸上亲了下,说悄悄话一样:“我也是。”

“也要爱牙牙。”

“你起的名字是牙牙?”

童宴脸红道:“是小名……叫牙牙不行吗?我牺牲了两颗智齿的。”

“当然可以。”卓向铭拿满不在乎的语气说,“叫讨人厌算了。”

童宴又笑:“你怎么这么幼稚啊?”

卓向铭不肯回答,两人抱着,童宴慢慢才发觉这件病房充斥着浓郁的alpha的信息素。接着童宴意识到,他还是把卓向铭焦虑想的太表面。

他忍不住埋怨:“到底有什么好害怕的?多少人跟你讲过,手术过程的安全指数比拔牙还高,百分之……多少来着。”

“九十七。”

“九十七,卓向铭,你既幼稚又胆小。”

卓向铭把这些嘲笑全盘收下,他小心翼翼不让自己压到童宴,同时又追随着童宴温热的身体,似乎只有这样直接的感知才能让他安心。

最后童宴还是看到了牙牙小朋友,一个alpha男宝宝。发育飞快又活泼好动,他怀着的时候就意识到这十有**是个alpha。

卓向铭顺道去叫医生,林悦华先把孩子抱过来,怕打扰童宴休息,其他人跟过来露了个面就先回去,只留下林悦华。

“可有劲儿了,刚抱出来的时候使劲儿哭。”林悦华满面笑容,“向铭抱了好一会儿才哄好。”

“卓向铭会抱吗?”

“他自己的儿子,不会抱也得抱。”被童宴愣愣的样子逗笑了,林悦华道,“认识他呢,小狗似的鼻子,闻着味儿就不哭了。”

童宴按照护士的提示费劲地摆出个正确的抱宝宝的姿势,然后由林悦华慢慢把孩子放在他胳膊上。

那么小,软乎乎的一团,哪儿都是粉白色,听林悦华说是刚喝了奶,又被他的alpha爸爸抱着哄过,所以情绪很好,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嫩红色的嘴巴微微张着,时不时发出一声非常非常轻的“啊”,童宴的心软成了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这小孩是他生的,是他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他和卓向铭小心翼翼盼了九个多月,现在终于来了。

林悦华也凑过来跟他一起看:“眼睛像卓向铭,嘴巴像你。护士都说,刚生出来的小孩少有这么好看的,一点不皱,你看看,咱们头发都不少呢。”

童宴根本移不开眼,小孩儿呜呜啊啊的,一声声都戳在他心尖上。

正跟林悦华说着话,卓向铭推门进来了,边进门边说:“医生一会儿就来,妈你先过去休息吧。”

林悦华答应了声,童宴转头去看他,卓向铭的视线也在同时牢牢粘在他身上,童宴的心没来由地用力砰砰跳起来,卓向铭走过来,站在他身边,眼神深邃地看着他们父子两个。

以前待在一起是两个人,从今天起成了三个人。

童宴还没来得及忍住,眼眶就红了,卓向铭弯腰搂住他腰,亲他眼睛:“宝宝别哭。”

“没有哭。”林悦华悄悄出去了,童宴也很快收了眼泪,卓向铭跟他挨着坐在床上,童宴靠在他怀里,低头小声对手里的小孩说话:“牙牙,牙牙。”

恰好小朋友又发出声“啊”,童宴立刻笑起来:“真聪明,你知道你是牙牙,对不对?爸爸的乖宝贝。”

卓向铭一手搂着童宴肩膀,他的眼睛也有些红,想绷着脸,嘴角却又有些上扬,温柔又别扭,最后拿另一只手很轻很轻地碰了下小朋友云朵一样的脸蛋,轻声说:“真讨厌。”

——

三年后。

——

上周五卓向铭带病出差,临上飞机前还在发高烧,童宴不放心,陪着一起去了,可他家刚满三岁的小a也有些被传染的症状,不敢再冒险带出去,就寄存在童杨家。

童年放暑假已经半个多月,刚跟着大人们玩了一趟回来,回家后天天吵着要牙牙弟弟,现在弟弟竟然可以一整天住在他家,晚上都不回去,童年小朋友简直美滋滋。

跟着牙牙一起过去的还有位幼儿保姆和一台陪伴小朋友的机器人,说是带娃,其实琐事保姆全包了,卓嘉烁只需要看着两个从来不会打架的小朋友别打架,再抱着他跟牙牙的两个爸爸视频。

“我哥什么时候回来?”卓向铭和童宴刚回酒店,卓向铭刚露了个脸,去叫餐了,童宴坐在镜头前,“家里就你自己吗?”

“快了,一般就这个点。”卓嘉烁怀里坐着牙牙,旁边是童年,他抓着牙牙的手冲镜头晃了晃:“还有我呀。”

牙牙刚吃完辅食,原本不太高兴,看见童宴以后立刻扑腾着要往屏幕里爬:“爸爸,爸爸。”

小团子一身奶味,眼睛大脸蛋嘟,肉肉的身体在卓嘉烁怀里扭来扭去,力气还不小,童宴怕他摔,赶紧吓唬他:“你再吵爸爸就不见啦。”

“呜……”团子要哭又不敢哭,忽闪着长睫毛盯着屏幕里的童宴看,乖了很多,“爸爸、要爸爸回家。”

童宴走了到今天是第三天,这是第一次和小朋友分开,而且两个爸爸都不在,不止牙牙睡前晨起惯例要哭,其实大的那两个也很不好受。

但他不好在孩子面前显出什么,语气正常地问卓嘉烁:“他今天吃饭乖不乖?”

卓嘉烁道:“乖的,本来不太高兴,但是给放了儿歌就乖乖吃了。”

“哭了吗?”

卓嘉烁如实道:“早晨起来哭了,要爸爸给他穿衣服,最后被童杨抱着去书房转了一圈哄好的。今晚睡觉也是个问题。”

听见童杨的名字,牙牙立刻奶声奶气叫了声:“舅舅。”

“对,是舅舅。”卓嘉烁笑着夸他,“真棒。”

“不过他不是一直哭,抱着转两圈,给个新鲜东西就忘了,家里还有年年跟他玩,你别太担心,不是说后天就回来吗?”

“改成明天晚上了。”卓向铭走了过来,童宴调了下镜头,两个人同时入镜,牙牙还是没忍住眼泪,金豆豆扑簌簌地掉,哽咽着反复说:“要爸爸,要爸爸……呜……牙牙要爸爸……”

小孩儿一哭,童宴就也忍不住,卓向铭手扶在童宴肩上轻轻拍,又温声哄:“牙牙在哪呢?”

牙牙一边哭一边回答:“舅舅、舅妈、家。”

“真好。”卓向铭说,“爸爸记得你上次还说,舅舅家特——别好玩,不过爸爸忘了是为什么了,你能告诉爸爸吗?”

“因为,有哥哥,年年哥哥,呜呜……爸爸……牙牙爱爸爸……”

“爸爸也爱牙牙。哥哥陪你玩什么了?”

牙牙回忆着说:“骑小马,推车车。”

“真棒,谁教你说推车车的?”

牙牙说:“哥哥。”

“那你谢谢哥哥没有?”

牙牙看了看卓向铭,又转过去看童年:“谢谢哥哥。”

童年豪气地摆手:“不谢不谢!舅舅!我明天教他更多!我棒不棒?”

“年年也很棒。”卓向铭笑道,“舅舅还要谢你这两天照顾牙牙呢。”

“那你们把牙牙送给我吧,我现在放假每天都没事,我就教他说话好了!”

牙牙不会说过于长的话,但大人的话他都能懂个大概,闻言刚憋回去一点的眼泪又出来了:“不送……不送……呜呜……”

“你再哭舅舅就把你送给我了!”童年感觉自己闯了祸,赶紧挽回,“是吧舅舅?”

牙牙伤心得打嗝,却停下哭,泪眼汪汪地看屏幕里的卓向铭。

“不能送。”卓向铭道,“可以哭,爸爸不把你送给哥哥,让舅妈把哥哥送给你,行不行?”

童年觉得这样也行,比牙牙还积极:“可以可以!那我以后就叫你爸爸了!”

卓嘉烁忙着揍自己家的傻儿子,牙牙得了个哥哥笑起来,软绵绵的脸蛋上还挂着泪,童宴也笑了,对牙牙说:“宝贝擦擦脸。”

牙牙就拿胖乎乎的小手抹眼泪,卓嘉烁抽了张婴儿用面巾纸帮他擦了,他又说:“谢谢舅妈。”

要结束视频的时候,牙牙手里拿着刚童年给他找的棒球玩,童宴说宝贝再见,他就跟着说:“爸爸再见,牙牙爱爸爸。”

童宴说:“爸爸也爱牙牙。”

眼看父子两个情绪又不对劲,卓嘉烁眼疾手快关了视频。

晚上牙牙和童年睡一屋,童年睡上铺,牙牙睡下铺,不过大人出去以后,童年还要爬下来待一会儿。

“哥哥。”牙牙小声问,“我爸爸什么时候回家?”

他一晚上已经问过好多遍了,童年耐心道:“明天晚上。”

“那我明天晚上,回家。”牙牙慢吞吞地说。

童年道:“你就不想和我一块儿待着吗?我们家这么多玩具。我对你不好吗?”

牙牙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说:“对不起哥哥。”

“你别哭啊。”童年赶紧说,“我去你家住吧,我爸老揍我,我能睡你房间吗?”

这回牙牙回答得快:“可以,我的玩具全给哥哥玩,还有车车,推车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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