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看到这句话, 代表购买率不足50%, 再买一章重新刷就可以啦  被傅煜盛怒责备的苏若兰则被留在朱婆婆那里, 当晚没露面,次日清早便有人来取她的衣衫箱笼之物,据说是老夫人亲自开口, 责罚惩治了一顿, 不许再留在南楼伺候。至于责罚后如何安置, 老夫人却还没说。

消息传到南楼, 攸桐听了, 也只一笑。

苏若兰毕竟是寿安堂出来的, 昨日傅煜之所以盛怒,一则苏若兰确实举止不端,二则险些被苏若兰欺瞒糊弄,在攸桐跟前丢了面子, 便更增几分恼怒。换到见惯内宅龃龉风波的老夫人那里, 这就算不得大事了。

且老夫人对攸桐心存偏见, 惩治是看着傅煜的面子, 若严惩不贷, 又显得太看重攸桐。

恐怕等风波过去, 苏若兰洗心革面, 在寿安堂认了错, 还是能留在府里的。

对攸桐而言, 这已算不错了。

千里远嫁, 她在傅家势单力孤, 所求的也只这一方清净天地而已。经这番周折,眼前得了清净,南楼也暂时没了乌七八糟的事,足够她栖身。但也算不上高枕无忧——以苏若兰的性子,吃了这顿亏,未必会善罢甘休,防不胜防。

看那日傅煜离开时的神情,对她想必仍存误会,若要相安无事,还是说清楚得好。

攸桐拿定主意,趁着傅煜还在府中,便做了四道美味,分开装入两个食盒。

一份送到住在西楼的傅澜音手里,算是为那日的事稍作弥补。

另一份则由她拎着,送往傅煜的书房两书阁。

……

初冬的齐州草木渐凋,满府的老柳银杏皆剩下枯枝,倒有几株老槐尚存几片霜冻后浓绿的叶,小旗帜般孤零零飘在风中。绕过曲折回廊,穿过一片凤尾森森的修篁,朱楼临风而立,描金窗扇,彩画梁栋,冬日里明朗敞亮。

攸桐进府至今,还是头一回来傅煜的书楼。

负责守在书房门庭外的是位十八岁的小将,名叫杜鹤,是傅煜的牙内亲将,随使府邸内外,即可帮傅煜操劳军务、递送文书卷宗,也能为府中之事传递消息,行军在外,还可护卫值守,为人机灵敏锐,身手也极了得。

他也是无根漂泊之人,被傅德清看中培养,因常在府中,对傅家内务颇为熟悉。

杜鹤没见过攸桐,却认得她身边的周姑,见两人走来,便迎过去抱拳道:“少夫人!”

这般亲将,必是傅煜格外信重之人,职级不低,本事也不小。

攸桐颔首回礼,问道:“将军在里面么?”

“在里面,容卑职通禀。”

傅煜这书房既藏闲书,也是他处理军务的所在,外围有节度使帐下的亲兵把守,周遭不许闲人轻易踏足,除了隔壁起居的小院留两位仆妇照顾外,内外都防守得颇为严密。

攸桐知道轻重,道:“烦告将军一声,我说几句话就走。”

杜鹤应了,入内片刻,才推门而出,“将军请少夫人进去。”

攸桐遂留了周姑在外,自拎着食盒进去。这书楼防火隔音,门扇也紧实沉重,抬脚进去,入目是一把锈了斑驳铜绿的残剑,锋刃缺了半幅,锈迹之间依稀夹杂暗沉的血迹,那剑柄上镶嵌了一枚玉,像是被火燎过,烟色颇深。

剑长五尺,宽厚沉重,那斑驳痕迹像是无数鲜血染就叫人触目惊心。

无端叫人想起沙场烽火,浴血厮杀。

攸桐只看了一眼便挪开目光,也没敢再看底下横架着的剑鞘,往里一瞧,宽敞的外厅陈设简单,内间门扇紧闭,里外隔得分明。

她那位夫君傅煜正负手站在黑漆长案跟前,目光越过窗扇,侧影挺拔。

冬日阳光和暖,不似春光明媚柔和,也不似秋日灼目,惨淡淡的铺在他身上,刀削般的侧脸笼出点阴影,倒冲淡那股冷厉肃杀的气势,添些许平易之感。只那身衣裳仍是黑沉沉的,印着极浅的暗纹,布料稍觉粗糙,也不知是为深色耐脏,还是他本就酷喜这般色调。

不过这人常年习武,身板修长魁伟,不阴沉怒目的时候,还算仪表峻整,风姿出众。

攸桐与他数番往来,只觉此人脾气难测,倒还算讲道理,稍收忌惮之心。

而今男色悦目,难免多瞧两眼。

傅煜就跟耳边长着眼睛似的,目光远眺窗外,随口道:“看够了?”

“……”

攸桐赶紧收回目光,只当没听见,将食盒搁在案上,开门见山。

“今日来搅扰夫君,是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嗯。”傅煜瞥了眼食盒,却没多问。

攸桐遂道:“还是为先前南楼的事。那日搅扰夫君亲自走了一趟,看你含怒而去,我心中常觉不安,怕夫君心存误会,以为我是爱寻衅滋事、小题大做,揪着点小事就得理不饶人,闹得天翻地覆的。”

傅煜觑她,竟自勾了勾唇角,却没说话。

——那日南楼盛怒,听苏若兰避重就轻地蒙蔽时,他还真这么想过。

毕竟魏攸桐在京城的行事他打探过,不信她能换了个人似的,忽然变得乖觉。

攸桐瞧得出来,自笑了笑,解释道:“从前在京城时,年少不懂事,兴许有过这样的事,不过往事已矣,既进了傅家,女儿家娇气的毛病就得收起来。毕竟,离家千里,寄人篱下,哪怕想娇气也没那本钱。”

这话颇带自嘲,却无自苦之意。

傅煜眉目微动,语气带了几分揶揄,“有那么惨?”

攸桐嫩唇勾起,眉眼弯了弯,浮起笑意,“认清境况总是好的。不过那日管教苏姑娘,却非全为私心。苏姑娘的作为,周姑已经禀明,我容忍按捺许久,当着众人的面管教,原因有二。其一是为私,毕竟人非草木,哪会真的任由诽谤,我管教她,是忍无可忍,也是杀鸡儆猴,免得不懂事的丫鬟也跟着胡言乱语。”

“嗯。”傅煜颔首,“那其二呢?”

“其二,是为夫君。”

“哦?”这倒在傅煜意料之外,声音微抬,“为我?”

“夫君说过,我住在南楼一日,便一日是少夫人。苏姑娘轻慢于我,便是轻慢于少夫人,若一味纵容,传到外头,旁人怕会说将军的夫人软弱无能、没法弹压仆从,到头来,损及夫君的威名。在其位则谋其政,我既占了这位子,总不能太过连累夫君。那日闹出动静,是事出有因,还请夫君别介意。”

说罢,双手笼在身前,又行了个相敬如宾的礼。

傅煜琢磨她这言语心思,那张素来淡漠疏冷的脸上,竟自浮起点笑意。

“你今日特地过来,就为说这个?”

“于夫君,这些话无足轻重,于我,却很紧要。攸桐才德浅薄,既到此处,只盼能安稳度日,不生是非。夫君事务繁忙,胸怀抱负,无暇理会琐事。只是人言可畏,容易颠倒黑白,往后再有这般麻烦事,还望夫君能兼听而明,不因旁人的言语妄下论断。”

这便是怪他最初处置轻率了。

傅煜固然心高气傲,却是凭真本事养出的傲气,绝非蛮不讲理。

那日他先入为主,懒得深究,确实险些冤枉她,被攸桐指出来,也不以为忤。

不过,成婚后几番接触,眼前的这位魏攸桐,言行举止可跟他先前探到的情形全然不同。傅家手握军权,麾下颇多刺探消息的眼线,这些人做事严谨审慎,绝不是轻易被谣言蒙骗之人,当初递回那般消息,必是查实了的。

而今再看,魏攸桐的出阁前后的行事,却像是换了个人。

傅煜索性半掩窗扇,侧身靠在长案上,颇带玩味地盯向攸桐。

成婚至今,这还是傅煜头一回认真地打量她——

黛眉杏眼,雪腮嫩唇,肌肤养得极好,不施脂粉站在阳光下,也没半点瑕疵,唇色红嫩,眼波如水,天然妖娆姿态。那双眼睛极美,像是清澈的泉映照春光,神采奕奕,亦如美人图的点睛之笔,活泼灵动,光彩照人。

比起查探到的骄纵任性,此刻她敛袖而立,神情从容,不骄不躁,气韵婉转坦荡。

傅煜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眼神微凝。

他身强体健,练兵也极为苛刻,因战事吃紧时需连夜赶路急袭,平素也格外看重夜间训练,时常半夜突袭最精锐的骑兵,好教众人能随时应敌。这回也是四更天亲自去校场,将最倚重的那支队伍拉出来练,完事回府,瞧着天色尚早,顺道来问安。

谁知就撞上了这事儿。

方才老夫人带了偏见怒气,事儿也说得不清不楚,此刻清净下来,便问攸桐缘由。

攸桐也没隐瞒,将昨日姐弟俩吃火锅的情形详细说给他听。

末了,道:“除去南楼的人,三弟昨日也吃了些,能顺道去他那里一趟么?他和澜音是同胎双生,虽男女有别,体质想来略有相似。若他也觉得不适,得赶紧请郎中,我也真就……”她顿了下,毕竟怕姐弟俩真因她而受苦,手指下意识攥住。

昨日那顿火锅的食材她亲自盯着,鸭血鸭肠不可能出岔子,她是担心别的——

傅澜音姐弟俩生在高门,不像丫鬟仆妇耐摔耐打,能麻能辣,肠胃或许养得金贵。昨日吃火锅时,特地调了口味淡的料,又备了碗鸽子汤在旁,好教姐弟俩涮去些辣味。可若傅澜音当真体弱,她往后就不能随意给吃辣菜,免得闹出肠胃炎来,不是闹着玩的。

傅煜侧头觑她,将那份担忧瞧得分明。

成婚至今,她在被冷落时、被他冷厉威压、被苏若兰忤逆冒犯时,都能沉静从容应对,甚至在过后反将一军,专程到两书阁里挑他的不是。

谁知此刻却忐忑忧心,脚步微乱。

姑娘家贪吃,闹个肚子而已,能有多大的事。瞧把她急得!

傅煜唇角微动,目光落在她侧脸,语气竟带了些许揶揄,“你也说过,旁人吃了无事,可见饭菜没毒。即便澜音真是吃涮肉所致,也是她粗心,与你无关。”

这话说得,仿佛是她急着推卸责任。

攸桐没好气,偷偷翻了个白眼,“我是担心她受苦!”

……

傅昭住在斜阳斋带着的小院里。

这会儿天色还早,他吃了早饭,还没去书楼,见傅煜竟然带攸桐来看他,意外极了,赶紧往屋里让。攸桐瞧他活蹦乱跳,问了问,得知傅昭并没觉得不适,稍稍放心,又赶着奔西楼去。

傅澜音喝完药后恍惚睡了半天,这会儿刚醒来,正拥被坐在榻上,喝柔软香糯的粥。

见兄嫂进来,她有点不好意思,搁下碗勺,道:“真没大碍的,喝了郎中的药,吃些粥,感觉好多了。”因怕傅煜责怪攸桐,还帮着道:“是我昨晚睡觉着凉,今早才闹起来,跟昨日的吃食无关。”

傅煜“嗯”了声,却是踱步到旁边,给攸桐腾地方。

攸桐没他那么气定神闲,坐在榻边,忙问傅澜音的症状。

傅澜音如实说了,因攸桐又问昨晚的吃食,如实道:“昨日在南楼吃得不少,晚间用了碗鸡丝面,那时没觉得怎样,可见跟二嫂无关。只是临睡前贪嘴,吃了两个柿子,半夜里着了凉,兴许就闹起来了。”

那就对了!

攸桐寻到症结,长长松了口气,“还真是贪嘴!柿子性寒,你昨日又吃了那么些虾滑,两寒相遇,极易闹肚子的。天底下这么些食物,有许多相克,不可同食。这回闹肚子还算轻的,有些误吃了怕是会伤性命,往后可得留心。”

傅澜音这些年饭来张口,从没留意过这些,听得呆住,“还有这讲究?”

“回头我列个单子给你。”

“唔。”傅澜音跟攸桐几番接触,知道她对吃食知之甚多,有点贪嘴后的赧然,只握住她手,不好意思地笑道:“多谢二嫂了。有这单子避祸,就能吃得更痛快了。”

攸桐瞧她那副馋相,甚是无奈,“你啊!”

姑嫂俩对坐傻笑,傅煜负手站在一旁,心中稍觉诧异,不知妹妹是何时跟攸桐变得如此亲近。不过妹妹并不娇弱,既然旁人吃了同样的东西,没半点异样,想来还是那柿子的缘故,攸桐的说法更有道理。

遂伸手在攸桐肩上轻拍了拍,道:“你陪着她,我出去一趟。”

“好。”攸桐笑着站起身送他。

傅煜没耽搁,道寿安堂说清楚缘故。

老夫人原也是听仆妇转述,没召郎中,意似不信,碍着是傅煜查问的,也没多说。只叮嘱道:“即使不是吃食不干净的缘故,魏氏也难逃干系。你还需提醒她,不得带坏澜音。”

“孙儿觉得没必要。”傅煜回绝得干脆。

老夫人皱眉,神情微沉,“这可不行。魏氏那行事性情……”

“她不会教坏澜音。”傅煜为这事折腾了整个早晨,饭都没吃一口,见祖母死揪着不放,颇为不耐,“澜音不是孩子,知道善恶是非,祖母不必多虑。至于魏氏——”他迟疑了下,状若随意地道:“从前固然出格,嫁过来还算安分。她孤身远嫁不容易,祖母体谅点吧。”

说罢,以书房有事为由,告辞走了。

剩下老夫人靠在罗汉榻上,不悦喃喃,“才娶进门几天,这就护起来了还!”

……

寿安堂里那点小心思,傅煜并未放在心上。

折腾了小半日,腹中仍是空荡,他回到两书阁脱了那身冷铁细甲,匆促用过早饭,连眼皮都没阖片刻,便往傅德清的议事厅去。节度使帐下猛将众多,兵马银钱都充足,这议事厅修得阔朗敞亮,巍峨峻拔。

傅煜进去时,傅德清的副将徐夔刚出来,盔甲俱全,刚猛威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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