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藤楼庭院里铺满厚厚的草垛。

奴随和寺人们在秋千两侧看护, 小童们站在秋千前方,一边打拍子一边数数。

众人欢声笑语,赵枝枝荡秋千荡得越高。

“再高点就要飞起来了!”阿元大喊。

他们正在比赛谁荡秋千荡得高, 最多能荡多少次。

刘宫使命人将草垛再堆厚点。

有草垛接着, 就算赵姬不慎从秋千上摔下来,也不会摔痛摔伤。

“我荡多少次了?”赵枝枝大声问。

小童们大声回:“二十次!”

“再荡十次就赢了。”赵枝枝笑声清亮,“再荡高点。”

姬稷迈进南藤楼大门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一个裹着棉被的人, 在寒风中高高荡起秋千。

为了抵御寒风,这人全身上下都严实裹住, 只有一双圆眼睛露出来。

虽然只有一双眼睛, 但他依旧一眼认出,那是他的赵姬。

他的赵姬喊:“高点,再高点!”

姬稷心都快跳出来。

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姬稷强忍着才没有立刻现身。若是他突然冲出去, 定会吓到她。她一受惊,还是会从秋千摔下。

姬稷禀退身边奴随寺人, 吩咐昭明悄悄上前, 换下推秋千的奴随。

秋千荡得越来越低,赵枝枝好奇回头:“是不是累着了, 推不动……”

话没说完,视线对上一张硬朗坚毅的脸。

是昭明。

赵枝枝一吓,手下意识松开绳索。

秋千已经停稳,但她还是往前倾了倾。

没有跌到草垛上,而是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男人气息如兰似桂, 宽肩窄腰,双臂结实。他低下俊美的脸,面容如水地盯看她。

赵枝枝惊喜:“殿下!”

她高兴地抱紧他,因为激动,双手环住他腰,手指不停在他背上蹭来蹭来,想要抓住些什么。

“殿下,你回来了。”她一边笑一边说。

姬稷满腹训斥之语到了嘴边,化成一句无奈叹息:“孤不在,你便这般胡闹。”

赵枝枝将脸埋进他衣袍间,不敢说话。

庭院满地的草垛,终日荡高的秋千,确实有些胡闹了。

刚开始她也觉得这样不好。身为太子姬妾,她得安静,得端庄,怎能嬉笑吵闹,和奴随寺人们在庭院比赛荡秋千?

可她就是忍不住,和大家一起荡秋千太开心。秋千人人皆可荡,不分奴随寺人,更不分奴隶主人。这份快乐简单纯粹,南藤楼所有人都能拥有它。

大家一起荡秋千的时候,只有笑声,没有拘束,更没有奴隶对主人的害怕与服从。

姬稷剥开裹住她脸和手的棉布,牵起她从草垛上踩过。

厚厚的草垛踩上去步伐不稳,赵枝枝裹在厚实的棉被里,像是一个大粽子,脚步笨拙,蹦蹦跳跳。

姬稷只好停下,解开绑在她腰间用来绑棉被的绳子,将她从棉被里剥出来。

“又爱玩,又怕冻。”姬稷再次叹。

赵枝枝仍是低着头。

多说多错,不说最好。

她虽不说话,但手下动作却没有停过。

见他叹息,她连忙用两只手拢住他一只手,晃了又晃。

姬稷另一只手搭上去,反客为主,将她两只手握在他的掌心中。

他揉着她的手:“秋千就这么好玩?”

赵枝枝轻轻点头,余光瞥到他脸上气闷神情,立马摇头。

姬稷无可奈何。

他还以为她日日在建章宫苦等,马不停蹄地赶回来。

结果回来一看,她在南藤楼玩秋千玩得如此开心。

哪有半点思念之愁?

姬稷甩开她的手。

赵枝枝一僵。

殿下动怒了?

她……她是不是应该立马认错?

赵枝枝不知所措地红了眼,胡思乱想的念头尚未来及迸出,下一刻,她被人捧住脸,被迫仰起头。

姬稷瞄准赵枝枝脸颊上最嫩最白的一团肌肤,大张嘴唇,狠狠一口嘬住。

嘬得她脸都快肿起,鲜红一个印子留下,他才松开。

他瓮声瓮气:“下次玩秋千,不准荡得那么高。”

赵枝枝连连应下:“赵姬记住了,再也不荡高。”

她玩秋千玩得身上都是汗,没了棉被挡风,最易着凉受冻。姬稷一把抱起她,快步往屋里而去。

赵枝枝窥了又窥,觉得他应该是不生气了。

她心里重新欢快起来,忍不住往他身上贴:“殿下。”

她打算用最热情的方式欢迎他回来,在楼梯上就开始自行褪衣。

姬稷心里躁得不行。

可他还是憋住了。

姬稷吩咐奴随备好热水,将赵枝枝抱到浴桶。

她水灵灵的眼睛朝他身上一望,望得他心痒难耐,他别过头躲开不看。

“先洗个热水澡暖一暖,孤等着你。”姬稷违心道,“慢慢洗,不急。”

赵枝枝拽着他衣袖,诚恳真挚地问:“殿下要一起洗吗?”

姬稷考虑片刻,理智拒绝:“不了,孤不喜欢洗热水澡。”

说完姬稷就往外奔。

此刻唯有寒风才能缓解他那熊熊燃烧快要爆炸的欲-望。

姬稷在庭院一边吹寒风,一边看风景转移他的注意力。

赵枝枝洗完澡出来时,他正在仔细观察她养的那两条鲤鱼。

赵枝枝站在楼上喊:“殿下!”

姬稷一个不小心,盒里拿来喂鱼的鱼料全都倒进缸里。

赵枝枝:“殿下,赵姬还想洗头发。”

姬稷站在楼下回应她:“去洗吧。”

赵枝枝:“那殿下再等等赵姬。”

姬稷:“行,去吧。”

少女从栏杆边跑开,一股溜跑回屋内。

姬稷仰着头,看不见她的身影,他怏怏地收回目光,重新探看缸里的鲤鱼。

看着看着,缸里的鲤鱼忽然翻过肚皮。

姬稷一愣,用手戳了戳,两条鲤鱼毫无动静。

死了。

姬稷紧张起来。这两条鱼深受赵姬喜爱,她睡觉时常穿的那件下裳就有这两条鱼的刺绣。

姬稷立刻叫来奴随:“快将平时照料这鱼的人叫来。”

负责照料这鱼的人是阿元和金子。

两人查看情况后,跪在姬稷面前回话:“回殿下,鱼料没有问题。”

姬稷皱眉:“那为何死了?”

阿元答:“一次喂太多,胀死的。”

姬稷想到他刚才失手打翻的盒子。

那些多余的鱼料现在还浮在鱼缸水面上,密密麻麻一片,胀得越来越大。

姬稷有些急:“还能不能救活?”

阿元:“应该是救不活了。”

姬稷苦恼,这可如何是好。

若被赵姬知晓,她心爱的鲤鱼是被他失手喂死的,她会不会怨他?

赵姬天真善良,就算怨他,也不会怨太长时间。

但他不想让她怨,哪怕只怨一刻钟都不行。

姬稷当机立断:“迅速寻两条一模一样的鱼替换,今日之事,不准泄露一个字。”

阿元和金子应下:“喏。”

赵枝枝洗完澡洗完头发,浑身上下无一寸肌肤不香。

她身上干干净净,衣裙也是干干净净,灯下一照,国色天香,楚楚动人。

她将自己送到姬稷怀中:“殿下。”

不知为何,太子有些心不在焉,看她的眼神颇为愧疚。

赵枝枝心一悬。

殿下要有新宠了?

赵枝枝既沮丧又无奈,还有点愤慨,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愤慨,她只好搁下不想。

她集中注意力,将自己在女先生那学到的东西使出来。

不太熟练,忘了大半,好在她足够努力,太子满足地受用了。

太子又恢复从前的勇猛,甚至比以前更凶。

近乎癫狂。

赵枝枝后悔了,梨花带雨,哭都没力气哭:“……要死了……赵姬要死了……”

“死不了。”太子声音沉哑,“赵姬的命,是孤的,赵姬的一切,都是孤的。”

赵枝枝昏了又醒,醒了继续昏。

半夜时分,恭候已久的奴随们鱼贯入屋。

一番清洗后,姬稷抱着气若游丝的赵枝枝坐到食案边。

已经是深夜,夜食早在几个时辰就该吃了。

姬稷将赵枝枝抱在身上,一只手揽稳她,另一只拿勺,一口口喂她:“乖乖心肝儿,是孤鲁莽,兴致太浓,竟忘了夜食,饿坏了吧,快吃。”

赵枝枝早就被喂饱了。

哪有心思吃东西?

她脑袋躺在他臂膀边,吃几口就不肯再继续,小声嘀咕:“不吃了。”

姬稷柔声:“吃点,再吃点,莫要饿着肚子。”

赵枝枝抿嘴:“不想吃。”

姬稷拿蜂蜜水喂她:“那就喝点甜的。”

赵枝枝勉强张开嘴。

她困倦得很,姬稷喂过半碗蜂蜜水后不再劝食,他给她擦过嘴,迅速吃完他自己那份夜食,抱起赵枝枝往床上去。

“睡吧。”姬稷替她掖好被角。

赵枝枝已经没有力气折腾了,但她还是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殿下去哪?”

姬稷含笑在她额头亲了亲,“舍不得孤?”

赵枝枝:“嗯。”

姬稷问:“这几天是不是很想孤?”

赵枝枝:“想。”

“玩秋千的时候也有想吗?”

赵枝枝红着脸撒谎:“有。”

姬稷知道她在撒谎,他没有拆穿,他笑着相信了:“以后要更想才行。”

“好。”

姬稷在床边坐了会,赵枝枝困得不行,很快入睡。

等她彻底沉睡,他才起身离开。

姬稷下了楼。

先是查看鱼缸里新换上的两条鱼,好似和从前那两条一样。

为了这两条鱼,他差点在赵姬面前露出端倪。

还好赵姬没有生疑,她热情似火抱着他,含春的眉眼,娇软的身。

今夜,快乐得很。

他的赵姬真是个宝贝。

夜凉如洗,姬稷自南藤楼离去。

他喂死了赵姬的两条鱼,他想做些事补偿她。

云泽台众人沉睡之际,建章宫里人人神色匆忙。

谁都不敢睡觉,里里外外忙起来。

刚刚太子殿下突然从南藤楼回来了。

夜深人静,太子殿下说要扎秋千。

作者有话要说:  一更。

十二点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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