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 季嘉盈便被人搀扶着走进来。她一路快马加鞭奔波回来,因着冷风吹打,脸上肌肤已经不像原先光润, 变成血丝覆盖的红色,手上也生满冻疮,从进门起便一直哭啼,见到裴原后大喜过望,扑通一声拜倒在裴原脚,大哭道:“王爷,您救救我吧, 我不想叛国, 也不想死啊!我知道原先您不敬,妹妹不好,我已经知道错, 我是个见风使舵的糊涂人,我在这给您磕头赔罪,是求您救救我吧!裴霄绝不能登基,他就是个人面兽心的魔头, 他要是得逞, 大周就完!”

裴原皱皱眉头,让人将她扶起来:“赐座。喝些茶水, 慢慢说。”

于季嘉盈,裴原也只是些讨厌, 她从前那些行径不甚讨喜,若说歹毒,倒也不至于。宝宁是亲情的,不喜欢这个姐姐, 也没非要与她纠缠不休,置她于死地的心思。更何况,他们能够成亲,阴差阳错的,还要感谢季嘉盈当时的那通折腾。所以,裴原季嘉盈的态度就显得平淡如水,既不亲近也不抗拒,如同着个陌生人。

这样的态度反倒让季嘉盈恐慌,她不敢起身,不住地磕头道歉:“王爷,您就大人大量原谅我吧,我知错,以后再也不敢。以后,我以后叫宝宁姐姐好不好?我这些年欠她的东西还给她,我就是蠢点,是我真的没那么坏……求您王爷,救救我吧,救救大周吧!”

裴原和宿维视一眼,均感到不敢信。

季嘉盈以往的飞扬跋扈他们是知道的,如今到底是么改变她,让她成这样畏缩的人?

宿维亲自去将季嘉盈扶起来,温和道:“季夫人,您不必害怕,么说出来。”

季嘉盈坐在凳子上,掩面痛哭:“王爷,裴霄他,他给我毒,让我去勾引冯将军,与他苟合。这毒叫并蒂莲,在女子的身上,若这个女子与别的男子交媾,就会将毒传去。这毒会死人的!裴霄威胁我,如果我不按他说的去做,就不给我解药,他将我送到将军府去,让我装成去投奔的样子,冯将军喜欢我,没拒绝我……我就犯错事!”

她哭得更加厉害:“是我害怕,我后悔……我知道这样不,我不敢再去见裴霄,我怕他杀我,或者让我做更加龌龊的事。我看到人在将军府旁打探情况,我想着要赌一赌,就去找那人,我告诉他我是谁,然后就来这里……”

宿维焦急问:“冯将军现在如何?”

“我不知道。”季嘉盈木然道,“可能,就像我一样吧。冯将军不肯答应与裴霄结党,裴霄不会放过他的。”

她袖子挽起来,露出满是斑驳伤疤的胳膊,上头大片大片的红斑与疱疹,许多已经溃烂流脓,看起来恐怖异常,宿维见到倒吸一口冷气。

“找乐大夫来,带她去诊治,好生休养。”裴原吩咐完,转动轮椅往门外去,“宿将军,与我一同,去见见大殿。”

……

在裴原醒来的当日,他便派人与乐徐一同,去将裴澈接回来。

当时遭到阿丑的激烈反,她一直固执地认为,那日派兵屠齐连山的人是裴原,觉得他居心不轨,险些与去接人的小队同归于尽。后来是裴澈听见外头的动静,亲自出来,听乐徐和宿维的劝说后,同意与他们一起回到代县。

裴澈的身已经好多,他失去右臂,左手慢慢地恢复力气,在习用左手写字。

他聪明且耐心,不过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写得很像样。

裴原忽视阿丑充满敌意的目光,由宿维推着走到裴澈的身边,安静地看他写完一整首《春晓》。

裴原问:“还是冬天,怎么想起这首诗?”

裴澈温和地笑着回答:“快过年,过完年就开春,河冰会融化,燕子会飞回来,春天说远也不远。”

裴原点点头。他其实是个没么的人,即便着一起大的兄也是一样,宝宁曾教他遇见人得寒暄,他不会。

无言一会,两人同时开口。

裴原问:“想念母后吗?”

裴澈问:“战事如何。”

裴原放松身靠向椅背,率先回答道:“现在还在僵持,不过应该很快就动静。算日子,淳于栾派去借兵的人就要回来,撤与不撤,也就是这两三天的事。到时候,要么是一场硬仗,要么各回各家,当作么没发生。”

裴澈笑道:“希望是哪?”

“我希望这场仗打得起来。”裴原目光沉沉地盯着他,“淳于栾让我中两箭,差点死在雪山里,他还让我离家这么久,我不给他些教训,这段时间流的血和汗,岂不是白流?我得割他的人头,灭他的军队,才能消我心头之恨!”

裴澈问:“不怕输吗?”

裴原道:“不怕。因为我一定会赢。”

裴澈看到他眉眼中的狼性和自信,即便他现在是坐的,也丝毫不损他的威风。

“刚刚为么问起母后。”裴澈搁笔,说这会儿,纸上的墨也干,他慢慢地将纸卷起来,边道,“我来代县这么久,没提过母后,怎么突然来这样一句。是京中出么事吗?”

“是。”裴原不再啰嗦,将实情道出,“陛病危,就要崩。裴霄与董玉树联合在一起,想要夺位,大将军冯虎昌被暗算,现在卧病在床,无法主事。皇后力薄,沈家虽然一门五侯,早些年就被一点点剥实权,现在空名号而已,撑不住多久……”

裴原看着裴澈逐渐变得郑的神色,倾身将手搭在他的肩头:“大哥,是太子,得回去。”

裴澈沉默许久,闭眼道:“我回去能做么,我现在不过是个废人。”

“若这么说,母后该多伤心。”裴原握着他的左手,一字一句道,“她一直在盼着,她现在孤立无援,就忍心缩在代县的一隅,看着裴霄将她击垮,将沈家蚕食殆尽吗?才是真正的太子,从小受到的是太子的教养,得到众人的爱戴,怎么能将江山拱手送给奸臣贼子!”

裴澈的眼睛逐渐变得湿润:“四儿,我没法说服我自己。这一年来,我像个废人一样待在齐连山上,将所烂摊子留给。如履薄冰的时候我不在,腹背受敌的时候我不在,现在,皇位在眼前,我却横空出现。我这样,与强盗何异?治理江山的才能也,这个位子不该属于我,它理应是的。”

裴原忽然笑:“在说么傻,从前可不知道是这么婆妈的人。”

裴澈道:“我刚刚所言,字字发自肺腑……”

裴原打断他:“我也不是在和推诿。实言告吧,那位子,我曾经也想过,现在,不想。”

裴澈不解:“为何改变心意?”

裴原道:“因为皇宫中不能养鸡。”

“……”裴澈不知所措地看着他,“嗯?”

……

裴澈还是出发,在第二日的早上,由一支近千人的队伍护卫,阿丑陪同。

裴原写信给留守在临汾的赵贵嫔,向她借兵。

赵贵嫔一向是独善其身的态度,所以才早早向周帝请命,带着裴扬到封地去,不慕繁华,只想着安度晚年。这样的想法现在看来,不过是个奢望。裴扬前往京城侍疾,身陷险境,若赵贵嫔仍旧没作为,裴扬必死无疑。她是个聪明人,应该会懂得这番道理,定会倾尽全力支持裴澈。

裴原能够想象到裴霄到时的神情,他应该觉得裴澈已经死吧?所以才敢布这样的局,以为万无一失。

等到裴澈带着临汾的守兵现身京城,真正的好戏才会开始。

裴原在城楼上目送着裴澈一路离去,直到那支队伍消失在视线尽头,他才转身离开。

刚刚踏上地面,便看到宿维匆匆赶来,神情紧张又兴奋:“王爷,前方探哨传来消息,匈奴的援兵来,声势浩荡,从东方来,估计今晚就能够到达丰县城,与淳于栾会合。”

他眼睛亮亮的:“王爷猜,带队的将领是谁?”

他这样的语气,裴原心中立刻答案,没说出口,问道:“是谁?”

“纳珠单于的心腹大将蒙佳,和魏濛魏将军。”

作者有话要说:  就在三天前,我心中的结局还是裴哥要做皇帝

但是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是真的不适合,所以再三权衡下,写了这样的结局

以及下章或者下下章就能见面啦~一鼓作气,努力加一更~(加不出来也不要怪我哦呜呜呜,就不该立flag的,周末没能完结,还有两三章的样子)

前排送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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