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吃全牛餐。姬稷早上出门前交待过, 命厨子宰一头肥壮的小牛。

白日里他这样想,若是赵姬回赵家受了惊吓,又或是为姐妹出嫁而感伤沮丧, 晚上回来吃一顿鲜美的牛肉, 至少能得到些宽慰。

炖烂的牛蹄筋,肥美的卤牛肉,蘸葱的牛脍, 用酒浸过一夜的薄牛肉片, 麦饭里也拌了牛肉粒,食案上摆的食物全和牛有关。

赵枝枝一张脸埋进碗里就没再抬起了。

“喝汤。”姬稷递一碗乳白的嫩薄白菜汤。

赵枝枝接过去, 喝一口汤, 继续吃牛肉。

姬稷:“喝汤。”

赵枝枝又再喝一口。

一顿吃下来,赵枝枝每吃几口肉,姬稷就会提醒她喝汤。

赵枝枝吃肉吃得腮帮子鼓满, 在姬稷又一声提醒中,终于忍不住好奇问:“殿下为何总是让赵姬喝汤?”

姬稷端坐她对面, 慢条斯理将白嫩的菜叶子拣到她碗里:“此话, 不宜在进食时说。”

他这么一说,赵枝枝更好奇了。

进食时不能说的话是什么?

怨恨神明赐下的食物不够美味吗?

带着满腹疑问, 赵枝枝吃完了夜食,不用太子说,她自己已经想明白。

“殿下是怕赵姬阳结。”

“赵姬真聪慧。”

姬稷摸摸赵枝枝吃撑的小肚子,“去外面走走,走一圈再回来刻字习字。”

赵枝枝吃饱后就容易昏昏欲睡, 半边身子有气无力趴在姬稷身侧,被他牵着手往外走:“殿下记性真好,还记得赵姬之前吃肉吃多了阳结的事。”

她自己都不记得了。

赵枝枝仔细一回想,好像自从那次后,她的食案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全荤。像今日这样的全牛食,是这几个月来头一回。她刚才喝的白菜汤不算,因为白菜汤是太子食案上的。

“赵姬的事,孤都记得。”姬稷轻语一句。

赵枝枝没听清,因为她吃饱就困,被牵着往外散步,走路都没劲。

与其说散步,不如说她是被姬稷拖着走。

姬稷侧头看了看,赵姬脑袋靠他胳膊上,两只眼睛闭着,像只小奶猫般蹭着他。

平时他们用过夜食后,会用欢爱的方式消食,赵姬喊着喊着就不困了。他们欢爱之后,赵姬会学新的雅字,等她学完,他偶尔讲几个故事给她听,赵姬听完故事,会趴到他身上来,他再次陷入她的温柔乡。有时候会折腾到很晚。

姬稷放缓脚步,身上沉重,因为赵姬靠着靠着,就将身体全都压过来。

她闭着眼睛,全然不看脚下的路。

“抬腿,过槛。”姬稷说。

赵姬抬腿,然后继续赖在他身上。

快要下台阶的时候,姬稷无奈叹口气,用手拨了拨,将她往后拨,蹲下去,双手一托,背起她往下走。

赵枝枝猛地清醒,趴在姬稷背上,有些慌张。

太子搂过她抱过她,但是没有背过她。

只有奴隶才会用后背托人,殿下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她可以骑在太子背上的吗?

不在床榻上,而是在外面,不为欢爱,她也可以骑太子的吗?

姬稷故意颠了颠背上的娇人儿:“舍得睁开眼了?”

赵枝枝松开的手又揽尽,往上爬了爬,艰难地将脖子伸长,用脸贴了贴姬稷的侧脸。

不烫,没有喝醉。

“作甚又撒娇。”姬稷用脸回蹭了一下。

赵枝枝侧着脑袋望他。

夜色茫茫中,太子殿下的淡眉浅得像朦胧月光,今夜没有月亮,只有星星,但她看着太子,却能同时看到月亮与星辰。

她见过的男人里,只有太子殿下是一双浅眉。

这双浅眉,眉骨硬朗,配上那对幽深黑亮的眼,眉眼一蹙一舒间,藏着极致的冷与杀气。可他每次看她时,温温柔柔,像水一般。

“殿下,春天来了。”赵枝枝在他耳边说了句。

“是啊,春天来了。”他左右环顾,“赵姬听到野猫叫唤了吗?”

赵枝枝竖起耳朵:“好像是有野猫叫。”

姬稷背着赵枝枝往建章宫侧边大墙种的桃树下去,“瞧,真是野猫。”

赵枝枝没从他背上下去,她舍不得下去。

她趴在他背上,一只手攀他肩,另一只手伸出去,想要摸一摸树下蜷缩的小猫。

隔太远,摸不到。

“想摸摸它?”姬稷问。

赵枝枝:“嗯。”

姬稷嫌弃地看了眼:“脏死了。”

赵枝枝没有收回使劲往外伸的手,大半边身子快要从他身上歪下去。

姬稷一托,将她稳稳当当托回自己的背上。

“脏死了,脏死了。”他连叹两声,背着她往下蹲。

靠得近了,赵枝枝看清,小猫身上果然很脏,像在泥里滚过一样。

姬稷:“腰上的玉袋里有巾帕,自己拿。”

赵枝枝摸出巾帕,她用巾帕给小猫擦了擦,隔着巾帕摸摸它的头。

小猫颤颤发抖,软软地喵了几声。

赵枝枝哄:“别怕。”

姬稷盯紧那只猫,这猫定是家令养的那只大猫生的小猫,云泽台不兴养这种小玩意,因为家令说要养只猫守粮库抓耗子,所以才准了他。

家令养的猫,生的小猫也该归他养,怎么跑这里来了?

“莫要摸太久,摸几下就行,小心被挠伤。”姬稷嘱咐。

赵枝枝动作更加轻柔:“乖,乖,真是只乖猫儿。”

姬稷蹲着往旁挪半步,隔远了些,赵姬仍能摸到猫,猫若是突然跳起来挠人,他亦能立刻护住赵姬。

猫儿舔了舔肉爪,可怜兮兮地喵喵叫。

赵枝枝:“你叫什么名字,你为何在这里,你是不是饿了?”

姬稷听着她与小猫聊话,像个稚童般天真,他既无奈又喜爱,心也跟着软化了,拿话逗她:“你跟着叫两声,说不定它就能听懂了。”

赵枝枝对着小猫喵喵叫两声,转过来又对着姬稷的耳边喵喵叫两声。

学完了喵叫声,她道:“殿下嘲笑赵姬与猫儿说话。”

姬稷:“没有嘲笑。”

说完,他极为别扭地抿抿唇,面红耳赤喵了一声。

“你看,孤没有嘲笑你吧。”

赵枝枝激动地将脸埋下去。

虽然只有一声,但殿下学猫叫完后,她好想……好想和他做那种事。

为什么她会生出这种念头,她是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吗?

赵枝枝忍不住在他背上又爬了爬:“殿下,殿下。”

姬稷:“怎么了,还想听”

赵枝枝完全没有想过这回事,但太子自己把话丢出来,她顺势问:“可以吗?”

姬稷觉得自己今日真是没事找事。

作甚要带赵姬来寻猫呢?

不带她寻猫,就不会为了听她叫两声喵喵拿话逗她,他也就不用这样哄着她了。

姬稷沉默半晌,薄红的唇艰难地吐出两声:“喵——喵——”

赵枝枝心里嗷嗷叫。

殿下,殿下学得好像。殿下就像一只猫。

赵枝枝悄悄抬起攀在他肩上的手,趁他背对着她,她快速摸摸他的脑袋。

姬稷觉得刚才好像有什么碰了下他的脑瓜顶:“赵姬?”

赵枝枝做贼心虚:“赵姬没有碰殿下。”

姬稷学猫叫得脖子都红了,转过头来寻赵枝枝:“方才赵姬是不是将孤当猫了?”

赵枝枝:“没有,赵姬没有。”

姬稷:“你既没有,为何不敢看孤?”

赵枝枝眼睛眨个不停,缓缓抬起眸子与姬稷对视,姬稷:“一看就知道撒谎了。”

他往后仰了仰脑袋,乌亮的眼斜睨她:“只要别用那只碰过脏猫的手摸孤就行。”

赵枝枝愣了许久,方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不介意她将他当猫儿那般摸脑袋。

赵枝枝喉咙干涸,心头撞鹿,小心翼翼伸出手,在姬稷斜睨的目光中,温柔抚了抚他的脑袋。

姬稷屏住呼吸,怔怔地凝视他的赵姬。

他的赵姬脸红红,眉眼间的这份怯羞,看得人心动不已。

他没有讨好女人的经验,也不能保证自己随时随地都能出现在他的赵姬身边,他有他的事要做,他无法将赵姬放进他的兜里贴身带着。虽然不能随时在她身侧,但他已将她放进他心里。

她如何走进来的,他不在意,他只知道,赵姬既已走了进来,这份难得的悸动前所未有,他要好好品尝保护。

“亲亲孤。”姬稷声音沙哑。

赵枝枝嘴唇嚅嚅,在他脸上,唇间摸索。

阳春二月的天,风中寒意未消,这风吹在身上,却吹起一阵燃燃欲望之火。

赵枝枝觉得热,姬稷也觉得热。

两个人意犹未尽地舔舔唇,姬稷哑声问:“回去吗?”

赵枝枝:“赵姬再摸摸这只小猫。”

她想起什么,垂眸:“今晚的事,赵姬绝不告诉别人,赵姬发誓,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殿下学猫叫了。”

姬稷想到躲在暗处的昭明。

罢,大不了明日不和昭明对视便是。

姬稷看赵枝枝一眼,舌头有些麻,唇有点痛,但还是想亲她:“这只猫肯定也不会告诉别人,赵姬当着它的面,将孤的嘴都亲肿了。”

赵枝枝羞得不吱声。

家令寻来时,看到桃花树下蹲着的两个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如此不雅的蹲姿,已令人难以置信是太子所为,结果太子背上还搁着一个人,赵姬怎敢趴在太子背上?

人的后背就和人的脑袋一样,是不能被其他人压在上面的。

这岂不是将太子当牛马了吗!

家令心中百转千回,然后他看到了他的猫。

家令急了,再也顾不得太子是否姿态端庄优雅,赵姬是否僭越放肆,他的心全放在他的猫身上。

下午陪赵姬送嫁,回来才知道,他的大猫丢了小猫。他夜食都没吃,就只顾着找猫了。

那些宫人找猫找得一点都不上心,还是得他自己来。这要是没找回去,他今晚就别想睡了。

家令心急,怕他的猫挠了赵姬,更怕太子会处死他的猫。

家令不敢过去,因为太子正蹲着,太子的不雅之举,赵姬可以看,但别人未必能看。

家令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思前想后,最终想出一招——他躲起来,学猫叫,试图用猫叫声将他的猫引过来。

赵枝枝耳朵一动,“咦,又有一只猫?”

姬稷循声看去,眼睛微眯:“确实又来一只猫。是只老猫。”

赵枝枝想去找:“殿下怎知是只老猫?”

姬稷:“孤听出来的。”

赵枝枝想看看老猫,又舍不得小猫,她想抱起小猫去寻老猫,姬稷阻止:“赵姬不是养了两条鱼吗?若再养猫,鱼被猫吃了怎么办?”

赵枝枝:“赵姬没想养它,只是看它可怜,想要喂喂它……”

“自会有人喂它,无需担心。”姬稷准备回去,“等我们一走,那只老猫就会蹿出来叼走它的小猫。”

赵枝枝只好打消将猫带回建章宫的念头:“那只老猫不会伤害它吗?”

“不会。”姬稷站起来,蹲久了腿有点麻,差点没站稳。

两个人往回走。

走出一段距离,赵枝枝回头看,树下多了个人影,远远望去,那人像是家令。

家令抱起猫,兴高采烈地跑了。

赵枝枝为小猫担忧的心彻底放下。

猫定是家令大人养的。家令大人也会养猫,真是奇怪。

赵枝枝趴回姬稷背上,一边看夜空,一边数星星。

今晚的星星,真璀璨啊。

送嫁的事刚过去没几天,云泽台赵姬为赵家嫡女择婿的事又传了出来。

帝台贵族妇人间饭后闲谈,对于此事,一半人不满:“她怎能越过家中长辈,为自己的嫡姐择婿?那赵姝是没有父母吗,用得着她一个小辈择婿?”

另一半人则是完全不同的态度:“她又不是寻常小辈,她现在可是帝太子的宠姬,我若是那赵姝,只要这个妹妹没有坏心,我巴不得她为自己择婿。赵姬择的婿,那就是太子殿下择的婿。这份恩典,谁不想要?”

妇人们谈的是赵姝婚事,他们的丈夫兄弟,看重的却是另一件事——那日赵府半奴出嫁的事。

大家府里或许或多都有半奴出身的女儿,那日看热闹是一回事,真落到他们身上,他们未必受得住。

谁都不想平白无故地被外人插手家族之事,哪怕这个外人是帝太子,他们畏惧归畏惧,但尊严还是要的。

众人观望了几日,发现太子并没有改制的意思,太子好像是为了赵姬,所以才将赵府的半奴女儿们全都嫁了出去。太子不会动他们府里的半奴女儿们。

众人这才松口气。只要太子没那意思,他们也就不用担心了。

赵姝搬出赵府已经有阵日子了,赵夫人也跟她一起搬了出来。

前来照应她的人告诉她,此举是为了她的安危着想,更是为了她的婚事能够顺利进行。

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她没有多问,她知道她爹愤怒之下会做出些什么事。

小老鼠不但为她求了婚事,还将赵府半奴的女儿们都嫁了出去。她几乎能够想到,她爹此刻有多暴怒。

赵姝发现自己变了,她不但不在意她爹有多生气,她甚至想让他更生气些。

她不知道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或许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有这种叛逆的想法了。她厌恶自己的懦弱,更厌恶自己掩耳盗铃的举动。爹想将她送出去的时候,她才恍然明白,逃避是没有用的。

小老鼠是勇敢的,她做了她不敢做的事。她以前最大胆的想法,也就是带着小老鼠一起出嫁,用正妻的身份护住小老鼠。她从未想过,她要反抗整个赵家,反抗她的亲生父亲。

这样的想法,何其大逆不道。

就算现在在太子身边侍奉的人不是小老鼠,而是她,她也未必敢做这样的事。

赵姝想到赵枝枝,手下的针线活做得更加利索。

赵夫人心疼她的眼睛,想要接过去:“娘来缝。”

赵姝不肯:“我自己缝,娘还要为我缝嫁衣呢。”

赵枝枝被送走的那两年,赵姝学会了用女红打发时间。女红本不是贵族女子必学的事,这是奴随们做的事,只因赵姝自己喜欢,所以才动手做。

赵夫人为了替自己心爱的女儿准备嫁衣,不肯假手于人,所以也拣起了昔年的手艺。

母女俩一边缝一边说笑,赵夫人感慨:“以后娘就在外面住着了。”

赵姝心里早有准备,赵夫人擅自出府来寻她时,她就知道,她娘可能不会再回赵家了。

赵姝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娘,都是我不好。”

赵夫人笑道:“你有什么不好?姝儿,是娘不好,娘差点误了你。”

赵夫人眼睛一红,背过身去,悄悄擦了泪水。

她嫁到赵府二十三年,从未做错过一件事,侍奉公婆,教养孩子。对于赵家而言,她是贤惠能干的主母,对于她的丈夫赵锥而言,她是温柔体贴的妻子。

她这辈子,没求过什么事,唯一对着神明发的祈愿,就是请求神明庇佑她的一双儿女,让他们幸福平安。

她的儿女中,赵朔是长子,她无需为他担忧,因为他是男儿身,赵家自会为他谋前途。但赵姝不同,赵姝是女儿家,姝儿唯一的路,就是得个好归宿。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她的祖母是,她的母亲是,她也是。她也曾想过为什么,为何只有这一条路?可她不敢深想,她怕她会害了她的女儿。

她总共折过三个女儿,唯一茁壮成长的,就是姝儿。对于她而言,姝儿比朔儿更重要。所以当姝儿要护着那个半奴生的女儿时,她没有阻止,当姝儿说想要带着那个半奴生的女儿一起嫁到夫君家时,她也同意了。

只要姝儿开心,怎样都好。

赵夫人深呼一口气,眼中迸出恨意。

她恨!恨赵锥!他竟想要将她的姝儿当做礼物送出去!

从前他的奸诈无耻,她都可以隐忍,他做过再多不堪入耳的事,她都没有意见,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赵锥的无耻之心竟会落到姝儿身上。

姝儿被云泽台所拒之后,她听到了赵锥对赵峰说的那些话,她得知了他的打算,他竟想要将姝儿送到楚国,送给那个荒-淫无度的楚太子熊硬做玩物。

她恨不得一刀杀了赵锥。

赵姝看出赵夫人的不对劲,忙地放下手里的针线活,急急抱住赵夫人:“娘,你怎么哭了?”

赵夫人抚抚赵姝的背:“娘这是高兴。”

“高兴什么?”

“高兴你能得个好归宿。”赵夫人挤出一个笑脸,想到什么,又问:“姝儿,小老鼠会替你寻个好人家的,对吗?她肯定会给你找一个如意郎君。”

赵姝道:“会的,会的,小老鼠不会害我,只要是她挑的,我都愿意。”

赵夫人:“娘也觉得她不会害你。”

赵姝宽慰:“那位季先生不是说了吗,给我寻的夫婿皆是殷国新贵,我会以正妻的身份嫁过去。”

赵夫人喃喃:“那就好,那就好。”

赵姝觉得赵夫人这几日精神不太好,她和赵夫人睡一块,赵夫人总是做噩梦,每次醒来后就会抱着她大哭。

“娘,以后就住外面吧,既然娘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了。”赵姝觉得赵夫人是为了这件事提心吊胆,“帝台也不止娘一个人从夫家搬出去的,另择住处的人大有人在。”

赵夫人笑了笑,没说话。

门边响起动静,赵姝心一惊:“是谁?”

一个沉厚的男声传来:“是我。”

赵姝觉得这声音很熟悉,但绝对不是那位季先生的声音,她有些惶恐,挡在赵夫人身前,大喊起来:“来人!来人!”

季玉安排的随人应道:“怎么了?”

赵姝松口气,原来门外有人守。

她悄悄走过去,从门缝里看出去,望见一张坚毅硬朗的脸。脸的主人正低眸睨她。

赵姝吓一跳,是她那日在云泽台外见过的马夫。

不,不该说是马夫,应该是什么大人。

赵姝连忙将门打开:“大人。”

昭明站在门边,没有进去:“我不是什么大人。”

赵姝小声喊:“公子。”

昭明没有再纠正她,他扫了扫屋里,最终将目光落在赵姝脸上:“收拾一下,跟我走吧。”

赵姝猛地和他对上视线,心头一跳,忘了避开:“去哪?”

“云泽台,赵姬要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各人有各人的路要走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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