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依童被她说得脸颊一热, 就在这时, 却听丫鬟进来通报,说豫王来了卫国公府,此刻正在门口候着, 来接王妃回去, 对上陆锦打趣的目光时,梁依童明眸转了转,道:“你告诉豫王, 我今晚要留宿卫国公府,不回去。”

等那丫鬟退下后,陆锦忍不住笑了笑, 眼中满是促狭,“就算你愿意留下,只怕某人也不愿意, 且等着吧, 说不得一会儿就寻来了。”

梁依童伸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就会打趣我。”

见她已经不似之前那样郁郁寡欢了,陆锦心中微微松口气,她面上依然挂着笑,被她敲了一下, 才笑嘻嘻捉住了她的手,“念在小宝宝的份上,我就不还手了,你不许得寸进尺啊。”

见她提起宝宝, 梁依童又忍不住抚摸了一下腹部,眼神都更柔和了些,一想到腹中已经孕育了一条小生命,她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本以为遇到王爷已经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了,谁料两人这么快就有了宝宝。

见她小心翼翼的举动,陆锦也忍不住弯了弯唇,笑道:“我又要当姨母了,宝宝一个接一个出生,等到过年团聚时,武兴侯府肯定热闹。”

梁依童也笑了,“你也抓紧啊,府里的姑娘都有身孕了,就剩你自个了。”

陆锦有些心虚,她跟表哥都尚未圆房,哪里来的宝宝?她摸了摸鼻尖,笑嘻嘻道:“我才不想要宝宝,多个宝宝,得操多少心啊,逍遥自在的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梁依童道:“就算你不想要,表哥也未必同意,他也不小了,难道能一直不要孩子?”

陆锦没心没肺道:“他若实在想要,就找别人生去呗,又不是非得我生才行。”

傅鸣卓走进来时,恰好听到这句话,他唇边的笑都敛了起来,一双深邃的眼眸,无比幽深,他忍不住磨了磨牙,在原地站了一下,才嗤笑了一声,“表妹还真是贤良淑德,无丝毫善妒之心,真当为女子的楷模。旁的女子真应该好好跟你学学。”

突然听到他的说话声,陆锦吓了一跳,心跳也有些快,她捂着心口,瞪了他一眼,言语间带了点指责,“你走路怎么没声音?”

傅鸣卓一身绛紫色衣袍,衣摆处纹着一只上古神兽,他本就生得极其俊美,这种俊美与豫王的矜贵不同,带着一丝不羁,眼底也恍若带着一把小钩子,很是勾人。

此刻,他似笑非笑望着她,更加给人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若是有声音,只怕也听不到表妹的肺腑之言,我都不知道,你竟这么盼着我跟旁的女人生孩子。”

陆锦被他说得莫名有些心虚,梁依童笑着打了圆场,“表姐只是随口一说而已,若真是嫡子尚未出生,你却跟旁的女人有了孩子,她不定怎么郁闷呢,表哥何必当真?”

陆锦眼神有些躲闪,自然察觉到了表哥有些生气,虽然不太懂他有何可气的?她身为妻子,不阻拦他宠幸旁的女人,连庶子的出生都不介意,他本就应该觉得她贤良淑德,谁料言辞间竟不无讥讽。

陆锦只觉得他好生奇怪。

不过她总归是有些怂,见表妹为他圆了圆,她也没拆她的台,笑嘻嘻对梁依童道:“甭理他,他就这样,随口一句话,都能生气,之前舅母说他脾气怪,我还总偏向他,如今看来,竟是真的。”

她虽在指责他,言辞间却不无亲昵,还狡黠地表明了她以往对他的偏袒,傅鸣卓的脸色总归是好看了些。

陆锦这才道:“表哥现在过来,可是豫王来了?”

傅鸣卓点头,刚刚豫王只是在门口候着,并未进来,见她不愿意回去,他才直接去了傅鸣卓的住处。

傅鸣卓刚从户部回来。见他是来接豫王妃的,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只以为,梁依童是寻陆锦玩来了,因豫王是外男,不方便去陆锦的住处,傅鸣卓本打算让小厮去喊梁依童,谁料,豫王竟让他亲自过去,还说她若不出来,就说他有话跟她说。

傅鸣卓以为两人闹脾气了,还好生笑话了豫王一通,这才帮着过来喊人,听到陆锦的话,他微微颔首,对梁依童道:“你若不想回去,住下也无妨,不过以他的脾气,说不准会跟你一起留下,我可拦不住他,王妃还是见他一面吧。”

他才是卫国公府的主人,梁依童本就不想给他添麻烦,见状便起了身,陆锦也没再打趣什么,只是叮嘱道:“你就按我之前教给你的跟他沟通,总归能说通的,不许郁闷,懂吗?”

梁依童小幅度点头,小模样乖巧的不得了。

陆锦没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走吧,外面有风,披上我的披风,路上看着点路,注意脚下的石子。”

“嗯。”

听见陆锦的叮嘱,傅鸣卓眼睛眯了眯,胸口竟莫名堵得慌,毕竟,她根本不曾这么关心过他,因梁依童在,他终归没多说什么。

梁依童在丫鬟的带领下,去了前厅,离他越近,她越有些忐忑,一时竟不敢往里走了,脚步也慢了下来,豫王并未在前厅一直候着,估摸着她该出来时,他就走出了院子,远远就瞧见她在丫鬟的簇拥下缓步朝这儿走了过来。

见她还愿意见他,他心中不由一热,快步朝梁依童走了过来。

梁依童也瞧见了他,她不由停了下来,没再继续往前走,他几步就走到了她跟前,丫鬟已经自觉后退了几步,离远了些。

察觉到他漆黑的目光,正注视着他时,梁依童眼睫颤了颤,垂下了眼睛,她闷闷的没有说话,粉嫩的唇却抿了起来,显然是怕他又说打掉孩子的话。

瞧见她这个神情,豫王心中酸酸涨涨的,很是不舒服,他伸手摸了一下小姑娘的脑袋,将人往胸口,按了一下,才低声道:“今日是我过分了,我道歉,宝宝跟我回去吧。”

梁依童听到他的道歉时,鼻子又有些发酸,她本来也没住下的打算,毕竟陆锦已经成亲了,她住这儿多少有些不合适,因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她也没多说旁的,只是略微颔首,她轻轻挣脱了他的怀抱,随后对不远处的雪梅道:“你去给表姐说一下,说我今日就不叨扰了,改日有空再聚。”

雪梅自然希望她跟王爷能尽快和好,这会儿连忙点头。

上了马车后,车内一片沉默,见小姑娘垂着眼睫,没有跟他说话的意思,豫王伸手捉住了她的手,她倒也没挣扎,他无意识摩挲着她的手,低声道:“还在生我的气?”

梁依童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答,半晌才低声道:“王爷打消那个念头了吗?”

这下换成豫王沉默了,他心中其实很矛盾,得知堕胎对身体有害时,他就彻底动摇了,可是又怕她生产时,万一出事,他沉默了片刻,清楚她在等着他的回答,他才开口。

豫王没有给予保证,而是道:“今天天色已经晚了,明日我再让旁的太医给你瞧瞧身体,到时综合太医的意见,再决定成吗?”

梁依童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就顺从她,微微颔首。

豫王府很快就到了,豫王下来后,亲自将人抱了下来,等她站稳后,才牵住她的手。

清楚她晚膳没吃多少东西,豫王又让丫鬟备了一下晚膳,回去后,盯着她简单吃了些,梁依童并非所有的菜都不能吃,她只是吃不得太油腻的,如今桌上的这几道菜,都很清爽可口,也是她平日爱吃的。

见她没有呕吐,豫王总算松口气。

天色已晚,用了晚膳,他们便回了寝室,路过门槛时,他下意识扶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护住了她的腰,显然是怕她有个磕磕碰碰,见他嘴上说着打掉孩子,却又下意识保护着它,梁依童心中说不上什么滋味。

清楚他肯定会心软,她紧绷的情绪,倒也放松了些,回到寝室时,豫王让她在床上坐了下来,道:“你别动,我将夜明珠拿出来,把烛火熄掉。”

“熄灭烛火干什么?”

豫王神情顿了顿,他只是下意识觉得烛火味道难闻,散发出的气味,对孩子说不得有害,被她问出来后,他却没有解释,总有种说了,脸会有些疼,他沉默着熄灭了烛火。

房间内一下子仅剩夜明珠散发的光芒,光线很是柔和,梁依童总觉得他的举动跟她腹中的孩子有关,不过她也没再追问,只觉得他别扭的模样,倒也挺有趣。

这下子,她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了下来。

沐浴时,他更是始终守在她身侧,与往常动不动就对她胡来的举动不同,他就连帮她擦背时,力道都轻了些,沐浴完,怕地面上有水渍,会有些滑,他甚至没让她走路,直接将人拦腰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

梁依童小小打了个哈欠,心中软软的,等两人都躺到床上后,她才又想起表姐的话,忍不住道:“王爷,你之前就一直坚持让我养好身体再怀孕,这么做是不是有原因?”

豫王没料到她会问,倒也没隐瞒,“我小的时候,冯才人帮过我几次,她当初就是身子骨太差,怀孕时没能挺过来。”

见他情绪低落,梁依童便清楚,冯才人在他心中肯定非同寻常,她也不知怎么劝慰他,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低声道:“每个人遭遇都不一样,更多的人顺利产下了孩子,她虽不幸去世了,说不准在天有灵,正在天上瞧着你呢,王爷勿要难过。”

事情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他的难过早就消化掉了,这会儿也只是将人又往怀里搂了搂,“早睡吧。”

梁依童却睡不着,她拉着他的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腹部,低声道:“你跟宝宝说说话再睡。”

豫王的手微微有些僵硬,清楚她是有意,让他跟孩子多沟通,他心情很是复杂,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腹部。

少女的腹部很是平坦,其实根本摸不出什么来,只是一想到她腹中竟孕育了一条小生命,他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摸的时间也有些长。

梁依童弯了弯唇,神情也很是柔和,笑道:“你只是摸一摸就算沟通了?好歹跟宝宝打声招呼啊,它肯定嫌你敷衍呢。”

豫王动了动唇,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是这样感受着它的存在,他就满腹的歉意,又哪里说得出什么话?哪怕是怕她一尸两命,他终究还是动了放弃它的念头,豫王只觉得指尖都有些烫,甚至摸不下去了,他收回了手,低声道:“早点睡吧。”

梁依童何尝感受不到他的愧疚,她也没再说话,忍不住伸手抱住了他。

少女身体又软又香,之前每次被她抱住时,他心底都有些燥热,今日却只觉得温暖,她虽未说话,却好像看破了他所有的胆怯,明明白天时,他还霸道地要求她堕掉孩子,她难过成这样,竟还反过来安慰他。

豫王心中说不出什么感受,只是搂住了她。

梁依童甚至拍了拍他的背,见他身体紧绷着,她柔声道:“王爷,宝宝不会怪你的,说到底你也是怕我们出事。其实真不会有事的,天下那么多妇人,有几个难产的?你放宽点心,不要总想着小时候的事。”

见她又趁机说教,豫王有些无奈,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快睡吧。”

梁依童弯了弯唇,笑道:“不要,你平日都会亲亲我才睡,今晚也要亲亲。”

她说着,就扬起了下巴,小脸往他跟前凑了凑。清楚她是有心安慰她,才故意索吻,豫王一颗心还是软得不可思议,他低头亲了亲她的唇,蜻蜓点水般一个吻,小姑娘却很满意,她也亲了亲他,这才又往他怀里缩了缩,道:“可以睡了。”

大概是有了身孕的缘故,她多少有些嗜睡,很快就睡着了,豫王本以为他会失眠,谁料听着她绵软平稳的呼吸,他竟也睡着了。

他甚至梦到了他们的宝宝。梦中的小崽子,是个小男娃,小家伙眉眼随了娘亲,鼻子和下巴像他,小小年龄就生得极为好看。

豫王记忆中的小男娃都是淘气得紧,像臻臻那样乖巧的根本不多,然而他梦中的小男孩,却乖巧极了,一瞧见他,就伸手要抱抱,笑起来,桃花眼弯成了月牙,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他刚小心翼翼将他抱到怀里,谁料小崽子却突然掉起了金豆子,瞧见他的眼泪,豫王一颗心都揪了起来,下一刻就听宝宝小声道:“爹爹,别不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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