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霍随城朝她伸手。

霍小小那高高举起的犯罪之手缓缓放下,将手上那个还没来得及扔出去的‘小蝌蚪’放到她爸的手心里。

霍随城仔细检查那枚‘小蝌蚪’,“你好好想清楚怎么和我狡辩。”

“……不是,爸爸,我说错了,你听我解、释!”

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的霍小小哭丧着脸。

犯罪动机充足,犯罪证据确凿,人证物证俱在,这下真的是百口莫辩有理说不清了。

站在霍小小身边的易谦见霍随城误会了,急了,连忙解释说:“霍叔叔,对不起,那个……那几个真的是我扔的!不是小小扔的!你不要怪小小!”

“对呀!就是易谦扔的!爸爸,你相信我!”

霍随城检查完那枚‘小蝌蚪’,低头看向面前俩小孩,“你们俩觉得我有那么好骗?”

“……”

“这才几天,你就学会推卸责任了?”

赵姨适时站出来打圆场,“先生,小小还小,只是喜欢玩有些调皮而已,您别生气。”

“姨姨!不是我扔的!”霍小小觉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背了好大一口锅,除了易谦,竟然没有一个人相信她,简直比窦娥还冤枉!

为了证明真的不是她扔的,霍小小从烟花礼盒中拿出剩余的‘小蝌蚪’,塞到易谦手里。

“易谦,你扔!”

易谦怔怔看着她。

“你往前面……就是那里,那里扔!”霍小小指着她爸的脚边。

易谦听她的往前扔。

霍小小自己则拿起另外一枚‘小蝌蚪’,举起了手。

三秒,五秒,十秒,三十秒。

一分钟过去了。

那枚‘小蝌蚪’却没有响。

霍小小本来是想将刚才发生的事在她爸面前重演一遍,好让她爸明白那几枚‘小蝌蚪’都是易谦扔的,她只是恰好在她爸转身的时候准备扔,但是还没扔。

可没想到天都和她作对。

刚才第一时间没有炸响的‘小蝌蚪’好歹在几秒之后炸响了,怎么到她这里,就不响了呢?

她真的比窦娥还冤。

好歹窦娥还有老天爷相信她呢!

霍小小有点生气,将手上的‘小蝌蚪’朝着霍随城脚边扔过去。

三秒后。

“啪——”

“……”

“……”

这就很离谱!

霍小小仰着头,与霍随城面面相觑。

现在就算不是她扔的,她爸也饶不了她了吧?

霍小小整个人都木了。

“爸爸,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你要相信我。”

霍随城拍了拍自己身上‘小蝌蚪’炸响后反弹的碎片,“回去再和你算账。”

这实在是太委屈了!

这件事虽然是小事,可是受委屈是大事!

是她做的也就算了,关键不是她做的,怎么能承认呢!

她非得和她爸掰扯清楚不可!

她气呼呼地朝着霍随城大喊道:“爸爸,真的不是我!我是你女儿,亲生的呀!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霍随城捏她小脸,“一肚子坏水。”

“这位先生……”略显迟疑的声音在五米距离外的座位上响起,“刚才朝您扔摔炮的真的不是您女儿,是那个小男孩。”

霍随城循声望去。

昏暗视线下,邻座坐着一家三口,看不清全貌,只看得见大概。

霍小小眼前一亮,仿佛抓到了救兵,“爸爸你看,别人都看到了不是我!”说完,她又朝邻座的人大声道:“阿姨,你刚才看到了吗?”

邻座阿姨的声音似乎有些奇怪,“看……看到了,不是你扔的。”

霍小小回头仰着小脸看着她爸,“爸爸你听到了吧,不是我扔的!”

霍随城目光深邃看着邻座。

“爸爸!你听到我说话了吗?”

霍随城低头,一言不发将霍小小抱起离开。

霍小小不知道她爸这是怎么了,趴在她爸的怀里朝着身后喊道:“阿姨,谢谢你!”

稚嫩的童音传来,邻座女人目光跟随着几人离开的方向,不由得站了起来。

“文心,怎么了?”

季文心摇了摇头,直到昏暗视线下看不见霍随城几人的身影,才黯然坐下。

“没事,就是觉得,那孩子真可爱,但是她爸爸好像……”

男人怀里的小女孩不高兴了,“妈妈,我不可爱吗?”

季文心笑着摸摸茜茜的脸,“茜茜也可爱。”

“那妈妈夸茜茜就好了,不许夸别的小孩。”

季文心看了眼男人,勉强笑道:“好,夸茜茜。”

与此同时,回房的走廊里,被霍随城抱着的霍小小以为‘案件’水落石出,沉冤得雪,扬眉吐气。

“爸爸,我就说了,不是我干的,旁边那个阿姨都看到了!”

霍随城脸色不太好看,是发现霍小小调皮捣蛋也没有的阴沉脸色,“以后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记住了吗?”

“可是……刚才是那个阿姨给我作证,我得谢谢她。”

“你怎么知道她是好人?”

霍小小想了想,她爸脸色变得太快,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既然现在她爸情绪不太对,她还是不要往枪.口上撞的好。

“嗯,爸爸你说得对,我以后不会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了。”

身后易谦跌跌撞撞跑来,边跑边焦急冲着霍随城喊:“霍叔叔,真的不是小小扔的,是我扔的!”

他是好心办坏事,以为霍随城要揍霍小小,一股脑全交代了,“刚才我们拿到‘小蝌蚪’的时候,霍小小教我怎么玩,那些都是我扔的!”

“……易谦!”霍小小趴在她爸肩膀上,看着易谦眼睛都要喷出火来。

这小鬼怎么回事!天生和她犯冲吗?

一次两次,次次揭她老底!

挺聪明一小孩,看上去也不笨啊,怎么说话就不经过大脑呢!

霍小小好气!

霍随城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霍小小!”

霍小小觉得自己听到了威胁的意思。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她爸估计真的要揍她了。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霍小小叹了口气,趴在她爸肩上,“爸爸对不起,我错了,我以后不敢了。”

霍随城沉声说:“现在不仅自己调皮,还教唆别人和你一块调皮?推卸责任谁教你的?”

霍小小小声:“和爸爸学的。”

“霍小小!”

“老师说,养不教,父之过。”

“养不教,父之过?”霍随城直接给气笑了,“你们老师还教了你这个?你倒是聪明记得清楚,难道你在爸爸身上学到了调皮捣蛋?学到了推卸责任?”

酒店房间门口,赵姨从后赶来,刷卡开门。

“先生……”

霍随城进房,将霍小小放下。

“赵姨你别管,在家你和爸都把她给惯坏了。”

都这么说了,赵姨哪里还能说些什么,担忧看了她一眼退了出去。

“霍叔叔,今天的事……”

“易谦,今天的事和你无关,叔叔不怪你,你先和赵姨回房休息。”

“可是……”

“去。”

易谦其实也有点害怕这个霍叔叔,但看着霍小小孤零零站在那,担心她挨骂,不想走。

“叔叔想和小小谈点事,你想待在这?”

易谦看了看霍小小,“那我,还是走吧。”

说完,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这。

房间里只剩霍小小和霍随城两人。

霍随城好整以暇坐在沙发上,看着面前低头站着的霍小小,“好了,我们来谈谈你的问题,你说你和我学的,你说说看,是怎么和我学的?”

霍小小不说话。

“是不是想让爸爸把鸡毛掸子拿过来你才想说?”

“……”霍小小认真想了想,“爸爸说话不算数。”

“我怎么说话不算数了?”

“之前,爸爸说会回家吃饭,可是没有回家吃饭,还有,爸爸说,会每天去幼儿园接我,可是爸爸一次都没来过。”

“……”霍随城沉默片刻,“爸爸工作忙,偶尔顾及不到这些。”

“那爸爸就不要答应我,你答应我了,又不算数!”霍小小看起来有些委屈,“爸爸明明都答应了的,骗人!”

她低着头,嘟嘟囔囔,“我每天晚上好希望爸爸回来,和爸爸一块吃晚饭,想和爸爸说晚安,可是爸爸晚上好晚才回来,早上又……又好早就去上班,有时候都见不到爸爸!”

霍随城眉心微皱。

“我知道爸爸工作忙,可是……可是我好喜欢爸爸,好想每天都见到爸爸。爸爸这次能带我出来玩我真的好高兴高兴,有时候我故意捣蛋,只是想让爸爸注意我,多陪陪我而已,不是故意的。”

霍小小瘪着嘴,忍着忍着,眼眶蓄满了水汽,“爸爸你知道吗?我们班的小朋友每天都有爸爸妈妈来接他们回家,只有我没有,每次我都是最后一个被接走,我好希望在放学的时候被爸爸第一个接走,可是……可是爸爸一次都没有来过。”

“小小……”

霍小小坚强擦了擦眼泪,“我知道爸爸忙,我不怪爸爸,我只想平时爸爸可以多陪陪我,陪我一块玩,可以喂我吃饭……别的小朋友的爸爸都会给他们喂饭,爸爸从来不喂我。”

“有一次我问爸爸,是工作重要还是小小重要,爸爸没有回答,爸爸是不是觉得工作比小小重要?”

说到这,霍小小试探上前几步,一把抱住霍随城的脖子,埋头在他肩胛处,眼睛一眨,滚烫的泪水就滴在他颈脖处。

“我知道我不该调皮捣蛋,也不该欺骗爸爸,但是,我是因为太喜欢爸爸了,爸爸又不理我,而且……以前爸爸答应我不会再凶我,可是你平时还是对我好凶好凶,所以我才会这样做的。”

霍小小在他脸颊上蹭了蹭,低声说:“我知道错了,以后我会改,不会再这样了,爸爸可以原谅我吗?”

滚烫的眼泪与肌肤亲密接触,仿佛一滴沸水滴入滚油中。

软乎乎的脸颊蹭在他脸颊上,近距离的接触,鼻尖还萦绕着小小身上淡淡的奶香。

霍随城心里那点怒火瞬间烟消云散,比棉花糖还要柔软。

“……小小是这么想的?”

霍小小含泪点头,“嗯。”

霍随城沉默看了她很久。

久到霍小小心底直发毛,后背开始萌生汗意时,她爸这才抬手抚摸在她后背上,“爸爸也是第一次当爸爸,工作太忙了,并不是故意说话不算数不陪你的。”

“真的吗?”

“真的。”

霍小小破涕为笑,眼泪鼻涕全蹭他身上,“我就知道!爸爸不是故意不陪我的!爸爸工作忙,以后我再也不会打扰爸爸工作了,也不会调皮捣蛋,只要爸爸能陪我,我就很高兴了!”

“爸爸,我们明天就回家吗?我想爷爷了。”

“嗯,回家。”

“那我今天晚上要早点睡觉,一觉睡醒就可以见到爷爷了!”

霍随城叹了口气,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痕,“爸爸给你洗把脸,洗完了睡觉。”

“好!”

霍随城果真抱着她去了洗手间,洗漱后钻进被窝里。

“爸爸也早点睡,晚安。”

霍小小闭上眼睛,嘴角挂着一抹微笑心满意足入眠。

直到房间门关上,她爸离开,闭上的双眼这才睁开,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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