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承煊开口之前, 楚怀瑾先提防地问了一句:“齐公子有话与我说, 是以什么身份?”

齐承煊反问:“你觉得我是什么身份?”

楚怀瑾心中惴惴, 总归不是瑞王府下仆的身份。他听齐承煊提及叶明蓁,便总有不太好的预感。

他斟酌着道:“你与叶姑娘……”

齐承煊说:“你是什么心思,我当然也是什么心思。”

楚怀瑾当即脸色大变, 脸上戒备之意更深。

“非但如此。”齐承煊微微一笑,他负手而站, 脊背挺得笔直,气势也并不输人一头:“楚公子难道就不好奇,方才叶姑娘与我去了哪儿?”

“你……”

“叶姑娘今日在茶楼中见到我,不必我让人递消息,便特地来寻我。”齐承煊说:“你是什么心思,我心中清楚, 可我是什么想法, 你也应当知道。我知晓你们从前是有婚约,可如今婚约没了,叶姑娘清清白白,与你再无瓜葛,你也应当懂得避嫌,不该再来找叶姑娘。”

楚怀瑾听着心中愈发沉重。

他听顾思凝说起,便担心瑞王对叶明蓁纠缠不清, 后来没见到瑞王,又听叶明蓁撇清关系,心中实在松了一口气。但他万万没有想到, 这位看着平平无奇的瑞王府下仆,竟然也对叶明蓁有意。

他还想的更多。

想到今早辩论,他以为叶明蓁是在看自己,心中诸多欢喜,可如今想来,这位齐公子与自己站在一处,或许叶明蓁看的是他身边人?

离得远,连他也不敢确定。可亲眼见到两人站在一起,却是真的。

他如何能甘心。

“你让我别去找她……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楚怀瑾冷着脸说:“我知道你,我已经听人说起,你是瑞王府下仆。你做这些,瑞王可知道他的仆从还存着这些心思?”

“他当然知道。”

楚怀瑾一噎。

齐承煊气定神闲地说:“诗集是我要,宅子是我送,他为何不知道?只是我平日里事情多繁忙,才拜托他代为转达。楚公子倒也不必担心瑞王如何,有我在,他什么也不敢做。倒是你先前听到的流言,你大可信下来,日后我也会让它成真。叶明蓁会风风光光地嫁给我,到时候楚公子可别忘了恭喜。”

楚怀瑾听着有些不对:“你是瑞王府下仆,瑞王为何要帮你的忙?”

齐承煊不置可否。

“你不是瑞王仆从?!”楚怀瑾问:“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齐承煊没有回答,不慌不忙地说:“楚公子说瑞王并非良配。而我家中略有薄产,无妻无妾,楚公子方才还对我有夸耀之言。在楚公子看来,我可否配得上叶姑娘?”

“她可知道你的身份?”

“尚且不知。”

“你瞒着她,伪装成瑞王下仆,行欺骗之事,也叫做诚心?”楚怀瑾言辞尖锐:“你连自己的身份也不敢摆出来,还要花言巧语哄骗她。瑞王即便品行再不堪,也尚且心直口快,直来直往。你起初就有欺瞒,也敢说日后会一心一意待她吗?”

齐承煊收敛起面上笑意,反问他:“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指责我?”

楚怀瑾一滞。

“你怕不是忘了,我即便有欺瞒,也比你行得端正。”齐承煊冷冷地看着他:“我若是能求得叶姑娘,也是光明正大。而你优柔寡断,当断不断,说是一心一意为她,便是有婚约在身,却对她纠缠不休?”

句句指责,将楚怀瑾说得面色惨白。

可偏偏齐承煊句句诛心,也让他无反驳的底气。

他也的确是有婚约在身,也的确是放不下叶明蓁。

楚怀瑾声音微微颤抖:“与齐公子无关的事,齐公子何必置喙。”

“我不讲,叶姑娘应当也与你讲过。”齐承煊冷笑:“你已经找过叶姑娘,难道她就没有与你说清楚?她定是说的明明白白,可你不甘心。”

“我与她的事情,齐公子并不知内情。”楚怀瑾压着情绪,努力维持镇定:“既然不知,那也不该多言。”

“谁说我不知?”齐承煊问:“身份调换,婚约也调换,你们楚家与侯府既然做出来了,还能防着人不知道?”

楚怀瑾闭了口。

“她从前是与你有婚约在身,可现在这婚约却在长宁侯府真千金的身上。她离开侯府时,你一言不发,如今却来对她的事情指手画脚?”

齐承煊越说,越是想到上辈子,心中气血翻涌,看着楚怀瑾也是恨不得目光如刀,刀刀剜下他的肉。

他在心中说:若是上辈子也有这样的事情,哪里轮得到楚怀瑾?

却是重来一回,见了更多,他对楚怀瑾也愈发看不上眼。

“你想要的,是长宁侯府千金的身份。她已经不是侯府的人,你纠缠再多,她的身份也改不了。”

“楚某在意的从不是这些。”

齐承煊讽刺道:“难不成你还要说,是情势所逼,家族所迫?”

楚怀瑾脸色更白,他抿着唇,固执地看着齐承煊,仿佛不开口,便不会让他发觉心中慌乱。

可他这点坚持,在齐承煊面前不堪一击。他勾了勾唇角,并无笑意,只有讥讽,目中也净是凉薄。“若是你这样说,我更瞧不上你。”

楚怀瑾哑声问:“父母之命,怎可违背?”

“既然你不敢违背,那就甘心认命。”

楚怀瑾张了张口,却无话可驳。

他就是不甘心,这些时日里才寝食难安,心绪不宁。

楚夫人的劝阻重如山丘,楚家所有的期望都扛在他的肩上,他若想顺心而为,所有人都要跳出来阻挠,句句指责。他若甘心认命,又会看着叶明蓁嫁予旁人,做了别人的妻子。

那是他喜欢了十多年的姑娘,从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起,他的心中就只有叶明蓁,也是情根深种。如今稍稍回想起就痛心难忍。

他只是恨,为何没有两全之策,为何无法事事顺心。

楚怀瑾说:“我只想要她再等……”

齐承煊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他的话:“叶姑娘为何要等你?”

他的面上已如白纸。

“叶姑娘并非是你的东西,你亲手放了她,她要走要留,为何要顺你的心意?”齐承煊讥讽道:“她何必要等你?等你权衡再三,发觉还是楚家更重要,最后彻彻底底将她忘了?”

“你只想着自己,可曾想过她?”

“若你当初果断一些,为她背离家门,我倒是能敬重你有几分胆气。可你既无孤勇,又无本事两全,这些时日过去,连叶明蓁都已为前程奔忙,你却还只会怨天尤人。”齐承煊顿了顿,最后嗤笑一声:“像你这般……也敢去估量他人。”

楚怀瑾如遭重击,几番话将他砸得头晕目眩,险些站不稳。

他听过无数夸赞之言,自小天赋出众,一点就通,也不曾松懈,自以为已经是竭尽全力,才有今日这番成就,虽是为人谦逊,可也引以为豪。但他那些傲气,在这位齐公子面前却不值一提。

齐承煊将他贬到了尘埃里,将他从天上云端拉下,重重坠入泥沼,脱去那些名誉,好像他就什么也没剩下。他甚至不敢与齐承煊对视,生怕会发现他眼中的自己有多不堪。

可从心底深处,他又隐隐觉得赞同。

楚怀瑾沉默下来,再无辩驳之言。

齐承煊收回视线,连多看他一眼都不屑。

他上了停在街角的马车离开,徒留楚怀瑾一人在原地很久,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回了望春楼。

望春楼里,书生们早就已经开始挥笔弄墨,见到他回来,连忙说:“楚公子去了何处?这都耽搁不少时间了。”

楚怀瑾低低应了一声,抬头朝楼上看去。楼上雅间门窗紧闭,他知道叶明蓁在里面,可窗边无人,也无影子。

……

叶明蓁回来之后,便得到顾思凝许多注意,她频频转头看过来,连其他人都能察觉。

叶明蓁没有搭理,坐回到了虞曼音身边。

下午的场合就要开始,她慢慢开始研磨,等题目公布之后,才提笔慢慢写起来。

叶明蓁写得并不快,她十分认真。虞曼音写完了自己的文章,便凑到她旁边看,虞曼音不敢发出声音,怕打扰到她,唯独眼睛越来越亮,沉浸其中,连目光都舍不得移开。

有人写完文章,互相交换观摩,而后小声讨论。在这其中,又以许如清的文章最为出众,赢来不少夸赞。

许如清对叶明蓁最为关注,也像虞曼音一样凑过来看,两人站在一左一右,等叶明蓁停笔时,不禁齐齐发出一声:“好!”

这一下,便将大半人的注意都吸引了过来。

“叶姑娘写了什么好文章?我也来看看。”

叶明蓁退到一边,由着其他人将自己文章拿走传递翻阅。

她转过头,看向顾思凝。顾思凝的文章还未写完,她拿着笔心不在焉,听到动静便朝这边看了过来,正正好好与叶明蓁的视线对上。

叶明蓁并不避开,反而直直看进她的眼中,主动开口:“顾小姐写了什么文章?可否让民女看看?”

顾思凝一愣,下意识地伸手挡住了自己面前的纸。

作者有话要说:  小楚不是坏人,只是他成长的有一点点慢,所以追不上蓁蓁的脚步啦,唉。

而短小的我,因为码字的速度太慢,也追不上三十币的脚步啦,唉。

甘心躺平汪汪,我再也不挣扎了,我已经短小了,不能再秃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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