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泪石失踪多年,没有人知道它的下落。

早些年前, 成烨帝和南安王也曾派人暗地寻过, 然而它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 忽然就失去了踪迹。

可以说, 这幻泪石虽是珍宝, 但因为佩戴它的主人身份特殊,于是这珍宝就变成了能引来杀身之祸的危险物。如今它突然出现,若是让成烨帝发现就已经是件麻烦事,要是让南安王提前知道……

容羡又扫了眼阿善眉心的幻泪石,水滴状的小巧石头晶莹泛着翠嫩, 若是细看,会发现水滴石内似有液体在流动。

阿善不知道容羡在想什么, 她往后退了一步,这才想起自己随身带着的小袋子中有一把小巧的镜子。见容羡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掏出小镜子照了照,在看清自己戴着眉心坠的模样时, 她笑弯了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己也可以这么好看。

阿善额头上的红肿还没消下, 再加上每日涂药, 就衬的那红肿更加明显。如今有这眉心坠两侧的流苏一遮,不仅挡住了阿善的额角还修饰了她的脸型, 一旁妙灵看了忍不住小声夸着:“姑、世子妃戴这个真好看。”

“我也觉得有些好看。”阿善捏着镜子左右照着,爱美之心人人都有,阿善这么个小姑娘自然也不例外。

她还不算笨, 虽然不知道这眉心坠有何深意,但她察觉的出容羡的不对劲儿。见这男人目光幽幽灭灭的还在盯着她的眉心看,阿善摸了摸脸颊,“世子爷还有事吗?”

腿边传来毛茸茸的触感,阿善弯身将瑟瑟发抖的小兔子抱起。粉衫姑娘双眸明亮肤白水灵,她眉心点着抹绿怀中还抱着只兔子,乍一看就像是误入凡尘的小仙女。

“要是世子爷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一步了?”

阿善正要找借口溜走,身后沉寂的片刻,突兀传来凉凉的声音:“如果你还想活命,就把那东西摘下来。”

容羡不知道这幻泪石是如何到容迦手中的,但他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容迦是借幻泪石之手来‘谢’他清晨让修墨做的事。

‘前有明妖妃后有泱孽妃’这话是修墨让周长余派人在皇宫内流传的,不出片刻这话就传到了容迦的耳朵中。这幻泪石虽说是容羡母亲的东西,但赠她的人却是成烨帝。

容羡怎能不明白呢?

容迦是在拿这东西提醒他想起一些事情,与明妖妃比起来,他母亲叶清城在皇宫内的暗言更为‘精彩’。

感受到面前的人想跑,容羡随意一拉就扯住了阿善的后衣领。

阿善恼怒的挣了挣,她也不是喜欢这眉心坠喜欢到非要和容羡作对,而是她不喜欢容羡这种命令人的态度。既然这东西是嘉王赔给她的,那这东西就是她的了,凭什么容羡说让她摘她就要摘,让她摘也就算了还非要拿她的命来威胁?

“我不摘!”适得其反,阿善现在最讨厌的就是容羡动不动就拿她的命做威胁了。

容羡根本就没把她的小脾气放在眼中,没准备同她解释,他只是把人一圈困在怀中,单手就将这条幻泪石解了下来。

“就这么喜欢它?”容羡把东西握入了手中。

给是不可能再给她的,因为这眉心坠谁戴着谁就是个活靶子,容迦把这东西送给阿善明显就没安好心。

见阿善气鼓鼓的比她怀中的小兔子看起来还毛茸茸,容羡难得肯说一两句哄人的话:“你若喜欢,我可以派人给你送些更漂亮的。”

失去眉心坠的遮掩,阿善额角处的红肿又变得明显起来。容羡看到后抬起手臂,大概是想用指腹触一触,但还没挨到她就被阿善一下子躲开。

“我才不要你的东西。”阿善果断拒绝,她哪里是缺一条首饰,根本就是觉得容羡不尊重她。

容羡皱了皱眉似想在说什么,但抬眸时看到前方老管家正犹犹豫豫的往这边走,眸色一凛,他握紧手中的东西没了什么哄姑娘的兴致,只是在离开时摸了摸阿善的头,十分没诚意道:“外面风寒,你若没什么事就回清波园待着,不要到处乱跑。”

阿善烦死他了,见他这么不要脸抢了她的东西是真不准备还给她了,她一把拍开他的手转身就跑。

“我才不要你管。”

“……”

南安王府中处处都有‘眼睛’,他们不仅是容羡一人的眼睛,也是久居在王府后山南安王的眼睛。

几乎是在容迦踏入南安王府后,后山那边就已经传进了消息,等到阿善戴上那条眉心坠后,就已经有人来通知老管家,让他喊容羡带着那条坠子去后山见王爷。

不过就是条破链子,至于争来争去么?

容羡在拿着幻泪石去后山时,无数次想要将这东西捏碎。等到他进入地宫,将这东西亲手交到南安王手中后,容漾捏着这条眉心坠手微微颤着。

其实和容羡的想法一样,他也很想很想、很想把这幻泪石捏碎。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还能在看到它。”南安王的嗓音极为沙哑,他像是在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双眸阴郁布满暗红色血丝。

这幻泪石的主人是他的妻子,可赠予他妻子幻泪石的人却是他的亲哥哥,当今的成烨帝。

如今随着叶清城的离开,容漾以为那些过去的事情他早已遗忘,然而随着这条幻泪石的再次出现,他忽然发现,原来那些他自以为快要遗忘不介意的事情,其实一直深埋在他的心里。

它们就像是一种慢性.毒.药,无声腐蚀着他的心脏。

“倾城。”很轻很轻,容羡听到身侧冷硬的男人忽然这么喊了一句。

那一声似有缠绵,温柔中又含着几分复杂。容羡恍惚中记起很早之前,在他儿时也听到容漾用类似的声音喊过,不过那个时候,叶清城还活着。

已经没有在这里待下去的必要了,容羡一言未发的转身离开,在他往地宫外面走时,容漾捏着这条幻泪石走到了最中央的祭台。

嗒——

很轻的物体搁置声,容羡脚步微顿,长睫往下垂了垂却并未回头。

容漾将幻泪石放到冰棺上后缓缓的坐到棺旁,手指顺着冰棺内的轮廓痴慢游移着,有低低的笑声传出,容漾道:“倾城,我把你的幻泪石带来了。”

“你那么喜欢他,如今看到他送你的东西找回来了,想必会很高兴吧?”

“不过你是了解我的……”

容羡已经走到了出口处,推门时涌入了一股潮湿的寒风。

贴在墙上的纸符开始沙沙作响,背后南安王的自言自语声也越来越小。隐约间,容羡听到容漾癫狂的笑声,阴戾中他的声音回荡在空荡荡的地宫,恨意弥漫。

他说的是:“就算你已经死了,你也别指望我会把它还给你。”

“……”

阿善回到清波园后,并没有回到寝房。

她抱着雪兔在院子中堆雪人时,也不知老管家是怎么知道阿善和容羡闹了别扭,他走到她面前劝道:“世子妃,听老奴一句劝,主子也是为了你好。”

“为我好?”阿善揪住即将钻入雪中的兔子,抬头看了看老管家。

“他为我好就可以动不动拿我的命来威胁吗?还有他是我夫君又怎样,难道是我夫君就可以随意抢人家的东西吗?”

从阿善嫁入南安王府后,这老管家对她的态度就一直很好。如今阿善就算再生气,也必须时刻记着自己是在失忆状态,她如今的任何举动,都必须与她失忆的人设符合。

老管家年纪大了,在他眼中修白玉清等人都只是个半大的孩子,到了阿善这里就更不用说了。

见蹲在雪地中的小姑娘粉粉嫩嫩委屈的不行,老管家心里一软,左右看了看只能偷偷把实情告诉了阿善:“那眉心坠老奴刚才也看到了,实不相瞒,那其实是已故王妃最喜欢的一件饰品,因为它是由陛下赠予,所以……”

怎么说呢?

老管家见阿善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明显是已经被勾起了好奇心。

难不成他要告诉她,因为先王妃曾经与成烨帝有一腿,所以他家大主子每当看到王妃佩戴幻泪石时都会发怒,连带着王妃死后,谁拿着它谁就会遭殃?

有关宫里那些腌臜密事,很多都被传的不堪入耳,听到的人全当是个笑话。然而只有深陷皇宫中的人才知道,那些所谓的‘笑话’有多么真实。老管家这么提一嘴不是想让阿善了解其中的黑暗面,他只是不想让阿善误会自家小主子。

这话题终究只是起了一个小头,老管家解释清眉心坠的特殊深意后就匆匆离开了。

阿善蹲在地上未动,她蹲的久了索性就学着那小兔子直接坐在了雪地中。面前的大片白雪干净而又平整,阿善喃喃念了遍刚才老管家提起的名字,“幻……泪石?”

一笔一划的将这三个字在雪地中写出,阿善笔锋凌厉,字字大气。

她想了许久都想不出书中有关幻泪石的记载,说来也是挺好笑的,她堂堂一个穿书者被困在山上十年,本该可以做窥探天机的人如今却被困成了局中人。

就这么想着,她连带着子佛也讨厌了一分,因为那条幻泪石,她又想起子佛从死人身上给她拽下来的滴血石。

不知不觉就将自己心中想着的那个人名字写了出来,随着‘佛’字最后一笔落下,身后罩下一片阴影——

“子佛?”

容羡每次从地宫出来身上都凉的厉害,以往他出来时大多数会选择去沐浴,但今日他出了后山,忽然就想起刚才他抱住阿善时那温温软软的热度,没想到他回来人还没抱住,倒是又让他看到了自家世子妃这手好字。

子、佛。

轻缓将那两个字念出,容羡略拖的音调像是在预谋着什么。他垂着眼眸将雪地中的这两个字又反复看了几遍,在阿善抬手想要去擦时,他倾了倾身将手搭在了阿善的肩膀上,“擦它做什么?”

容羡轻嗤了声,“你若是不提他,我都要忘了你身边还有这号人物。”

以前在锦州城的时候,阿善不知道他的身份什么话都爱说给他听。当时他实在对这小姑娘没兴趣,后来为了调查她细细盘问中,他也只是知道她被一个人困在山上十年,那个人的名字叫子佛。

十年。

容羡以前没觉得什么,今日看着这两个字,他忽然记起这个满口说着自己是从山上逃下来的姑娘,逃命时包袱中不仅装着那个男人的衣服,每当同他说起‘子佛’这个名字时,还总是笑眯眯的十分愉悦欢喜。

落在阿善肩膀上的手忽然重了一分,容羡忽然就将人从地上抱了起来。

“今日为夫刚好无事,不如你就来给夫君讲讲你和那位子佛的故事吧。”

他倒是十分好奇,阿善那十年间是怎么和一个困她十年的男人相处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善:子佛子佛子佛子佛子佛子佛

容羡:掌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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