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蓁跟着叶母卖了几日菜,就看见了那个公子多少回。

有时候是齐承煊亲自来,偶尔他抽不开身,便派下人过来,每每都是出手大方,将摊上所有菜蔬包圆了。

叶母起初还以为是遇到了大好事,次数一多,她便忐忑起来。又是一日看着自己摊上的菜蔬被包圆,今日来的是派来的下人。叶母看着人走的看不见了,才紧张地将叶明蓁拉住。

“蓁儿,你告诉娘,你是如何怎么认得那人的?”

“他说从前见过我,得过我的恩惠,但也没告诉我是哪个府上的人。”口中说的是某位贵人府中的下仆,本人不来时,还要派人来,每次也只将摊上所有东西包圆,其余的倒是什么也没有做。饶是叶明蓁也是有些纳闷。

叶母忧心忡忡的:“他就没说过什么奇怪的话?”

“娘,你多想了。”

叶母却不觉得。

她也是亲眼见过那个公子来的,她在的时候,那个公子便鲜少开口,每回都只是买了菜就走,出手大方,若不是叶母注意到他的眼神,当真会信了他的话。

她是过来人,与叶父也恩爱,如何能看不出来。哪怕那位公子藏得再好,她这个旁观者也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是别有它意,那目的可就难说了。

要叶母说,她的女儿这般好,若是会有人喜欢是再正常不过,可那也得是知根知底的人。要真是哪家下仆,他们这样的人家,嫁给哪个贵人府中的下仆也是好事,可这人来了这么久,也不知来历,不知姓名,平时掏出的钱袋子鼓鼓囊囊的。叶母卖菜多年,可见过不少出来采买的下人,哪个有此人这般风度与阔绰的?

恶霸抢占民女的事情听多了,她见到个形迹可疑的陌生男子,哪怕这人长得再俊秀,都得要怀疑一二。

谁知道是不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呢?

叶明蓁利落地将摊上的东西收拾好,拉着叶母到了附近的汤饼摊子上,一人要了一碗汤饼。热腾腾的汤饼端到了面前,叶母还在想:“蓁儿,不如下回那个公子再来,咱们就不与他做生意了。”

“为何不做?”

“那公子这么可疑,每回都只是将咱们摊上所有东西都买走,娘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总觉得瘆得慌。”

“那位公子来了以后,我们不到天黑就能回家,娘也轻松许多了。”

“可是……”

叶明蓁将汤饼咽下,道:“我也有一个想法,不如日后不再城中摆摊了。”

叶母一愣,当即大惊失色:“娘只是说不与那公子做生意了,好端端的,怎么连咱们家也不做生意了?!”

“并非是不做生意了,只是不在城中摆摊。”叶明蓁与她解释:“娘也看见了,自从那位公子照顾生意之后,我们常常不到正午便能回家,一日便得了半日多的空闲。多了半日,便可做更多的事情。都是卖菜,要是能将所有货物只卖给一个人家,不就轻松许多吗?”

“一个人家?”叶母愣愣地道:“什么人家?”

“食楼酒肆,书院学堂,府上采买。但凡人多的地方,若是能谈好,日后直接将货物送过去就好,也不必辛苦叫卖了。”

“这怎么行。”叶母拒绝道:“你提过的这些,早就有人搭好了路子,好端端的,为何要换成我们?”

“那就找新的。”叶明蓁说:“我打听过,只这几日里,城中便开了四五家食楼,除去食楼之外,京中人来人往,时不时便有新住户。”

叶母听得一愣一愣的。

她万万没想到,就这几日的工夫,叶明蓁每日跟着她一起卖菜,便打听到这么多了。

只是她沉默了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行。”

叶明蓁抿了抿唇,又道:“娘若是觉得这个方法不行,我们还可以做别的生意。每日卖菜收入微薄,若是能拿出银子在城中置办一个铺子,挣银子也能更快一些,至于做什么生意,我也有了一些想法。”

叶母还是摇头:“你又没做过生意,说起来是简单,可哪里有这样简单的事情。娘知道你是想要帮忙,但家中有你爹和我,你也不必操心这么多。”

“可……”

“蓁儿,娘知道,你从侯府出来,一时过上苦日子,是有些不习惯。可家中有爹娘,没了爹娘,也还有夫君护着你,你也到了该出嫁的年纪,娘会给你找户好人家,也不让你受委屈。”叶母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万事都有我们,你只需快快活活就是,不必多想这些事情。”

“……”

叶明蓁垂下眼眸,深吸了一口气,不再多说,只是将烧饼掰开一半,放到了叶母碗中。她的食量小,吃不了那么多,叶母也习以为常。

她吃得少,也吃得快,吃完之后,便坐着等叶母。叶明蓁在这个时候观察四周,将周遭一切收入眼中。

“让开,让开!”

她转头看去,就见几个打手拨开人群,护着一个骑马的人走过,坐在马上的人衣着华贵,拉着缰绳洋洋得意。周遭人群也是习以为常的避让开来。

叶母抬头看了一眼,不禁道:“瑞王殿下怎么又出来了?”

旁人还有人议论:“楚公子也太倒霉了一些,怎么偏偏惹上了瑞王殿下,最近几日可是天天被瑞王殿下找麻烦。”

“就是,也不知道楚公子是哪里得罪了瑞王殿下,这都连着七日了,瑞王也是难得这么有毅力,听说已经好多日没闹事了,就只找楚公子的麻烦。”

叶明蓁看了远去骑着马的人影一眼,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虽然不知道楚怀瑾又是哪里得罪了瑞王,可她倒是知道,二人也算是有过旧怨。从前也不知是谁拿楚怀瑾与瑞王比较,惹了瑞王发怒,亲自跑来找楚怀瑾的麻烦,人没打着,反而被一堆道理说了回去。楚怀瑾曾经拿此事与她提起,言语间满是无奈。

她每日在坐在摊子后面,都见瑞王骑着马大摇大摆从面前走过了好几回。虽说是张扬,可也没耽误什么,连片菜叶子都没踩着,反倒是让她看出一些兴味。听说瑞王每次铩羽而归,可第二日又这般趾高气昂的,愈挫愈勇,死缠烂打,让楚怀瑾烦不胜烦,近日见着瑞王就躲。

叶明蓁看着碗中汤面上的浮油。

但这些事情,如今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

楚怀瑾是当真很烦。

他抱着书一道与同窗走出书院,一抬眼便看见熟悉的瑞王坐在马上,昂着下巴,满脸嚣张跋扈,而他身边还有好几个打手一字排开,气势汹汹。

他说到一半的话卡在喉咙里,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

同窗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话早就说了不知道多少遍,一块儿把他丢下走了。

“楚怀瑾。”瑞王在马上喊他:“本王可等你等了好久,总算是把你等出来了。”

楚怀瑾深深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走了过去。

“瑞王殿下每日都来找在下,今日已经是第七日,总该给楚某一个理由了吧?”

瑞王昂起下巴,双手环胸,冷哼道:“本王想找你麻烦就找你麻烦,难道还要理由吗?”

“不知楚某是哪里得罪了瑞王殿下,若是有,在下定向瑞王殿下赔礼道歉。”楚怀瑾道:“只是在下想了许多日,在下与瑞王殿下交情甚浅,平日里也并未与瑞王殿下见面,想来想去,实在是想不出来。”

瑞王重重地哼了一声:“本王乐意!”

“瑞王殿下每日来找在下,每回都在书院门口。只是除了在下之外,这儿还有许多学生在读书。在下虽不介意,可也怕耽误了其他人。”

书院的学生探头探脑,已经看了七日的热闹。

瑞王环顾四周一圈,与不少人的视线对上。他不学无术,平日里就数这些读书人对他瞧不上。要说学问是人的底气,他面对这些读书人,可是半点底气也没有。

谁让这些读书人个个都和楚怀瑾一样,嘴皮子厉害的很,哪怕他带了一帮打手,一人一句都能说得他毫无还手之力。

瑞王攥着缰绳,先看了自己身边这帮打手一眼,心定了定,才又趾高气昂地道:“你做了什么事情,难道还要本王提醒你?”

“在下实在不知。”

“既然你这般愚钝,那本王也不为难你,大发慈悲提醒你一番。”瑞王说:“你若是识相点,就离那位姑娘远一些。”

“姑娘?”楚怀瑾满头雾水:“瑞王殿下说的是哪位姑娘?”

瑞王哪知道是哪位姑娘。

他只知道自己的太子兄长看上了一位姑娘,既不知道姓甚名谁,也不知道长相如何,只知道有个不长眼的楚怀瑾想和太子抢姑娘。

太子想找楚怀瑾的麻烦,他这个做弟弟的自然是立刻冲上去,虽然太子没有明示,但他懂啊!兄弟之间,那有一个叫心有灵犀!

瑞王不知道,但不妨碍他张口即来:“你和本王抢女人,还问本王是哪位姑娘?难不成你楚怀瑾还与很多位姑娘纠缠不清?本王可倒是开了眼了,没想到你这大名鼎鼎的楚公子竟还是这等风流人物。”

旁边有学生道:“瑞王殿下误会了,楚兄向来洁身自好,早已有婚约在身,也许是瑞王殿下认错人了。”

瑞王心中一惊:“你还有婚约?”

楚怀瑾颔首应下。

瑞王心中大惊,又很快否决心中的念头。

他的太子兄长怎么会看上有夫之妇?

瑞王心中揣测着,面上半点也不虚,道:“本王岂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反倒是楚公子,既然有婚约在身,为何还和别的姑娘纠缠不清?”

“在下实在不知殿下口中所说的是何人。”

“你不清楚?那本王倒要问问你,除了你那未婚妻,你还认得哪家的姑娘?”

楚怀瑾心中一跳。

不知为何,他就想到了叶明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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