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眉头皱紧,君愉也抬头张望,不过她坐着轮椅,这么多人挡着,根本就看不见。

“怎么了?”君愉只好回头问君月月。

君月月摇头,把君愉给一个服务员看着,径直朝着人群围拢的那间包房去了。

“老子教训我自己的婆娘!轮到你来管啊——”那男人喝得口齿不清,拳头乱挥打不到人,被压在了地上,却还在叫骂。

君月月掀开帘子进去,看到方安宴膝盖抵着那男人的后背上,掐着他的后脖子,手微微颤抖着,眼睛也通红,显然是被气得狠了。

“怎么打起来了?”君月月问。

但随即她看到趴在地上的那男人的身边,坐着一个正在呜呜哭的女人,狼狈得要命,头发乱糟糟的,看上去大概四十左右的样子,脸颊和眼睛都乌青,嘴角都是已经干枯的血迹。

不仅如此,她坐在那里,大概因为挣扎,裙子都已经翻上了大腿,很不雅,但是吸引人眼球的,却不是她走光,而是露出双腿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各种淤青,烫伤,新伤叠着旧伤,看得人触目惊心。

不需要方安宴说了,根据刚才那醉酒男人骂的几句话,加上这现场,君月月已经知道了发生了什么——男人公场合打老婆,方安宴看不过动手了。

君月月先是拉着方安虞出去,让他离远点站着,接着回到屋子里,蹲下,把那女的裙子拉下来,方安宴这才说话,“报警。”

“已经有人报了。”君月月说完,地上本来已经不挣扎的人,突然间爆发出了力气,一下子把方安宴给掀开,把桌子都拱得差点翻了,撒丫子就准备跑。

方安宴伸手去抓,那男人一转头,手上却拿着一个摔在地上的碎了一半的骨碟,对着方安宴手上就是一下——

“你他妈的给老子等着!”吼完之后,男人撒腿就朝着门口跑。

门口站着那么多的人,没有一个敢伸手拦的,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他手里按着瓷片呢,所有人怕伤着,一哄而散躲开。

君月月转身就追出去,但是那男人估计是听到报警吓破胆了,跑得飞快,已经到门口打开了门。

但是好死不死好巧不巧,方安虞就在门口那里站着呢,他迟钝了点,但是不傻,而且迟钝这些天也好了很多,紧要关头反应超出预料地快,看到这男人跑过来,竟然不知死活地伸手去拽——

君月月瞠目欲裂,下意识喊了声,“躲开!”可方安虞却听不到,在她出口的时候,就已经把那男人给拽住了。

那男人已经眼睛红了,侧头对着方安虞吼“放开!”

方安虞是个聋子,他声音再吓人,再黏腻疯狂,对他来说也没有任何的威慑力,他揪着没撒手不说,确认了这人就是刚才方安宴打的那个,两只手都用上了,把男人手臂抓得紧紧的。

但是不巧的是他抓的是男人的左臂,男人右手里攥着瓷片,喊了两声方安虞不松手,他一抬手竟然要朝着方安虞的脸上划——

君月月匆忙之间什么趁手的东西都没能找到,吧台上摆着个大白菜,但她试了下根本拿不动。

她只好这样赤手空拳地朝那跑,在男人手里的瓷片划在毫无防备的方安虞脸上的之前——徒手抓住了。

瓷片锋利得很,这和徒手接白刃没什么区别,君月月手心瞬间就被扎了,尖锐的疼痛却没让她有一时片刻的迟疑,她另一手手肘撞在了男人的胳膊肘麻筋上,接着也没顾得上掌心扎出的口子,双手并拢承半窝状,照着面前男人双侧耳朵狠狠扣上去。

这种招式,在她还是个变异的金刚芭比的时候,一下子能把人扣得口鼻喷血,但她现在只是个身娇体软的力气弱的女人,效果就十分的微小了。

可也足够让这男的缓一会,方安宴这时候也追过来,刚才他也看到那惊险一幕在,见到抱着头蹲在地上的男人,看向君月月的眼神都不对了。

方安宴把男人给重新按住了,他手背上的伤口很浅,血已经凝固了,但是君月月徒手抓上去的却不浅,血都顺着指尖落在地上了。

方安虞反应过来,连忙焦急地伸手来捧她手,君月月看着他依旧嫩白无瑕疵的脸,轻轻吁出一口气,用责怪的眼神看他。

一个聋哑人,胆子倒是不小,什么场合都敢伸手……君月月现在有点后悔,她当时带着方安虞在商场遇见小偷那之后,就应该像方安宴一样,告诉他以后遇到这种事不要管,要离得远远的。

刚才太险了,他要是脸真的被划了,本来就是个残疾了,只有脸能算资本,再毁容,就算很有钱,以后还能有人跟他吗。

方安虞捧着君月月的手,满脸的无措,他跑去拿了餐巾纸,但是却想了想,用自己衬衫最柔软的内里,按住了君月月的伤口。

纯白瞬间侵染上鲜红,君月月看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没有抽回手,而是由着他抓着,看向方安宴。

方安宴把自己的衬衫都脱了,从身后把还在懵着的男人手给捆上了,他里面就穿了一件背心,君月月知道这时候真的不合适,但是她还是有点想吹口哨。

路见不平的男主角,比只会发火的暴龙可爱多了,而且剧情里面一身的紧贴皮肤的肌肉,确实好看。

人按住了,他们堵在门口,有两波客人看到都吓了,老板娘把那个一直哭的女人给扶出来,赔笑又赔钱的,意思是请几个人去外面等警察,要不然她这店里生意没法做了。

有两个吃饭的大哥也挺热心的,还跟老板娘犟了两句,但见了血,他们不好为难老板娘,君月月他们几个,最后还是带着被捆上的男人,还有先前被打的那个女人出去等。

“你是哑巴?”君月月问被打的女人话,问了半晌,她只会啊啊啊。

女人一直哭,张嘴给君月月看,君月月看了一眼,就狠狠皱了皱眉,对身后的方安宴和君愉说,“舌头被剪了……”

这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几个人在外等着,老板娘倒是把几个人先前点的吃的都打包送出来了,不要钱,还给了汽水,但是谁也没胃口。

等了好一会,没有警车的动静,君月月打电话又报了一次警,那边只说已经出警了。

夜风开始凉了,饭店不远处是个药店,君月月和方安宴轮流去包扎了手,又等了好一阵子,等得那个被捆的大哥都要醒酒了,一个劲儿地让他们把他放了,说他弟弟知道他在这里,一会带人打死他们。

君月月他们只当笑话听,报警电话又打,那边说查询,然后就说快到了,但是等来等去,几个人打死没想到,等来的不是警察,是他妈一群拿着锄头镐把儿的壮汉。

这他妈的就魔幻了!

而且带头的一上来隔老远就对着被几个人捆着的,那个已经醒酒的男人喊哥!

妈的,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演!

但转念一想,这他妈是小说里,只能说明作者想象力和逻辑不接轨。

君月月第一反应就是把君愉麻利地推回饭店里头,老板娘看到外头了,却没露出什么惊讶的神情,很显然早就猜到了,否则不会赔钱也让几个人出来。

她看到君月月推着君愉进来,欲言又止,君月月瞪她,“让她待着!不然把人都引你店里!”

老板娘顿时不说话了,君月月快速进去,快速出来,一出门口,“哐当!哗啦啦——”他们的车窗被一镐刨碎了——

“你们等着,警察就快来了,我就不信,还没王法了!”方安宴丝毫不惧,手里不知道啥时候捡的瓷片,正贴着被捆的那人脖子上,和一群人对峙这着,十分唬人。

呜呜哭的那女的十分不讲究,一见人来了,顿时撒丫子跑得比谁都快,钻进树林子就没影了。

方安虞站在方安宴的身边,他就不知道什么是害怕,君月月看到这种阵仗,却吓得有点头皮发麻。

这个小说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作者就是规则,她写什么,什么就成立。

小说里几个人去见君老爷子,本来没这段剧情,可是她的穿越,就像是蝴蝶的翅膀……一切似乎朝着一个不可预知的方向在偏离。

几个人一时半会儿倒是没动手,畏惧方安宴手里的瓷片,只是挥舞着手里的家伙吓唬人,砸车。

君月月走到方安宴和方安虞的身后,小声地凑近方安宴说,“君愉我推饭店后厨了,她肯定没事……”

方安宴本来气焰特别高,鱼死网破的架势,君月月本来以为劝他跑还挺费劲,没想到她一说君愉没事,方安宴顿时一脚踹在了一直钳制着的那个男人,把他狠狠朝着人群踹出去,转头拉着方安虞和她就跑。

边跑还边压低声音喊,“你还出来干什么!”

他刚才和那群人对峙没跑,就是在给君月月和君愉争取跑的时间。

两个弱女子躲饭店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帮人再丧心病狂,不至于真杀到饭店里面去,但是君月月根本不在弱女子的行列,她真动起手,哪怕这身体不行,但多年生死边缘磨出来的招数和套路,方安宴也不一定是她对手。

不过好虎架不住一群狼,一群拿着家伙的莽汉,他们不跑硬抗才是傻逼,

所谓马上就到的警察到现在没一点动静,乡道没什么好路,跑一段开始都是沙土,速度骤然减慢,眼见着要被追上了,三个人只好一头扎进旁边的树林——

他们快速朝着林子深处跑,身后人还不知道从哪里弄出来了手电,探照灯似的在三人的身后晃,君月月都气笑了,这傻逼剧情作者是怎么写出来的?这还是法治社会吗?!

三个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容易甩没影,但是没一会儿,脚步声和吵嚷声又近了,三个人再度加速度狂奔。

不知道跑了多远,前面影影绰绰的有个小屋,后面的人虽然远,但听声音还在穷追不舍,他们本来不准备去小屋跟前,但看到小屋子的门灯开了,先前跑的那个舌头被剪的女人,呜哇哇地朝着几个人的方向招手。

门灯能照出好远,再往前不是树林,而是一片平坦的开阔地,他们朝回跑也已经来不及——

这女人不值得信任,但是他们三个现在算是走投无路了,君月月不怀疑男主方安宴和女主君愉都不会怎样,但她和方安虞只是配角,伤或者死都很正常,赌一把,反正大不了最后结局都是被逮住……还有他妈的警察也快到了吧!

三个跑到女人面前,被她拉着快速进屋,屋子里破破烂烂,到处都是垃圾,一个旧床的床板子掀着,女人神情焦急,呜哇哇地示意三人进去。

床下是个很大的储物空间,一堆破衣服垫在底下,三个人趴进去,勉勉强强。

他们刚藏好没多大一会儿,一群人就围过来了,进屋就凶那个女人,问她几个人去哪了,甩了她巴掌。

女人摔在床角,一个劲儿地哭着摇头,这群人倒是也没再为难她,骂骂咧咧地派了几个人出去找了,剩下几个吵着要女人做饭,说要喝酒。

三个人挤在床底下,这里面也不知道是哪百年的衣服,弥漫着一股子十分难闻的臭味。

屋子里面的灯光顺着床底下的木板缝隙漏进来,一群人都去了外面在窗户底下扯了个灯,围着一桌子喝起了酒,骂骂咧咧的,一边骂他们三个,一边吹牛逼说找到把他们三个杀了扔地窖。

外面听不到屋子里的动静,三个人紧绷的脊背总算是放松下来,君月月在中间,顺着透进来的亮光看了看方安虞,又侧头看方安宴,见到他脸上有血迹,她伸手去擦了擦,方安宴轻轻嘶了一声。

君月月用袖口里面干净的地方给他把伤口周围脏的地方擦干净,又转头看方安虞,正对上方安虞看着她的视线。

昏暗的狭窄的环境里面,只有床板透进来的一线光亮,方安虞眼神在这瞬间有些难以形容。

君月月还没等看得清楚,外面就响起了震天的警笛声。

警察速度很快找到小屋,三人被成功解救,带上了君愉,又找了老板娘和店里吃饭没走的客人做证,挨着个做了笔录,到了半夜,几个人才终于狼狈地从派出所走出来。

那女人倒是经常被打,附近很多人都报案过,但是她不是被拐卖,舌头也不是被男人剪的,他们竟然是正常婚姻关系,家暴这种事,女方不追究,就只能当家庭纠纷处理。

女人哭得很惨,却还是在警察问是否追究的时候,摇了头。

一晚上惊心动魄白忙活,车子前面被砸了,他们还有四百里才到目的地,现在已经是半夜了,一个个疲惫不堪,方安宴和君月月还都受了伤,他们驱着四处漏风的车,出了这个镇子,在下个镇子找了个旅店住下暂时休整。

小旅馆很破,但是还算干净,床也很小,君月月进了房间,快速洗漱,瘫在床上之后心里决定等回去,一定要加强锻炼,要是在末世这几个山野村夫,她一只手就能打到他们妈不认,她盖着有点潮的,弥漫着劣质洗衣粉味道的被子,第一次怀念她金刚芭比的体型和能力。

昏昏欲睡的时候,方安虞洗漱好上了床,先查看了她的手,君月月朝着他笑了他,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就又闭上了眼睛。

方安虞却没躺下,小本子丢了,笔还在,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的报纸,在空白处写写划划,最后递给了君月月。

——你是不是很喜欢我弟弟?

君月月迷迷糊糊被推醒,看了之后,一头雾水。

方安虞又用另一张写道——你是因为他才和我结婚,也是因为他才决定回去之后要和我离婚吗?

君月月不知道方安虞这时候为什么要问她这个,她接过笔,有些敷衍地写——没有,不是,你别胡思乱想,睡觉吧。

方安虞看着这几个字,隔了一会儿,又写了一句——你和我离婚后,会和他结婚吗?

君月月被捅醒两次,十分不耐烦了,哗啦拿过报纸,刷刷写道——什么乱七八糟的!睡觉!!!

三个感叹号,深刻表达了她此刻的不满,方安虞看了之后,没有再写,却也没有躺下,而是坐在那里,回想着今晚,回想着从结婚以来,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的人反应慢,短短一个多月的事情,他一直想到了深夜两点多。

结婚一个多月,前面的那些天没用上一个小时,他想的,只有后面这三四天的时间发生的事情。

太多了,快要顶上他半辈子的经历了,新奇刺激,让他只要想想,就觉得激动。

但是……方安虞看着君月月,想到白天在车边,他看到是她拉着他弟弟的手抱着,还有晚上在床底的时候,她帮他弟弟擦脸……甚至想起先前那么多次,她主动去接近他弟弟的每一件事。

方安虞想了很久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想通了什么,只是君月月睡到半夜,又被他给推醒了。

报纸递过来,上面力透纸背地写着一句话——和我弟弟结婚的话,你还会和我……做吗?

这句话确实有点……嗯,过于刺激,把君月月瞌睡和被吵醒的愤怒都给刺激没了一大半。

方安虞这没有道德底线又莫名其妙的问题,让她闭着眼忍不住在被窝里面闷闷笑了起来。

不过她没笑一会儿,方安虞突然掀开了被子,深更半夜,狗都睡了,君月月突然间感觉到一座大山压顶,呼吸和笑声一起被堵回了嗓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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