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流逝,陆依望着眼前的女人,记忆慢慢地飘逝到数年前。她第一次见到李芬,当时陆然在医院,她在家里哭着闹着要妈妈。谭家两位老人颇为震怒,尤其是谭老太太当时气的也跟着进了医院。

保姆带着她去了医院,再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家里来了一对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一男一女,很漂亮。

谭玄同看到她,表情微微一愣,随即走过来抱起她,“依依,饿不饿?爸爸买了很多好吃的。”

陆依的眼睛一直停在那两个孩子的身上,有一种彷徨,她觉得她的爸爸不是一个人的。果然,在那个女孩喊了一声“爸爸,帮我打开。”

她一时不知所措。那个孩子怎么会喊她的爸爸“爸爸”呢?

“爸爸,他们是谁?”

谭玄同有些词穷,他想着女儿还小,该怎么说才能把伤害降到最低,“依依不是一直想要妹妹和弟弟的吗,那是你的妹妹和弟弟。”

陆依瞅着她,一双黑白分明的双眼里满是不解,她慢慢地挣脱开了谭玄同的怀抱,沉默了半晌,“爸爸,他们不是妈妈的孩子,不是我的妹妹和弟弟。”

傍晚的时候,爷爷回来了,一脸的震怒。陆依一直坐在客厅,同谭玄同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让那个女人走!”老爷子铿锵有力的说道,瞥一眼,客厅里多了两个娃,定定的打量着他。谭老爷子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随即进了屋。那晚上都没有出来吃饭。

陆依蔫蔫的坐在那儿,手里翻着画册,那是陆然的同事出国学术交流时给她带的漫画书。平日里,她爱不释手,这会儿倒是心不在焉。谭玄同领着一个女人进来的时候,陆依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画面。

她叫李芬,是谭玄同的秘书。凭良心说,李芬很漂亮,说话时声音柔柔的,“这是依依吧?”

陆依瞅着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她看着那两个孩子跑过来喊着她“妈妈。”

从那一刻起,她的知道他爸爸的肩头不再是她一个人的了。

这些回忆,太苦了,她从来都不去想。

***回到现实***

陆依抿抿嘴角,淡淡的看着她,目光清隽。

李芬紧紧地锁着她,一时间有些发怔。这个孩子身上散发的气息和当年的陆然简直如出一辙,尤其是那双眼睛,清明淡然,她甚至有些不敢直视。

“是谁来了啊?”里面传来一声苍老的问话。

“依依,你来了啊。”李芬轻轻地喊着她的名字,声线有些发颤。

陆依嗯了一声,陆然对她的教养即使她再不喜欢那些人,也不容许她不礼貌,她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来看爷爷。”

李芬反应过来,连忙让她身子,“你爷爷这些日子一直念着你,快进去吧――”她还想说什么,看看陆依淡淡的神色还是咽了下去。

陆依一步一步的走进病房,看着床头的那个老人,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爷爷――”她的喉咙一直有些哽咽难言。

谭老爷子,今天已经93岁了,到了这个年纪,即使平日再注重保养,生老病死也不可避免。

“我是依依。”陆依看着老人有些茫然的表情,心里竟是酸涩。

老爷子看着她,颤着手伸过来,“依依终于回来看我了――”

“爷爷对不起――”陆依握着那双苍老的手,是这双手曾经握着她,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如今没有了那苍穹之力,却依旧温暖。“对不起,爷爷,我不知道您生病了。”

“呵呵――爷爷没事,老了,都这样――”老爷子心里也是难受。自打陆然把陆依带走之后,谭家人依照约定真的没有再去打扰过她们母女,他和老伴念着她时,也只能看着丫头的照片聊以慰藉。

如今看到她出落成婷婷少女,心里不免有些感慨。十四年,掐指一瞬。

老爷子越过她的身后,目光落在江绍南的身子,“绍南啊,过来坐。”

江绍南点点头,“爷爷,您好好休息。”

“这次倒是麻烦你了。”

他笑了笑。

老爷子拍拍陆依的手,“依依啊,这是江伯伯家的儿子――”顿了顿,“他家院子里有桑葚的,你小时候去摘过。”

江绍南眸光一转,难怪谭家后来也在院子里种了一棵桑葚树,原来是有这个原因在里面。

谭玄同的事他也略所耳闻,毕竟是长辈,他们不可逾越。

“绍南,你常在c市,平日里帮我多照顾一下我们家依依。”老爷子叹口气,他对不起陆然还有这个孙女。

“爷爷,您不说,我也会去做的。”

陆依瞥了他一眼,嘴角扯了扯。

老爷子精神倒是很好,和她聊了很多,从她的学业,又问到了她的生活。最后老爷子还问道,“依依,在大学有没有谈对象啊?爷爷很开明,有的话带过来给爷爷瞧瞧,我和你奶奶给你把把关,要是不好,我让你大伯母给你介绍。”

陆依濉

谭老爷子说话的同时目光却是一直在江绍南的身上溜达的。

江绍南的脸上浮着淡淡的笑意,彼此心照不宣。

佛说:万法皆生,皆系缘份,偶然的相遇,暮然的回首,注定彼此的一生,只为眼光交汇的刹那。他和陆依的开始或许太狗血,可似乎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陆依陪老爷子用了晚餐,江绍南一直坐在一旁,他的话不多,但每每说出的话老爷子总会点点头,很是欣赏的样子,看的出来老爷子对江绍南的印象很好。

到了晚上,陆依该见的人终于出现了。

谭玄同推门而入,耳边充斥的是两个不同音色的笑声。

陆依转过头,一时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爸,依依――”谭玄同轻轻的喊了一声,回去的时候,李芬已经和他说了。依依回来,也是他意料之中的事。

陆依低着头,十指紧紧地握着。

江绍南站起身,“谭叔――”

谭玄同朝着他点点头,目光又转移到陆依身上。

陆依此刻的心情五味杂陈,她不是没有想过见到他的情景,可是再见时,那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很矛盾,胸口就像被什么压住了,呼吸不畅,她平视着角落里的加湿器,看着那水雾,眼前渐渐有些朦胧。

“爷爷――我明天再来看您,您早点休息。”终于她还是选择的逃避。

老爷子看了眼儿子,目光透着冷冽,只是再看到陆依时渐渐变暖,“回家去住吧,你奶奶很想你。”

陆依听到那个“家”字,心里咯噔一下,只是脸色依旧,她淡淡地摇摇头。

老爷子只得点点头,“绍南,这些日子就麻烦你了。”

陆依径直的越过谭玄同的身边,这丫头还在怨他。

谭玄同的眼里竟是痛楚,他失去的不光是他和陆然的婚姻,还有他最爱的女儿,他也愧对那个“依”字。

“爷爷,谭叔,我先告辞了。”

陆依出了病房,步履急速。江绍南赶紧跟在后面,这丫头压根没有看路,盲目的往前走。

陆依不知道前方到底是什么,只是拼命的往前走,就像那年。爸爸和妈妈离婚,妈妈提着行李离开家,她也是这样一个人盲目地追逐在那辆车。

终于到了路的尽头,她停下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走廊上静悄悄的,路灯发出淡淡的光芒,笼罩在她身上无端的添了一层忧伤。

“依依――”江绍南柔声的叫着她的名字,朝她伸出手,陆依只是低着头,目光定在前方那双黑色皮鞋上。她小时候调皮把谭玄同的皮鞋翻出来,小脚套进去在家里走来走去,还故意用力的跺脚。妈妈训她时,谭玄同总是一脸宠溺。

思及此,心不由得痛起来。那个人是她最崇拜的人,可是却伤了她最挚爱的人。她记得他跪在书房里,爷爷的砚台砸过来的时候,她惊得大叫,可谭玄同硬着挨了,血顺着眼角流下来,她害怕了。她哭着跑过去抱着老爷子的腿,“爷爷,不要打爸爸――”那时候她不懂,以为是爸爸犯了错,被爷爷罚。

江绍南索性也坐了下来。

两个人彼此沉默着,偶尔走廊上传来悠远的脚步声。陆依抓了抓头发,突然出声。“江绍南,你见过我妈妈吗?”

江绍南眯了眯眼,“见过。”

陆依歪过头,嘴角上扬,“是不是觉得我妈妈很漂亮?”

他笑笑,没说自己也曾上过陆然的课。

“我爸――谭玄同真是走运才能娶到我妈妈。”她的语气中有些自豪,只是一瞬就暗淡下来,“谭家那对龙凤胎只比我小半岁,你说可笑不可笑?”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就像一阵微风拂过杨柳,可是江绍南听得真切,那里面的饱含的无奈和压抑。难怪那日早晨,她虽然痛苦,却又超乎寻常的淡然。她或者这一生都没有想过婚姻,所以她把那次看的如此平淡,江绍南看着她眼角的光,幽深不见底。

只差半年啊!她想不出来,妈妈在知道这个消息时是什么样的心情,那断痛苦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妈妈住院的时候,李芬来找她哭诉,求我妈妈成全他们,她说他们是真心相爱的。”说到最后,她几乎难以发声,“我妈妈在生我的时候大出血,医生说她今后都不能再要小孩了。”

“李芬却为谭家生了一个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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