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新的一周总是让人精神萎靡。

在家玩了两天的霍小小和易谦心不甘情不愿地慢吞吞起床,洗漱后吃过早餐,满脸并不高兴地背着书包准备去幼儿园。

霍随城倒是和往常一般精神十足,剪裁得体的深蓝色西装穿在身上,比以往还要沉稳帅气。

“爸爸,你今天好帅!”

霍随城捏了捏她脸颊。

“小小,在幼儿园要听老师的话,不许调皮捣蛋欺负别的小朋友,知道吗?”霍老先生一边给她整理书包里的东西,一边叮嘱她。

“知道了!”

霍老先生一边一个,“好了,我们走吧,爷爷送你们去幼儿园。”

霍随城往外走的脚一顿,转身对霍老先生说:“爸,您在家歇着吧,我送他们去幼儿园。”

“你不顺路。”

“也就多半小时的路程,不碍事。”

霍随城坚持,霍老先生倒是多看了他一眼,“你送?”

“我送。”

霍老先生笑,这是会当爸了?

“行,那这两个小家伙就交给你了。”

俩小朋友跟着霍随城出门,车上霍小小问他:“爸爸,你送我们去幼儿园,不会迟到吗?”

“会。”

她瞪大了眼睛,“那你还送我们?”

“爸爸是老板,迟到了,没人敢管我。”

“……”这话好嚣张啊。

霍小小想了想,“那你之前为什么不送我呢?”

“……”

半小时后,车停在惠灵顿幼儿园门口,霍随城将两小孩交到各自的老师手里。

“在幼儿园乖一点,不许欺负别的小朋友,记住了吗?”

“我记住了,爸爸下午会来接我回家。”

霍随城沉默片刻,“爸爸很想来接你回家,但是下午可能有些事来不了,爸爸想你了,就给你打电话,好吗?”

甜言蜜语。

霍小小撇嘴,“好吧,爸爸再见。”

“霍叔叔再见。”

霍随城的车离开,老师牵着霍小小的手准备去教室。

“小小!”易谦从后面追了上来,气喘吁吁地对霍小小说:“谢谢你这两天陪我玩,下次……下次你去我家玩,我有车,我带你去兜风好吗。”

小小年纪竟然还要带她去兜风。

霍小小差点没笑出声来。

“好啊,下次去你家玩。”

“那就说定了,再见。”

“再见。”

——

“霍小小!我给你带了巧克力!”

刚进教室,舟舟那大嗓门就朝她喊,边喊还边将自己特地从家里带来的巧克力拿出来朝她挥手。

霍小小背着书包走了过去,看着舟舟手上的精美巧克力盒。

想起来了。

上周放学的时候他说要给自己带巧克力的。

“谢谢你。”

“不用谢!”

舟舟身边的两个小朋友凑了过来,“舟舟,为什么你只给霍小小带了巧克力,我们的呢?”

“我们都是男孩子,吃什么巧克力!小小是女孩子,只有她才可以吃巧克力,巧克力都是小小的!”

“小气鬼。”

“就是就是。”

霍小小揭开巧克力盒,一股浓郁的巧克力香味瞬间飘了出来。

盒里排列十颗巧克力,巧克力被制作成各种形状,有爱心还有各式贝壳。

“这是我妈妈让我送给你的,她说这个巧克力特别好吃,你肯定喜欢,你吃吃看。”

霍小小拿了一块咬了一点,浓浓的巧克力入口即化,香醇微苦,很特别的味道。

“好吃!舟舟,谢谢你,我很喜欢。”

得到霍小小的夸奖,舟舟不好意思红了脸,“你……你喜欢就好,你喜欢的话,我之后再给你买。”

教室里其他小朋友被巧克力的香味吸引,不约而同凑了过来。

“哇,好漂亮的巧克力。”

“小小,这是你的吗?你在哪里买的?好吃吗?我可以尝尝吗?”

“好吃,不过这是舟舟给我的。”

“舟舟,我可以吃一颗吗?”

舟舟不想给别的小朋友吃,因为这是他给霍小小一个人带的。

可是不给别的小朋友吃,又感觉自己太小气了。

妈妈说过,男孩子不能太小气。

他不是很开心。

舟舟身边的两个小朋友开口说:“这是舟舟给小小买的,只有小小能吃!”

“对,只有小小才可以吃,你们不可以!”

“啊?为什么只有小小可以吃?”

“哦!”有古灵精怪的小朋友看着两人,“我知道了!舟舟一定是喜欢小小!”

“肯定是的!你们看,舟舟脸红了!”

小朋友说话不嫌事大,纷纷笑着拍手起哄,“舟舟喜欢霍小小!”

“舟舟喜欢霍小小!”

“舟舟喜欢霍小小!”

“……”霍小小差点笑出声。

一群小屁孩。

舟舟小脸通红,憋了半天也只憋出来一句:“你们……你们不许胡说!”

“哪里胡说了,你肯定是喜欢小小。”

“不……不是!你们别瞎说,我就是……就是……”小朋友恼羞成怒,半天支支吾吾也没说出句话来。

霍小小看着舟舟那通红的小脸,将手上的巧克力送了出去,“别欺负舟舟了,请你们吃巧克力。”

“哇!谢谢你小小!”

三五个小朋友一人一颗,霍小小手里的巧克力就去了大半。

舟舟身边两个小朋友面面相觑,两人各自伸手也拿了一颗。

舟舟一看霍小小手里就只剩下两颗了,“你们两个干什么!”

“我们吃一颗怎么了?舟舟你真小气。”

“这是女孩吃的,你们两个男孩子吃什么巧克力!”

“谁规定男孩不能吃巧克力?我前天还给你带了饼干,你也吃了,你连块巧克力都不给我吃。”

“就是就是!”

两小孩惊讶捂住了嘴,“难道她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喜欢霍小小?”

“你们闭嘴!不许说!”

“我们要吃巧克力。”

“随便你们!”

俩小朋友笑嘻嘻拿了两块巧克力。

舟舟看着快空了的巧克力盒,“没有了。”

“还有两颗,”霍小小拿起其中一颗送到舟舟嘴边,“你吃一颗。”

舟舟小脸通红,“我……我不吃,都给你吃!”

霍小小往他嘴里送了送,“你嘴巴都沾到了,吃吧!很好吃的,你尝尝。”

鼻尖嗅到了巧克力浓郁的香味,舟舟忍不住张开嘴,一口将巧克力咬到了嘴里。

巧克力在嘴里慢慢融化。

“好甜。”

“是吧!”霍小小将最后一颗巧克力放嘴里,甜得眼睛都不自觉眯成了月牙。

“小朋友们,看过来。”生活老师牵着一个小朋友走进教室,“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咱们班的新同学,她叫蒋茜,大家可以叫她茜茜,以后大家多多照顾她好不好?”

霍小小远远瞧见老师手里牵着的叫茜茜的小朋友。

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头上扎着两个小辫,白白嫩嫩的小脸上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特别可爱。

但她记得,这个茜茜,就是她在海洋世界玩的时候,撞到的那个茜茜。

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小女孩哭起来很娇气。

老师牵着茜茜到了阅读区,“静静,这是茜茜,和你一样喜欢听故事,老师觉得你们俩一定能成为好朋友,你们一块玩好不好?”

“好!”

舟舟见霍小小一直盯着那个新来的小朋友,凑了过去,“小小,你想和她交朋友吗?”

霍小小想了想,摇头,“不想。”

说不上讨厌,也谈不上喜欢,单纯只是不想而已。

“为什么?”

霍小小转头看着他,“你想和她交朋友?”

“不不不,我不想!我……我就是问问你而已!我不和她做朋友!”舟舟皱了皱眉,但很快想起自己从家里带来的玩具,“对了!小小,我从家里带了一个玩具,我妈妈说叫乐高,我不会拼,你可以和我一块拼吗?”

霍小小看着舟舟手上那个乐高,是个大颗粒玩具小车。

小孩玩积木容易,可乐高对于一个两三岁小孩来说有些难了。

“我看看。”

几人坐了下去研究乐高。

霍小小仔细研究了一阵,蛮容易的,只要对照说明书分分钟就能拼出来。

可她还只是个‘文盲’,一个字不认识,只能自己琢磨。

“小小,你会吗?”

“会,我教你们。”

舟舟得意看着另外两个小朋友,“我说了吧,小小一定会。”

就在四人专心致志玩乐高时,一个清亮软糯的奶音在几人身后响起。

“我可以和你们一起玩吗?”

几人循着声音望去。

是茜茜。

见几人都看向自己,蒋茜骄傲扬起小脸。

舟舟在班上一直都是霸道的,和当初拒绝霍小小一样拒绝茜茜,“不可以!我们这里四个人,已经够了,你去和别的小朋友玩吧!”

“可是我想和你们玩,老师说了,教室里的东西,我都可以玩,”茜茜看向舟舟身边的两个小朋友,“他不想和我玩,那你们想和我玩吗?”

舟舟看着身边俩小孩,“你们想和她玩吗?”

俩小孩连忙摇头。

“你看,他们不想和你玩,而且,这个乐高是我带过来的。”

茜茜没想过这几人会拒绝自己,自尊心受挫,小嘴一瘪,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吸吸鼻子,张嘴嚎啕大哭起来,那声音,仿佛要把房顶给掀了。

茜茜的哭声惊动了老师。

没一会,徐曼茵焦急过来,看着哭嚎不止的茜茜,“茜茜,怎么了?”

“他们不和我玩,我不要待在这里,我要回家!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徐曼茵看着舟舟,“舟舟,你怎么回事?老师不是说过吗?不能欺负小朋友。”

“徐老师,我们没有欺负她,她想要和我们一块玩,可是我们都四个人啦!”

“五个人也可以一块玩,茜茜刚来,又比你小,你得照顾小妹妹。”

舟舟一脸不情愿。

徐曼茵又将目光看向霍小小,“小小,你愿意让茜茜在这玩吗?”

霍小小看着哭得一抽一抽的茜茜,全无所谓,“可以啊。”

“舟舟,你看,小小都同意了,不许对别的小朋友霸道,知道吗?”

“知道了。”

“茜茜,你看,他们都同意你一块玩了,不哭了好不好?”

“不要!”茜茜哭声不减,“我要回家,我要爸爸!我要妈妈!”

徐曼茵哄着她,“茜茜不哭了,我们去和爸爸妈妈打电话好不好?”

说完,带着茜茜走了。

舟舟撇嘴,“爱哭鬼。”

“你还说人家,你来的时候也和她一样,爱哭鬼。”

舟舟怒了,“我……我才没有哭!你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叻,你明明就哭了,还尿裤子了!”

舟舟看着憋笑的霍小小,伸手去捂揭他短的小鬼的嘴,维护他在女孩面前属于男子汉的尊严。

“不许说!”

——

霍氏集团,会议室。

连续了三小时的会议终于结束。

会议室的门从内打开,考古专家组的人与霍随城握手致歉。

“霍先生,来之前,教授再三嘱咐我要向您致歉,因为我们考古组进度的延迟,导致您项目停滞至今,不过请您放心,挖掘工作不会太久,不会耽误您项目太多时间。”

“教授客气了。”

三五句寒暄后,考古专家组的人离开公司。

“霍总,易氏集团的易总在一小时前来过电话,您在开会我就没打扰您。”

“我知道了。”

霍随城转身进办公室,拨通了易扬的电话。

“回来了?”

易扬疲惫的声音从手机里传了过来,“刚下飞机不久,听说鹿鸣山古墓的事确定挖掘了?”

“嗯,挖掘工作应该不会耽误太久。”

“那我就放心了。”

霍随城难得打趣他,“放心,项目黄不了,不用担心以后沦落到靠老婆演戏吃饭。”

话音刚落,易扬将电话挂断。

看了眼时间,三点过五分。

幼儿园快放学的时间。

想了想,拨通了助理办公室的电话。

“下午我有什么安排?”

“霍总,您下午没什么安排,但是晚上八点有一个酒会。”

“我知道了,那我先下班了,晚上七点派车去霍公馆接我。”

“好的。”

霍随城挂断电话,下班前往幼儿园接人。

幼儿园门口的街道,到了三点,是最为拥挤的时间,大大小小各种品牌的豪车停满了这条道。

霍随城来得不算早,司机勉强找了个车位停下,和其他家长一样进幼儿园接小孩。

幼儿园教室里,舟舟背好了书包准备回家,他被老师牵着走到了教室门口,突然想起了什么,回头对霍小小大声说:“小小,我先回去了,我明天给你带更多好吃的巧克力,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舟舟,你明天可以多带点巧克力吗?我也想吃。”

“还有我!”

“我……我家里没有那么多了!只能给小小带!”

几个小孩噗嗤一声笑了。

“舟舟喜欢霍小小!”

“舟舟喜欢霍小小!”

“你……你们不许说了!我我给你们好了吧!”

恰好到教室门口的霍随城听到这话,挑眉看向舟舟。

霍小小坐在教室里,百无聊赖等着人来接她。

也不知道今天是赵姨来接她还是爷爷来接她。

应该是赵姨吧。

估计还得再等一会。

看着四周的小朋友陆续都被接走了,霍小小起身走到教室门口,眼巴巴等着赵姨来接她。

“茜茜妈,您不用着急,茜茜没事,就是刚到幼儿园不习惯,这个过程每个小朋友都有的。”

霍小小抬头看着面前跟着老师焦急走来的女人,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

“陈老师,谢谢您今天照顾茜茜,茜茜第一次来幼儿园,给你们添麻烦了。”

“哪里,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茜茜今天没有不舒服吧?她……”季文心脚下一顿,于教室门口五米外停住了脚步,看着教室门口的霍小小,如遭雷击。

“茜茜妈,怎么了?”

季文心张嘴,喉咙却想被异物堵住了般半天说不出话来,转眼间眼底盈满了眼泪,她指着霍小小,声音略有些颤抖。

“她……这个小朋友是……”

“她叫霍小小。小小,怎么到教室门口来了?你爷爷还没有过来,我们去教室里等好不好?”

霍小小靠着门框,“我就站在这等不行吗?”

“不行哦,老师说过了,得在教室里等。”

“好吧。”

“等等……”季文心深吸口气,走到霍小小面前,蹲了下去,近在咫尺的距离看着她,嘴角扯出一抹微笑,“你叫……霍小小?”

霍小小点头。

“你……你还记得我吗?”

霍小小摇头。

“前天在海洋世界,你不记得我了?”

提起海洋世界,霍小小恍然大悟,“记得,你是那个茜茜的妈妈?”

“你还记得我?”

“你一说我就想起来了。”

“是吗?你真聪明,你爸爸还没来接你吗?”

“我姨姨会过来接我的。”

自前天在海洋世界见过霍小小后,季文心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再次和她重逢的样子,却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么一种猝不及防的情况下与她见面。

她仓促翻了翻自己的包,什么都没翻到。

“对不起啊小小,我……阿姨没带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你喜欢吃什么,下次,下次阿姨给你带。”

霍小小觉得她奇奇怪怪的。

“不用了,我都有。”

“没关系,阿姨……”声音竟然有些哽咽,“阿姨只是觉得你长得可爱,我可以抱抱你吗?”

霍小小抬头看了眼老师。

老师说:“这是今天刚转来的茜茜的妈妈,小小愿意让她抱抱吗?”

“好吧。”

季文心伸手正想抱一抱她。

“霍小小,你爸爸来接你了。”

霍小小一惊,抬头往季文心身后望去,“爸爸!”

霍随城出现身后不远处。

真是见了鬼了。

她爸竟然来幼儿园接她?

太阳从西边升起了?

霍小小一把抓起书包就往霍随城方向跑去,“爸爸,你来接我了吗?”

“不愿意?”

“愿意愿意!”

霍随城目光瞟到身后的季文心上,不动神色躬身抱起霍小小,“我们回家。”

季文心僵硬站起来。

“老师再见!”

“小小再见。”

霍小小转身抱着她爸的脖子,“爸爸,你今天怎么来接我了?你不用上班吗?”

“爸爸特地请假来接你,高兴吗?”

“高兴!”

“霍先生……”

霍随城往后瞟了一眼,“季小姐,这里并不是什么说话的好地方。”

“那我可以哪天……”

“该说的我都说了,季小姐自重。”

说完,他抱着霍小小离开。

霍小小趴在霍随城肩膀上,刚才眼前这个茜茜妈妈和她爸说的那番话,越琢磨越有问题。

那不像是两个素昧平生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该说的我都说了’,她爸什么时候和茜茜妈妈说过话?

季小姐?

季?

季文心?

霍小小恍然大悟。

怪不得她爸会瞬间变脸。

原来,她就是季文心。

她的……亲妈?

霍小小至今还记得刚出生时那股莫名心安的感觉,她妈原来长这样。

不对,梦里季文心一直都没有出现过,为什么现在突然出现了?

而且,茜茜是她女儿?

年纪好像不对吧?

从教室到车上,霍小小一言不发,心里一直琢磨着这事。

霍随城将她放在安全座椅上,“霍小小,你知道今天在教室门口和你说话的人是谁吗?”

霍小小摇头。

“既然不认识为什么和她说话?”

霍小小说:“是她主动找我说话的。”

“找你说话,你就不怕她把你给卖了?”

霍小小审时度势不说话。

霍随城沉声:“以后不许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外面坏人那么多,被人抱走了没人找你。”

霍小小小声嘀咕,“我又卖不了多少钱。”

“你说什么?”

霍小小撇嘴,“才不会,爷爷会找我的,而且……”她看着霍随城,“爸爸也会找我的!我最爱爸爸了。”

“油嘴滑舌。”

“爸爸我饿了。”

“想吃什么?”

“想吃蛋糕!”

车辆启动。

季文心牵着茜茜站在幼儿园外,正看着这边。

霍随城关上车窗,“去蛋糕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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