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迟满金夫妇没想到老村长会在这里,也都心虚起来, 老村长拄着拐棍, 稳如磐石地坐在椅子上, 道:“你拿什么东西?”

他毕竟辈分大, 在村里德高望重,又是村长,迟满金有些怕他, 说起话来就更结巴了:“拿、拿……”

拿了半天一句话还是没说囫囵, 他媳妇都急了, 扯了他一把,迟满金猛地打了一个磕绊:“拿东西!”

众人:……

迟满金媳妇指望不上他,索性自己开口道:“大阿爷, 是这样, 之前我们把几样农具搁长青家了,他一回来,咱们这就要把东西拿回来,免得占他家的地方不是么?”

老村长皱着眉,道:“你家的农具怎么会在长青家里?”

迟满金媳妇道:“这不是平二爷家里空着么?咱都以为他们不回来了,您也知道,我们家那院子小得很,大娃成了亲, 眼瞅着二娃也要娶媳妇了,那巴掌大的地儿都转不开身,东西实在没地方放, 我们也是看着平二爷这屋子空着,想着把一些农具挪过来,等他们回来了,再给平二爷道个不是,把东西拿回去,但是长青他一回来,就非不肯把东西给我们了。”

老村长还没说话,迟松先是费解地道:“满金婶子,您家里连个角落都挪不开了吗?”

迟满金媳妇眼珠子一转,一口咬定道:“可不就是嘛!”

迟松不敢置信地道:“那您借着长青哥家的屋子放东西,锁了人家的大门,还要人家给你赔锁的钱?”

一说起钱,迟满金顿时思路畅通,也不结巴了,急慌慌道:“锁钱要赔啊,那锁是咱家的!”

迟松简直啼笑皆非:“那您凭什么把锁挂人家门上啊?你锁了长青哥家的大门,他回家还要管您要锁匙,哪有这样的道理?”

迟满金媳妇忙道:“那咱们不是看平二爷家的锁坏了么,这才帮着他锁门的,怎么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

左右都是他们有理,迟松无话可说了,只好去看他阿爷,老村长皱着眉头,对迟满金道:“满金啊,那套农具真是你们家的?”

迟满金磕磕巴巴道:“是……是啊!”

老村长把拐棍往地上狠狠一拄,厉声道:“说实话!”

迟满金一缩脖子,登时就怂了,吭哧半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迟松一看,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目瞪口呆道:“原来东西也是长青哥家的啊?你们还几次三番上门来讨,你们……”

他险些把不要脸这三个字脱口而出了,不过好在,他还记得这两人都是他的长辈,到底没说出来,只是眼里不免露出了几分轻视的意味。

迟满金媳妇一看自家男人成了怂包,怎么掐他都不吭声了,只好自己开口道:“大阿爷,东西真的是咱家的,只是借着平二爷的屋子放一放,怎么就成了他们的了?”

老村长眼睛一瞪,没好气道:“甭废话了,我虽然老了,但是眼睛没瞎,耳朵也没聋,心里敞亮着呢,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非要我在小辈们面前不给你们脸?”

迟满金媳妇一下就噎住了,表情颇有些讪讪的,看老村长虎着一张脸,她到底没敢继续说下去,看迟满金还傻站在那里跟个鹌鹑似的,没好气地扯了他一把,转身就要走,岂料还没迈出门槛,就被老村长给叫住了:“等等。”

夫妇俩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来,看见老村长黑沉着一张脸,命令道:“把锁头的钱还给长青。”

迟满金立即道:“大阿爷,出来得急,身上没带钱。”

老村长一板一眼道:“那就让你媳妇回去拿。”

迟满金媳妇气咻咻地走了,连个头也没回,迟满金只好从裤腰里摸出一吊钱来,凑到灯台底下挨个数,来回数了三遍,才数出了三十个钱,递给迟长青,一副抠抠搜搜的样子,表情还肉疼得不行,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这是掏了三十两黄金呢。

迟长青收了钱之后,迟满金才磕磕绊绊地道:“那、那大……阿爷,我先、先走了。”

老村长摆了摆手,他才一溜烟走了,跑得飞快,看那样子,恨不得以后都不要再登门了。

迟松看得发笑,老村长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愧疚道:“原是村子里对你们不住。”

迟长青剑眉微挑,听了村长说起前事来,原来当年闹饥荒,一村的人都出去逃荒了,十室九空,但是隔了几年,饥荒过去之后,村民们又纷纷回来了,只除了迟长青他祖父一家。

时间一长,大伙儿都觉得平二爷一家大概不会回来了,不知是谁起的头,起初是平二爷家大门的锁被撬了,紧跟着有人偷摸着拿东西走,等老村长发现的时候,平二爷家里已经被偷了个空,干干净净,连个柜子都没剩下。

说到这里,老村长又是叹气,道:“是我们对不住你。”

他拄着拐棍痛心疾首道:“我真是没想到,他们竟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都是一个村的,良心都不要了!”

迟长青却并不意外,他初时回家的第一天就看出来了,外头大门紧锁,屋里头却什么也不剩下,连大件的家什都不见了,他祖父当年去逃荒,也不至于把家什全部给变卖了,只能说,都被人给偷了,而谁会跑到迟家庄来偷东西呢?自然只剩下这附近的村民了。

他见老村长这般,反过来劝慰他道:“无事,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就算当年没人偷,过了这么些年,也都不能用了。”

这么一劝,老村长便愈发觉得他为人老实敦厚,嘱咐道:“你刚回村子,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告诉阿爷,阿爷会为你们做主的,不会叫别人欺到你头上来。”

迟长青自是应下,如此又说了几句,才送着祖孙俩出了大门,眼看着迟松打起灯笼,扶着老村长走远了,他才回转来,将院子门给关上了。

洛婵跟在他身后,听他慢慢地解释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来,她想了想,拉过迟长青的手,写道:他们太过分了。

迟长青失笑,道:“这有什么?日后你说不定还能看见更过分的事情。”

洛婵抬起头来看他,月光的清辉洒落下来,映在她的眸中,清亮澄澈,宛如一汪瑶池的水,带着几分不知世事的天真与迷茫,她自小在府中长大,从没出过京师,父母疼爱,兄长娇宠,没见过一点龌龊,哪里知道人心呢?

迟长青轻笑了一声,并不多加解释,他愿意看着她这样单纯下去,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带着少女进了屋。

洛婵还在继续问:你明天要出去吗?

迟长青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这双手从前握剑持缰,杀敌不知凡几,沾满了戎狄的鲜血,如今却被她这样握着,以指尖为笔,掌心作纸,肆意地写写画画。

他走了一会神,才端起烛台,一边答道:“嗯,要出去的,跟村长一起去看地。”

洛婵有些感兴趣,写道:我能跟你一起去吗?

迟长青想了想,道:“可以,不过你要听话。”

洛婵点点头,又开心起来,得到了想要的回答,便放开了他的手,去接迟长青手里的烛台,快步往屋子里走去,迟长青手里一空,正觉得怅然若失间,却见少女站在门边,回头朝他看过来,眼神像是在催促他走快些。

迟长青紧走几步,跟她一道进了门,祖屋其实不大,除了侧面的灶屋以外,一共分为四间屋子,灶屋过来是一间厅堂,紧挨着厅堂并排三间都是堂屋,因着家什还未添置完全,看起来有些空荡荡,黑黢黢的,颇有些吓人。

眼下洛婵与迟长青进的就是正中间的屋子,在一般人家家里,这个位置就是充作主卧的,靠墙放了一张架子床,因是新买的,还散发出淡淡的木头气息,上面雕刻了一些五福捧寿,富贵牡丹的吉祥图样,没有上漆,只刷过一层桐油,看起来有些过于简陋了,好在用料和做工都算上乘,这床看起来十分结实。

因着今日匆忙,床上还没铺褥子,光秃秃的,迟长青又看看举着灯台的洛婵,小哑巴肯定是没做过这种事的,他只好任劳任怨地去抱了被子来,把褥子铺上。

等看他都铺好了,洛婵才把灯台搁在脚凳上,往床上一坐,软绵绵的,迟长青好笑地看着她,道:“舒服么?”

洛婵眨了眨眼,拉过他的手认真地写:舒服,就是觉得有点硌,我们再多铺一层吧?

迟长青:……

他默然片刻,才解释道:“家里没有了,等过两天去镇上再买吧。”

洛婵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答应下来:好。

床是铺好了,迟长青忽然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他好像还没跟他的妻子同床共枕过。

同床共枕……

迟长青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少女穿着大红的婚服,肤色胜雪,眉目如画,她安静地坐在婚床上,像是被那铺天盖地的红埋没的一捧新雪,他伸手拔下她发间的金钗,如绢如云的青丝失去了桎梏,倏然滑落下来,她秋水般的眸子浮现几分慌张的意味,像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可怜可爱。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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