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克尔对自己说,40岁生日快乐。浴室镜子里他脸上那种憔悴的表情说明,因为操心麦基特里克的事,这一夜他睡得很不踏实。时差综合征,加上他曾尽力屏住气不吸入呛人的烟雾,使得他的头痛至今尚未消退。昨夜送到客房的夜宵是意大利宽面条、鸡肉和马沙拉白葡萄酒,这顿饭依然滞积在他的胃里。他那警觉的蓝绿色眼睛的眼角上,开始出现了几道皱纹,这似乎给他粗犷的面孔增添了几分刚毅。所有这些好像还嫌不够,他又在自己稍稍有点长的沙褐色鬈发中发现了一缕灰发。他嘟囔着把它们拔掉了。

德克尔想,对大多数人来说,星期六早晨是周末的开始,可对于干我这一行的人来说却不是。他甚至回忆不起来,上一次是在什么时候他有过真正的周末,感到轻松愉快过。不知怎么,他想起曾跟踪麦基特里克走下西班牙台阶,经过济慈去世的房子。他想象着济慈是如何一口口咳掉自己的生命,肺病挤压着他,憋得他透不过气来。他那么年轻,却已经取得了伟大的成就。

我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德克尔穿上长跑运动衣,尽力不去理会汽车废气造成的薄雾,避开人行道上拥挤的人群,跑步来到他前一天曾去报到的跨国房地产咨询公司。他那迂回曲折的路线使得无论什么人都无法跟踪他,这一点使他很满意。出示证件后,他被让进一间办公室,里面有一部装有扰频器的防窃听电话。5分钟后,他与他在弗吉尼亚州亚历山大城的主管通上了话。主管也是在这家跨国房地产咨询公司的一间办公室里,他那头电话的扰频器调到了德克尔的这个频率上。

持续15分钟的通话使德克尔愈发感到沮丧。他得知,麦基特里克的父亲听说了他的打算,也许是麦基特里克昨天深夜给他父亲打了电话吧(德克尔只能希望,麦基特里克使用的是投币电话,而且通话时比较谨慎)。他这位父亲不仅是情报工作这一行中的一位传奇人物,而且曾经担任过国家安全委员会的主席,至今仍具有很大的政治影响,麦基特里克的父亲对德克尔本人的工作能力提出质疑,指责德克尔企图把麦基特里克调走,以便把麦基特里克找到恐怖分子的功劳归于他自己。虽然德克尔的上司声称,在德克尔和麦基特里克的冲突中,他个人站在德克尔一边,然而事实却是他出于对自身利益和退休金的考虑,被迫不理睬德克尔的警告,继续让麦基特里克留在岗位上。“照看好这个孩子,”上司说,“别让他出差错。核实一下他报告里的其余情报。我们将把这些情报转交给意大利当局,然后就把你们俩都撤出来。我向你保证,永远再不会让你和他共事。”

“眼下我担心的正是这一点。”

德克尔一路跑回旅馆,怎么也无法减轻自己沮丧的情绪。他把浴巾铺在客房地板上,一连做了150个俯卧撑,接着又做了同样数量的仰卧起坐。汗水从他结实的双肩、窄臀和肌肉发达的双腿上滴落下来。他又练习了几套柔道动作,随后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牛仔裤和牛津布衬衫,最后穿上褐色皮茄克,遮住后腰上的手枪。他的胃依然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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