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今天跟着朋友们去爬山,他们从小在村里长大,当然不屑于去那几个景区,跟着游客们挤,而是深入到龙岭里,寻找野趣。

冬天的龙岭,比起夏天来,还是有些萧瑟了。

以往经常能看见的野果,很多都没有了。有些树木连叶子都掉光,厚厚的枯枝败叶,铺满了老林子,一脚踩上去,就嘎吱嘎吱地响。

萌萌拿着木棍,背着小竹篓,一路上和朋友们哼着歌儿,渐渐远离了游客们的视线。

她刚走进林子里没多久,左边的树上就忽然溜下来一只猴子。

它通身黄色的毛发,蓬松成球儿,双手双脚却还是细长细长的,一张毛茸茸的猴儿脸上,镶嵌着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充满欣喜地望着她。

“小猴儿!”萌萌见到这只猴子也很高兴,立刻从身后的背篓里,拿出苹果给它吃。

冬天来了,山上的食物也减少了许多,猴子看到这颗红通通的苹果,立即兴奋得吱吱叫。

萌萌侧着耳朵听,发现这只小猴子确实不聪明,连说话都讲不利索,她噗嗤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小猴儿的脑袋说:“别说话了,你快点儿吃吧。”

她给猴子喂食,也没有停下脚步,依旧自如地走在树林里,她的朋友们也在周围。

四喜和萌萌一样,手里拿着根棍子,四处敲敲打打。

六娃刚好发现了一朵野灵芝,正弯着腰在那儿撬呢,冷不丁被四喜的棍子扫到,顿时不满地说:“四喜,你别再敲了,都敲到我身上来了。”

四喜有些不好意思,她吐着舌头说:“对不起啊,我担心地上有蛇,敲一敲能吓跑它们。”

六娃就笑话她说:“冬天哪来的蛇?你别白费力气了。”

也许是他们说话的声音,惊扰到这林子里的动物,前面的灌木丛突然动了动,顿时把大家伙儿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什么东西在里面?”萌萌大胆地就要走过去瞧。

小猴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尖锐地叫了起来,它冲着前面呲开了嘴,身上的毛发在这一瞬间都炸开了,仿佛吓得不轻。

“别怕,我过去看看。”

萌萌安抚住它,正准备走近一点儿,那藏在灌木丛后面的人,可能是发觉自己隐藏不住了,干脆从里面出来。

这是一个三十多、将近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很瘦,他留着极短的板寸头,脸上有些脏,眼神却非常锐利,这会儿正警惕地盯着他们,发现他们都是少年人,顿时松懈了下来。

没等萌萌问他,他就率先开口说话了,口音也很陌生:“我迷路了,这要怎么出去?”

萌萌他们也放松了下来,这山里面经常有迷路的游客,她就好心地指点他说:“看到前面的那棵大树没有,长着瘤子的那棵,你顺着它一直往下面走,就能走出山了。”

那男人微微地点头,一句话也不说,就径自绕过他们,往山下的方向走过去了。

四喜注视着他的背影,忽然撇了撇嘴说:“真是个怪人,萌萌你好心帮他,他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萌萌也觉得这个人有点儿怪,说他是游客吧,他身上也没带包裹,如果不是游客,他在这大冬天里,跑到深山老林子里来干啥,想不通。

她留了个心眼儿,就悄悄地放出意识,很快就找到了这个男人,出乎她的意料,对方竟然没有下山,而是拐了个方向,往另外一座山走去了。

奇了怪了,这个男人到底要干嘛?

她暗中留意这个男人,发现他非常警惕,每走过一个地方,都要小心地抹掉地上的痕迹,也没见他去挖山里的花花草草,难道他是来盗猎动物的?

萌萌看了他老半天了,也没发现他想干嘛。直到她回到家里,那个男人依旧留在山中,快到晚上的时候,他随便找了个山坳子,就躺在里面睡觉。

这下子,萌萌心里更加好奇了。

她见过那种徒步登山的游客,他们都是背着帐篷去山里露营,从来没见过什么装备也没有,就敢贸贸然上山的,这个男人要是没啥企图,打死她也不相信。

第二天,她继续观察这个男人,发现他早上接了点儿露水喝,脸都没有洗,就跑到山里刨土。

难道她猜错了,他是来挖树根的,或者是来挖什么宝石的?

萌萌赶紧去看那土,却发现里头没啥树根,也没啥宝石,只有几块野生木薯的根茎,还都长虫了。

接下来,她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只见那个男人刨出木薯,就不管不顾地往嘴里塞。

“哎呀别吃,那玩意儿有毒!”萌萌下意识嚷了一句,那野生的木薯有些虫能吃,人却不能吃,必须煮熟了之后才能吃。

但是她说的话,男人根本听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把木薯吃下去了。

果然,没过一会儿,那个男人就倒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还扣着嗓子眼,“呕呕呕”地往外吐东西。

萌萌被他恶心到了,暂时收回了意识,反正那木薯顶多也就吃坏肚子,并不会闹出人命,她倒要看看他想干啥。

等她再次放出意识,却发现那个男人已经找到了一个蜂巢,正把里面的蜂蛹抠出来吃呢。

这男人疯了不成?看他有手有脚的,也不像是生病的人,咋不出去干活呢,好歹混口饭吃啊,为啥去山里面吃那种玩意儿?

萌萌觉得这个人肯定脑子有问题,她偷偷地观察了两天,发现他还是那样,每天睡醒了就是出去找吃的,也没见他祸害山里的植物或者动物,她就越发觉得奇怪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那个男人还是每天如此。到了后面,萌萌都有些习惯了,这就是一个又肮脏、又有怪癖的大懒汉,真的没啥看头。

这天萌萌在家里吃完了晚饭,冯益民还没有回来,往常他都是赶在吃饭之前回来的,今天却一直等到了月亮出来,他才从镇上回到了家中。

苏婉赶紧给他重新热了饭菜,自己也坐在了餐桌边上,关心地问他说:“你今天咋这么晚回来?是有什么事情耽误了吗?”

冯益民往嘴里扒拉着饭菜,随口就说道:“上个月榕城监狱里,有个杀人犯逃出来了,到现在也没有抓到,今天市里叫我们去开会,说的就是这件事儿。”

苏婉被吓到了,立刻紧张地说:“怎么会这样?那他到底跑哪儿去了,有人知道吗?”

家里的人也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冯益民,毕竟杀人犯从监狱里逃出来,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儿。

冯益民放下了碗筷,带着轻松的笑意说:“你们不用那么紧张,没跑到我们这儿,说是可能跑到隔壁市了,他老家就在咱们隔壁市,现在已经有人去盯梢了。”

冯老太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拍着胸口说:“那就好,杀人犯呐,那得多凶残的人啊,要是躲在咱们这儿就糟了。”

冯益民不由得点了点头,他叮嘱家里人说:“你们出门的时候小心点儿,我待会儿吃完饭,就去找光明,让他叫村里的人也警醒些,等杀人犯找到了,就好了。”

冯益民没有说出口的是,那个杀人犯确实凶残无比,他手上犯了八条人命,都是被他残忍杀害的。像这样的亡命之徒,一旦逃出监狱,谁碰上了都要倒霉。

他借着路灯,去到了张光明家,两个人关起门来,商量了好半天。第二天张光明就在村里说了,告诫村民们要小心点儿。

不过这种事情,毕竟离村里的人都很远,村民们顶多也就是口头上新鲜两天,嚼一嚼舌根,过后就把它忘了,照样该干嘛干嘛去。

萌萌也依然去学校里上课,这一天她放学回到家中,就听见她奶奶和她妈妈在聊天,说是村里有人丢了东西。

萌萌微微皱起了眉,他们桃源村,很少有小偷小摸的事儿,她问她奶奶说:“是哪家人丢了东西,丢了什么东西,奶奶你知道么?”

冯老太就回答她说:“是住在村尾的忠海家,他家晾在外面的咸鱼丢了。不过我倒是觉得,可能是被哪家的猫叼走了,这年头,谁家还缺咸鱼呀,我都腻得不想吃了都。”

萌萌也觉得她奶奶的话有道理,咸鱼又不值钱,他们这些在渔村里长大的人,从小就吃腻了它,现在没几个人爱吃,说不能还真的是被哪只嘴馋的猫给偷吃了。

她没有把这件事儿放在心上,却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天,村里又有人丢东西了。

这次丢东西的人,是村中的五保户二柱爷爷,他老人家打了一辈子光棍,没儿没女的,日子在全村过得最差,到老了,就更差了,因此村里给他申请了五保户。

没想到就是这样的老人,居然也有小偷打他的主意,真是太没良心了。

村里的干部们都很关心,纷纷来到他家中看望,冯二柱就拉着张光明的手,说得眼泪都要下来了。

“光明啊,我明明记得我把棉被晾在竹竿上,才转个身,它就不见了。你说这小偷,他偷啥不好,偏偏偷我的棉被。我那条棉被用了十几年了,都破得不成样子,是我娘留给我的。我娘这辈子啊,就留了这么一件东西,居然还被人偷了,你要为我做主啊,光明。”

张光明非常气愤,他打量着冯二柱的家,都空荡荡的,没啥值钱的东西,就连冯二柱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这儿一处补丁,那儿一处补丁。

最近天气这么冷,怎么能让他老人家冻着呢,这贼的心眼也太坏了。

他拍了拍冯二柱的手说:“二柱爷,你放心,村里一定会替你把棉被找回来的,你先不要着急,等我回去了买条棉被,给你老人家用着先,这天寒地冻的,你老人家可不能冻坏了。”

冯二柱感动极了,不停地说好,还亲自送他们出门。

张光明很快就买好了棉被,还多买了两身厚衣服,给冯二柱送过去。但对于抓贼的事儿,他却有些犯愁。

他在大队里,对着冯国强说:“一条破棉被而已,居然还有人偷它,你说这个人偷它干啥,卖又不能卖,难道给他自己盖?”

冯国强摸着下巴,琢磨着说:“可能不是偷,会不会是二柱爷他自己记错了?你看到他老人家的东西没有,那贼惦记谁,也不能惦记他呀。”

“我哪知道?”张光明为难地说;“就算咱们报给了公安局,警察也不会受理,这棉被太没有价值了,咱们到哪里去找这个小偷啊?”

“嗯,不好说。”就连冯国强这个民兵团长,也拿那个贼没有办法,你说他偷啥不好,偏偏去偷一条不值钱的老棉被,真是眼皮子浅的。

村委会还没有把这个贼找出来呢,村里居然再次丢失了东西,这次是萌萌他们学校。

中午,萌萌在家里睡完了午觉,回到了教室中,就听见同学们都在八卦。

“食堂的腊肉不见了,掌勺的大李师傅说,是洗菜的薛阿姨偷的,薛阿姨却说是大李师傅自己偷偷吃掉的,两个人就打起来了。薛阿姨力气大,抓得大李师傅满头满脸都是血。”

班上的男生立刻兴奋地说:“哇塞,这么劲爆啊,那到底是谁偷吃的?”

那消息灵通的学生就说:“我也不知道,他们都咬死了是对方偷吃的,现在包食堂的王大叔很生气,说要罚他们两个人的工钱呢。”

萌萌听见了,总觉得很不对劲,最近村里怎么老是三翻四次地丢东西,这在以前从来没有过,而且丢的还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如果真的是贼,那也太笨了吧。

她悄悄地问起了四喜:“你说,会不会是逃犯跑来我们村儿了?”

四喜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疑惑她为啥会有这种想法,她猛然地摇头说:“怎么可能,咱们这里是景区,到处都是游客,逃犯傻了才会跑来我们这儿,那不立刻就被人抓住了么?要逃,也是往深山老林子里逃。”

这话点醒了萌萌,她突然想到,山上不就有一个人么,她得赶紧看看那个人还在不在。

这样想着,萌萌就放出了意识,在龙岭里巡视起来,可她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那个人。

奇怪,难道那个人已经走了?

学校食堂的事情,最终还是闹到了村委会。王老板要罚钱,大李师傅和薛阿姨当然不肯了,都在喊冤枉。

大李师傅说:“肉明明是她偷吃的,为啥要罚我的钱?我都被这泼妇打成这样了,你做老板也不能这么黑心呐。”

薛阿姨立刻嚷嚷起来:“我打的就是你!你自己偷吃了肉,还敢诬赖说是我,打量着我不知道呢,你经常偷吃食堂里的东西。”

“你胡说,我哪里有。”大李师傅坚决不肯承认,虽说他以前确实偷吃过东西,可哪个掌勺的大师傅不偷吃,他那是在试味道,压根就不是偷吃,更何况,这次还不是他吃的。

他胀红了脸说:“明明是你把肉吃了,还敢说是我,把我打成这样,你要不给我赔礼道歉,我非要到公安局里告你不可,让公安把你抓起来。”

薛阿姨腾地站起来,扑过去就扯住他说:“去就去,谁怕谁呀?你今天要是不去,你就是孬货,孬种,没卵蛋的男人!”

两个人眼看又要打起来了,张光明赶紧大吼一声说:“住手,都给我住手,看看你们像什么样儿?这儿是村委会,要吵到外面吵去。”

他震慑住这两个人,就拧着眉问那王老板说:“王老板,他们可都是你请来的人,你说你要咋办?”

王老板烦透了这两个惹事精,这两个人都是他老婆娘家那边的亲戚,他本来以为各打他们五十大板,罚工资就算完事了,没想到他们还没完没了。

他很不耐烦地对着那两个人说:“你们要报警,我就让你们报去,看谁是偷吃东西的贼。我就说呢,食堂怎么经常丢东西,这次我倒要看看,谁是内鬼。”

他想趁着这个机会,把这两个人打发走,就谄媚地对着张光明说:“支书啊,真是麻烦你了,你可不可以帮我打个电话,叫几个公安来村里?”

张光明刚好也有这个意思,就马上答应说:“我们村儿最近也有人丢东西,我这就打电话让公安来。”

他说完了这句话,还很注意观察那两个员工的反应,想看看到底谁是贼。没想到这两个人都梗着脖子,一声也不吭,既然这样,那他就只好打电话了,让公安来查。

张光明用村委的电话,打通了镇上的公安局,那边很快就接警了,派了两个公安骑摩托车来,张光明还亲自去村口接他们,到了那儿一看,哟呵,有一个还是熟人。

他很热情地迎上去说:“小赵,你们所派你来了,咦,你们怎么都不穿警服呢?”

小赵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地说:“早上所里有任务,我还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不刚回到所里,就接到你们的电话,这是出啥事情了?”

“是这样,最近啊,我们村里老是有人丢东西……”

张光明一边说着话,一边带着两个公安往村里走,他们刚走到村委会的门前,迎面就来了一个人。

张光明笑着打招呼说:“来旅游啊?”

那人说:“嘿嘿,是啊,我先走了。”

他贴着墙根,很快就走过去了。

小赵回头盯着他的背影,忽然拧起了眉毛说:“刚才那个人,我怎么觉得有点儿眼熟啊?”

他看了看另外那个公安,眼睛渐渐地瞪大了,两个人忽然异口同声地说:“不好,那就是逃犯!”

他下意识就想跑过去追,还大声地叫嚷起来:“前面的,你给我站住!”

但是前面那个男人,他怎么可能站住呢,他立刻就跑起来了。

发现他跑了,两个公安更加肯定他就是逃犯,不然他跑什么呀,好家伙,原来他一直躲在这儿,怪不得外面的人都抓不到他呢,今天被他们碰上,绝对不能再让他逃了。

“别跑,我告诉你,站住!”

两个公安迅速地追起来,前面那个人也在迅速地跑,他挤开路上的游客,跑得比兔子还快。

害怕他真的逃掉了,小赵赶紧对着路上的人吼了一句:“你们快拦住他,他是逃犯。”

可惜他这句话,起到了反效果。

那些游客听见这个人是逃犯,非但不敢去拦住他,还往两边躲开了,开什么玩笑,这是逃犯呐,万一伤害到他们怎么办?

小赵快被他们给气死了,但也顾不上去指责这些游人,只能加快了速度去追。

眼看就要追上了,前面那个男人慌不择路,居然猛地一转身,跑进了旁边的学校里。

而就在这个时候,桃源高中也刚刚响起了下课的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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