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间休息时,德克尔强迫自己跟贝丝闲聊,然后又陪她回到座位上。没有迹象表明她觉察到了他的紧张情绪。当《托斯卡》的第二幕开场时,他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不去担心这个晚上会使贝丝扫兴了。他开始集中精力思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想,从一个方面看,自己对罗马那次灾难性行动的愤怒反应依然是中央情报局十分关注的。他们一定要弄清楚,他是否为了泄私愤而以某种方式背叛了他们,是否出卖了有关秘密活动的情报。有一件事可以证明并没有人出钱从他这儿买走情报,那就是他作为一个房地产经纪人工作十分勤奋,而且他的开销并没有超出他的收入。

德克尔想,好吧,我不怕审查。但是,他们本来应该更早一些进行这件事的,而且,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遥控监视我的房地产生意、我的股票和债券交易以及我银行存款的数额。为什么过了一年多之后,他们还会这么严密地监视我呢?看在上帝的分上,而且是在歌剧院里。

在黑暗中,德克尔看着舞台上精工制作的1800年意大利的布景。他完全陷入了沉思,几乎没有听见普契尼幽婉的音乐。他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转过脸去把目光投向中间座位席左边昏暗的点心铺。他最后一次就是在那儿看见那个人正在注视自己的。

他脊背上的肌肉猛然绷紧了。那个人又站到了那儿。这一回德克尔决不可能误解此人的目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看歌剧,而是死死盯着德克尔这个方向。显然,这个人没想到自己已经被发现,他还以为自己躲在暗处不可能被别人看见呢。他没有意识到,舞台上的灯光正好洒向他那个方向。

接下来德克尔所看见的使他的神经系统骤然警觉起来。另一个人的出现叫他大吃一惊,那不是鬼影,但也许会是鬼影吧,绝对出乎意料,绝对不可能!那另一个人从暗处钻了出来,站到第一个人的身旁,跟他讨论着什么。德克尔对自己说,我准是看花眼了,这大概是距离造成的幻觉。这个人大约30岁出头,蓄着短短的亚麻色头发,略为偏胖,肩部肌肉发达,下巴粗实宽大,但仅凭这些并不能说明什么。许多人看上去都是这副模样。德克尔曾见过不少从前是大学橄榄球队队员的人——

这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子右手有力地做着手势,似乎在强调着他对另一个人说的话。德克尔的胃紧缩起来,现在他确信自己的怀疑是正确的。底层那个亚麻色头发的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个造成23名美国人丧生罗马的人,正是那个导致德克尔从中央情报局辞职的人。负责指挥监视德克尔的特工是布赖恩·麦基特里克。

“对不起,”德克尔对贝丝说,“我得去一下盥洗间。”他从坐在他旁边的一对男女身后挤过去,出了这排座位,顺着楼梯,经过后面的门走了出去。

一到空无一人的平台上,他立刻开始奔跑。同时,他仔细观察着下面月光映照的场地,但即使真有个监视小组的人躲在那儿,他也没看见。现在不是小心翼翼的时候。德克尔不顾一切,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楼梯,朝歌剧院左侧昏暗的点心铺冲过去,朝他刚才看见麦基特里克消失的方向冲过去。

当初在罗马的那种愤怒又一次传遍他的全身。他要抓住麦基特里克,把他朝墙上猛撞,叫他说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当他沿着歌剧院的外侧跑过去时,悲伤的乐曲回荡在深邃的沙漠夜色。德克尔想,但愿乐曲能盖过自己急匆匆跑过水泥台阶时嚓嚓的脚步声。顿时,他变得谨慎起来。他警惕地放慢脚步,贴近墙壁。蹑手蹑脚绕过盥洗室,朝点心铺附近自己最后看见麦基特里克的阴影里望过去。

那儿已经没有人了。他想,自己怎么可能没遇上他们呢?如果他们是顺着歌剧院外侧跑走的,我肯定会迎面撞上他们的。他对自己说,除非他们在圆形剧场里有座位,或者他们听见我过来,躲起来了。躲在哪儿呢?在某间盥洗室里?在点心铺后面?在把这块地方与外面的沙漠隔开的围墙后面?

虽然圆形剧场里的音乐声越来越响,他还是听见了一点动静,是从墙外夜色笼罩下的矮松树后面传过来的。难道麦基特里克和其他人正从墙外面窥视着我吗?德克尔第一次感到了危险。他俯下身,隐蔽在矮墙下。

他本想跳过墙,循声音追过去,但一转念又想到,自己的脚步声将提醒麦基特里克自己追过去了。这样一来,在墙外更加黑暗的地方,他自然将在战术上陷入不利位置。另一个办法是顺着圆形剧场外的人行道跑回去,在前面等着麦基特里克及其同伙从沙漠里钻出来。不过,也许他们会直接去停车场,开车回城里。也许,他听到的动静不过是一只野狗在用爪子刨地。也许,他妈的,我不该这么自己问自己,而应该去找个能回答我问题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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