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锦拎着灯绕过了屏风, 这才发现,室内之所以安静,是因为表哥竟然已经睡着了, 他房内仅有一张床, 连藏人的衣柜都没有, 床边也没有多余的鞋子, 见床上仅有表哥一人, 陆锦心中才稍定。

表哥自幼习武, 内力深厚, 按理说尽管她放轻了脚步,瞧见亮光时, 他理应醒来才对,可是他的呼吸却很是绵长, 分明已经陷入了深眠中。

陆锦将灯笼放在了床头前, 心中莫名有些担心, 这一刻, 早就没了捉小妖精的念头, 她趴到床头, 认真打量了他一番,见他并未受伤, 她才松口气。

傅鸣卓虽未受伤,随着她的观察, 她却发现表哥眼下有淡淡的黑眼圈, 分明是有些疲倦, 陆锦一时间,似是懂得了什么。

原来,他也是人, 也会觉得累,陆锦怔怔盯着他看了会儿,心中一时竟又有些好笑。

冷静下来后,她才发现鼻端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味,她四处看了一眼,才发现室内的一隅,燃着沉香,沉香素来有安神助眠、缓解疲劳的功效,难怪表哥睡得这样沉。

陆锦盯着他静静看了一会儿,见床边还有空余的地方,她便轻手轻脚上了床,随后躺在了他身侧,傅鸣卓并未醒来,他的身体已经极为疲倦了,在熏香的作用下,依然睡得香甜,陆锦躺下后,又钻到了他被窝里,这下总算可以睡着了。

傅鸣卓是后半夜醒来的,虽然仅睡了三个时辰,对他来说,却是这段时间睡得最久、最舒服的一次,他睁开眼睛时,才察觉到怀中有人,傅鸣卓怔了一下,随即就闻到了她身上的清香味,知道是表妹来了,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搂到了怀里。

陆锦睡得很沉,小脸埋到他怀里后,仅是在他胸膛上蹭了一下,就又沉沉睡了去,傅鸣卓并未喊醒她,以为她是离不开他,才来了他这儿,傅鸣卓唇边都泛起了一丝笑,心情很是愉悦。

因为要上早朝,他起来洗漱过后,就走了出来,护卫瞧见他,连忙跪下请了安,傅鸣卓扫了护卫一眼,道:“昨晚夫人何时过来的?怎么没进来通报一下?”

傅鸣卓根本没想到陆锦会来寻他,才说了公务繁忙的事,她若是早早就过来了,瞧见他在睡觉,心中不定怎么想。

傅鸣卓也没料到自己会睡得那么沉,护卫若是提前通报,他也不至于被表妹捉到早睡的事,他一贯的要面子,这会儿多少有些不悦。

见他眉心微微蹙着,护卫心中就咯噔了一下。其中一个护卫胆子小,额头的汗都掉了下来,两人皆跪在了地上,请罪道:“夫人约亥时过来的,她过来时,神色有些不高兴,属下不敢拦,就放她进去了。”

“不高兴?”

傅鸣卓扬了下眉,猜到她兴许是因为他没去她房中,才有些不高兴,傅鸣卓心情又舒畅了几分,只觉得这小丫头定然是开窍了,他也没再追究护卫没提前通报的事。

这一天,傅鸣卓心情都很好,陆锦的心情却很糟糕,过几日是小侄子的生辰,陆锦便想去店铺,给他挑个生辰礼,她出来的不算早,逛完一个店,出来时,竟是在门口瞧见了郑灵萧。

她才刚下马车,正打算进店,两人恰好在门口狭路相逢。

郑灵萧直到现在都没定下亲事,她对傅鸣卓的心思,不少人都知晓,陆锦根本没料到今日会在门口遇到她。

郑灵萧一身淡紫色衣裙,单看相貌也是个娇俏可人的小美人,然而一张嘴巴却很是恶毒,脾气也不是太好。

她们俩积怨已久,关系早就恶化了,此刻遇到了,双方自然没什么好脸色,郑灵萧冷冷扫了她一眼,今日的陆锦是一身海棠色衣裙,她五官明艳,穿红衣时,更衬得她国色生香、肌肤如玉,兴许是成了亲的缘故,她的气质也多了点变化,眉宇间不自觉就褪去了青涩,无端有些妩媚,一双上挑的桃花眼甚至带了点勾魂摄魄的意味。

郑灵萧本就觉得陆锦漂亮得有些扎眼,如今见她举止投足间,竟活似个勾人的妖精,她不由讥讽道:“我说今日出门时,我养的那只小狐狸怎地那么不安分,原来竟是会遇到个真狐狸,陆锦阿陆锦,以前也没发现你是这种人,才刚成亲,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跑街上勾引男人,怎么?傅鸣卓当真左拥右抱,冷落你了?”

陆锦不过穿了一身海棠色衣裙,发髻上也只是斜插了一支羊脂白玉簪,脸上甚至没有上妆,她若算得上花枝招展,只怕街上的所有女人都能用花枝招展来形容。

陆锦神色也冷了下来,“本以为一段时间不见,郑二姑娘的嘴巴能放干净些,谁料依然不懂礼数,污蔑人的话张口就来,丞相府的家教竟是一日不如一日,难怪至今嫁不出去。”

郑灵萧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说谁嫁不出去!?”

陆锦眼皮都没掀一下,“能嫁得出去会一直留到现在?哦。不对,是我说错了,你就算再差劲,只要相府在一日,倒也不至于真没人要,也不算嫁不出去,只不过想嫁之人瞧不上你而已,郑灵萧,我劝你一句,还是甭惦记旁人的夫君了,太难看了。你就算自个不想要脸,也得顾及一下相府的脸面不是?”

陆锦这是想起了,郑灵萧利用邹佳给她传假消息的事,她这手挑拨离间,实在不高明,陆锦多少有些不爽。

“你!”郑灵萧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伸手就想扇她巴掌。

“姑娘!”不等陆锦身边的人阻拦,郑灵萧身边的嬷嬷就赶忙拦了下来,两人互怼也就算了,总归声音不大,远处的人也听不到,但是众目睽睽之下,她若真动了手,真传出去了,只怕名声尽毁。

嬷嬷拦得及时,郑灵萧的手臂,直接就被她拉了下来。这嬷嬷是她母亲身边的人,郑灵萧自然不敢不听她的劝阻,她恶狠狠瞪了陆锦一眼,冷哼道:“就算你嫁给了傅鸣卓又怎样?等着瞧吧,总有一天,他会因为旁的女人冷落你,你在他眼中什么都不是。”

陆锦嗤笑了一声,懒得与她浪费口舌,她直接往马车的方向走了去,瞧见她脸上的不屑时,郑灵萧气得够呛,毕竟是在街上,她也不好大声骂她,只得冷冷瞪了她一眼。

陆锦上了马车后,脸上的神情依然有些冷。

说来也奇怪,之前,她跟郑灵萧没少唇舌相讥,陆锦根本不曾往心里去过,这次心中却莫名有些堵得慌,这种糟糕的情绪,几乎持续了一天。

晚上,傅鸣卓回来时,她的情绪也有些恹恹的,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郑灵萧的话,尤其是那句“他会因为旁的女人冷落你”,一直阴魂不散地在她脑中盘旋。

按理说,平日里,陆锦根本不会因这点小事就影响情绪,今日却莫名有些心神不定,她甚至想起了昨晚的事,一时,也有些分不清表哥是腻味了才不去她那儿,还是怎样。

他玩世不恭,以前就爱戏弄小姑娘,单陆锦知晓的,就有几个,他骨子里就有些恶劣,十几岁的时候,很喜欢瞧见旁人吃瘪,就连表妹都被他打趣过好多次。哪怕清楚,他对那些女人,未必有男女之情,陆锦心中也有些烦躁。

傅鸣卓一眼就瞧出了她情绪不对劲,今日的她难得没看话本,整个人都有些怪怪的。他眉峰微挑,“怎么这么不高兴?嘴巴撅得都能挂油瓶了。”

她没心没肺惯了,也不爱记仇,甚少有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傅鸣卓眼眸微动,都以为岳母来了,小丫头又挨骂了才这样。

陆锦扫了他一眼,腮帮子鼓了鼓,“你才嘴巴挂油瓶。”

她是不高兴,还不是都怪他,若非他招惹了一堆桃花,她哪里会这般糟心。

傅鸣卓闻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似笑非笑的,“这是什么神情?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罪了你?”

傅鸣卓在外忙了一日,自然不清楚她白天遇到了什么,以为她是因为昨天的事不高兴了,傅鸣卓摸了一下鼻尖,有片刻的心虚。

陆锦嫌他烦,伸手将他的手挥开了,见她是真不高兴了,傅鸣卓一把将人抱了起来,放在了榻上,陆锦吓了一跳,慌忙搂住了他的脖颈。

傅鸣卓勾了下唇,他俯身捏住了她的下巴,这下两人的视线稍微持平了,“真不高兴了?”

他说着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别恼了,你气坏了,心疼的反而是我。”

他十分狡猾,亲吻的动作很是温柔,亲得陆锦一点脾气都没了,她本来也不是气性太大的人,这会儿就撅了撅嘴巴,“说的跟真的一样。”

傅鸣卓勾了勾唇,“不信你伸手摸摸。”

他说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往他心脏的位置,触碰了一下,陆锦眼底已经不自觉带了笑,她抽回了手,啧了一声,“谁要摸?我才不摸,说不准用这招哄了不少小姑娘。”

她这话未必没有试探的意思,说完眼睛都眯了起来,佯装不在意的看了他一眼,以前她哪里在乎这个?

他不管跟谁亲近,她都不曾多想过,见她一副吃味的小模样,傅鸣卓心情有些愉悦,高兴归高兴,在这种事情上,他却不愿意让她误会,这会儿便道:“哪有什么小姑娘?一个你还不够吗?”

陆锦弯了弯唇,笑到一半哼了一声,“我才不信,昨天还骗着我。说什么要处理公务,明明早早就睡了。”

傅鸣卓不动声色道:“本来是有不少公务,奈何有些头疼,实在看不下去,就先睡了会儿,打算半夜起来再忙公务,谁料护卫见我身体不适,就在我房中点了熏香,想让我多休息会儿,不然你过来时,我也不会睡那么沉。”

他说谎时,脸不红气不喘的,单从外表根本瞧不出来是在骗人。

陆锦信以为真,眸中溢满了关心,“表哥为何头疼?现在怎么样了?”

傅鸣卓装道:“现在也有些疼。”

见陆锦要让人去喊太医,他才按住了她的肩膀,低声道:“已经没有大碍了,下早朝时,我恰好路过同业医馆,让大夫把过脉,说没有大碍,兴许是案子太多,有些用脑过度,休息两日就好了。”

陆锦却还是不放心,虽然没让人喊太医,却让人将府里的大夫喊了过来,国公府家大业大,府里自然有大夫,陆锦让大夫连忙给他把了把脉。

他的脉象自然瞧不出什么问题,虽说前段时间有些纵欲过度,总归是年轻,身体底子也好,昨晚休息的又不错,脉象一切正常,他问了问傅鸣卓的症状,在陆锦瞧不见的地方,傅鸣卓对大夫使了个眼色,这大夫也是个聪明人,最后自然是顺着他的话说的。

见他确实没有大碍,陆锦才松口气。

两人用过晚膳,陆锦就将傅鸣卓按到了床上,道:“既然有些不舒服,就早点休息,日后不许睡这么晚了。”

傅鸣卓才刚刚休息了一晚,这会儿正是精力旺盛的时候,怎么会放过她,他低头就亲了亲她的唇,“先运动一下。”

见他不顾身体,陆锦小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满是不赞同,“你节制点呀,这事又不是需要天天做,天天都这么急不可耐,也难怪你昨晚不过来时,我会怀疑你去找小妖精。”

傅鸣卓亲吻的动作停了下来,察觉到她什么意思后,他眼神都有些危险,他低头就咬了她一下,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什么小妖精?陆锦,你究竟有没有心?嗯?在你心底,我就是这种人?”

陆锦被咬得有些疼,委屈的同时又有片刻的心虚,仅仅小声抱怨了一句,“谁知道你会不会找旁人,男人不都三妻四妾么?像王爷那样身边只有表妹的才是少数吧?”

傅鸣卓本以为她开窍了是好事,谁料又被她气得够呛,见她竟这样不信他,他又咬了她一下,这下想让她长个记性,根本没放轻力道,比刚刚咬得疼多了,“怎么?莫非你也希望我三妻四妾?”

陆锦疼得嘶了一声,甚至觉得唇都被他咬破了,怕他又咬她,她呜咽着讨饶,“没有,没有,我以后都信表哥,不要咬了,咬坏了,你还怎么亲?”

她说的嘟嘟囔囔的,因怕疼,声音都夹杂着哭腔,莫名有些可怜兮兮的,傅鸣卓又好笑又好气,连破皮都没有,怎么可能咬坏?可是瞧到这个模样的她,他一颗心又莫名软了下来。

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耳旁放着狠话,“陆锦,有些话,我只说一次,你最好给我记清楚,旁的男人虽然都是三妻四妾,我却没那个心思,一个你都够我头疼了,我还哪有旁的心思招惹旁人?以后再怀疑我,有你好看的,听到没?”

他一番话说得恶狠狠的,陆锦并不是真傻,自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不知为何,明明他的话很凶很凶,她却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弯了弯唇,这一刻,突然有些明白,之前她提起给表哥塞女人的话时,他为何会生气。

陆锦嗯嗯点头,“知道了!”

傅鸣卓却觉得她的话,有些敷衍,不爽地又咬了她一下,陆锦弯了弯唇,甚至觉得唇上被他咬了一下又一下的地方都没那么疼了。

见他有些不爽,陆锦便补了一句,“真知道了,以后都不怀疑你,我自然是信表哥的。”

傅鸣卓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满意没。

陆锦弯了弯唇,忍不住伸手圈住了他的脖颈,笑道:“表哥真好。我最喜欢表哥了。”

小姑娘说得真心实意,傅鸣卓心动得厉害,忍不住又吻住了她的唇,陆锦乖乖被他亲了一下,见他还想继续做旁的,她才伸手推了推他,语气略微有些凶,“不许亲了,快睡觉!你还头疼呢!”

“没事了。”

陆锦却不信,然而她一个小姑娘,自然不是他的对手,三两下她就被制服了,陆锦本就不是个意志坚定的人,被他蛊惑后,不由吞了吞口水,也有些抵抗不住了。

意识逐渐迷离时,陆锦脑海中,莫名闪过一句话,再不强身健体,早晚有一天,她会死在表哥身上,呜,明天一定要奋起锻炼,争取不拖后腿!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呀,又推迟了一天,明天日万补偿,感谢大家的一路陪伴,总算要全部完结了,明天是最后一个番外,会写三宝,然后几个兄弟姐妹+男女主日常,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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