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与前世不同,齐承煊已经有了皇后, 倒也不必再把瑞王拉出来做挡箭牌。

但不管他们情不情愿, 徐小姐还是住进了宫里头, 她倒是乖巧, 进宫时是以陪太皇太后的名义,连着好几日便一直待在太皇太后宫中,没有走出宫门,更没有出现到其他人面前。

过了几日,连叶明蓁都将她忘到了一边。

寻了一个天色好的日子,她让宫人将画具搬到御花园中,研墨赏花作画。后宫人少,御花园中也清净, 叶明蓁平日里也爱往景致好的御花园里去,而太皇太后与太后则常待在寝宫之中, 鲜少出来。

平日她作画时,周围的宫人也皆是小心翼翼的,屏气凝神, 唯恐会惊扰了她。今日叶明蓁的话才画到一半, 便听到几道说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她并未抬头, 笔尖也未有停顿,反而是那个人注意到她,先闭了口。

当叶明蓁停下笔时,才发现徐小姐站在远处, 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自己,也不知道站了多久了。

她扫了一眼,便轻飘飘收回视线,从椿儿手中结果湿帕擦拭。

徐小姐这才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连忙向她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

叶明蓁语气淡淡的:“起来吧。”

徐小姐松了一口气,等站直身体后,目光却还是不由自主地往桌上画作上看去。这画也只是叶明蓁即兴而作,她平日里就有这般爱好,寝宫中也放了不少,即兴而来,并未费太多心思,因而与那些名家画作更比不得。可徐小姐频频投去目光,好似那上面当真画了什么了不得内容。

叶明蓁看着有几分好笑。许是徐小姐的模样看着不像是个有心机之人,脸圆圆的,惹人可爱,她便好脾气地问了一句:“这画上有什么?”

徐小姐好像是吓了一大跳,连忙站直身体收回视线,忙说:“民女只是随便看看……”

她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张口又说出一长串夸赞的话,只将这画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流利的好似早有准备,让叶明蓁也不禁侧目。

“到了你的口中,这画好似就成了名家画作一般。”

徐小姐忙道:“皇后娘娘本就是十分出名,民女仰慕已久,早就想要亲眼见见皇后娘娘的作品。”

“是吗?”宫人将石桌上的画纸画具收拾好,端上茶点来,叶明蓁拢起衣袖,接过茶盏抿了一口,说:“你仰慕什么,说来听听。”

叶明蓁只是随口一说,可徐小姐竟是张口就背出她从前做过的诗来,一首背完了还不够,一首接着一首。她越是背,便越是激动,只差着连从前叶明蓁写过的文章都要背一遍。

叶明蓁起初没放在心上,等她背完,面上也不禁露出了惊讶。

“娘娘若是想听,我还会背不少呢。”徐小姐背完,分外的不好意思,含羞带怯地看着她:“民女在闺阁之中,听说最多的便是娘娘的厉害,当年娘娘出过的诗集,民女每一本都买了,您在望春楼里写过的文章,民女也花了银子买得一份原稿,就说娘娘的京报,也是期期不落,每一份都看过了!”

叶明蓁:“……”

她端着茶盏,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缓慢地眨了眨眼。

“娘娘?”徐小姐忐忑地看着她:“民女是否逾矩,惊扰了娘娘……”

叶明蓁定了定神,放下杯盏,怕自己打翻了,她问:“你认得我?”

“认得,当然认得,在京城之中,有哪位不认得娘娘呢?”徐小姐说起来,不禁心驰神往:“娘娘年长两岁,从小的时候开始,民女便一直听说娘娘的厉害,从前也在宴上偶然见过几回,只是民女平庸,娘娘或许不记得。不曾想,今日竟有机会,竟能与娘娘当面说话。”

叶明蓁:“……”

她张了张口,却是无话可说。

太皇太后把人带进宫,这徐家的姑娘进宫一趟,究竟是要讨好皇帝,还是来讨好她的?

叶明蓁百思不得其解。

可见着一个能对自己作品如数家珍的人,态度还这般热切,她被徐小姐夸得有几分脸热,也不好意思再摆出冷脸来,便邀着徐小姐一块儿坐下,一块儿喝茶说话。这之后,徐小姐果然三句不离她,好话层出不穷,夸奖的话也从未停过。

反倒是让叶明蓁又几分不好意思,临走之前,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夜里,她又和齐承煊提起徐小姐。

话还没说两句,齐承煊便皱起眉头:“可是她今日跑到你面前说了什么不好的话?”

“倒也不是……”叶明蓁迟疑半晌,道:“我今日在御花园碰见了她,她……她倒是挺会讨人欢心的。”

齐承煊有些不解:“讨人欢心?”

叶明蓁羞赧道:“还是再看几日吧。”

世家贵女们多是矜持端庄,即便是喜欢谁,也都克制着自己,至多言语之间多几句夸赞,如虞曼音那般爱才如命以才取人的还是少见,如徐小姐这般直言濡慕的,就更少见了。

许是御花园碰面给了徐小姐不少勇气,又过了两日,竟是敢主动来寻她。拿着一首自己新作的诗,上门来请她指点。

她的态度恳切,叶明蓁便顺着她的意思指点了一番。徐小姐十分顾忌分寸,指点后,很快便起身告辞,半点也不留恋。等过了几日,又带着新作上门来。

如此这般,她在宫中待了大半个月,与叶明蓁的关系亲近了不少,可齐承煊倒是一回也没见过她。

皇宫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但若是当真别有用心,只会想方设法出现在皇帝面前。更别说叶明蓁没有刻意避开她,而齐承煊有空就回来与叶明蓁待在一块儿,可这大半月里,两人都往叶明蓁面前跑,却连一次也没有见到,这才是罕见。

几次下来,反而让齐承煊对这些徐姑娘生出了不少好奇。

这日,他正好有空闲,便留在宫中陪着叶明蓁一块儿看书,二人就书中的内容开始讨论起来,兴致正高时,宫人小步进来传报。

“皇上,娘娘,徐小姐求见。”

叶明蓁看了齐承煊一眼,见他目光没从书上移开,才道:“让她进来吧。”

很快,徐小姐便带着一首新作的诗走了进来。

她来过好几回,已经轻车熟路,人还未到眼前,便听见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娘娘,我今日又做了一首诗……”踏过门槛,见着了里面的人,徐小姐的话音戛然而止。

她匆忙停住脚,低着头,不敢抬起来:“民女不知娘娘今日繁忙,不敢多叨扰,这就离开。”说着,当真是一副要转身离开的模样。

叶明蓁眼尾微挑,将人叫住:“不是说写了一首新诗?”

那张纸战战兢兢地被送到她面前,纸页颤抖,抖出一道轻不可闻的哗啦啦声。徐小姐低着头,不敢抬起来,谁也不看。

叶明蓁如往常一般提了两句,徐小姐连连点头附和,也不知道是听明白了没有,等诗重新回到她手中,她更加不敢耽搁,立刻告辞离开。这回叶明蓁没有阻拦。

亲眼见着人跑了出去,背影看着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隐约仿佛还能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叶明蓁看了好半天,才笑了出来。

齐承煊:“你笑什么?”

叶明蓁说:“心中猜测的事情有了结果,我自然高兴。原来我并未想错。”

“是那徐家的姑娘?”齐承煊放下书:“你是嫌她屡次跑来打扰太过碍事?我的后宫中不需要多一个人,若是嫌恶,便赶她出宫,也不必看谁的脸色。”

“那怎么会是冲着陛下来的?”叶明蓁微哂,道:“那是冲着我来的。”

“什么?”齐承煊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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