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遭罪时商荣也不好过, 前者身累,后者心累。这天天亮后李家人陆续返回, 看到李少夫妇恐怖的死状,再听幸存奴仆加油添醋地叙述, 都把蓝奉蝶当成吃人不吐骨的大妖怪,救命希望全寄于陈抟一人,求爷爷告奶奶请他留下。

陈抟想起今天就是与淳于安约定的会面之期,自己脱不开身便派商荣去乌衣巷等人,若说明情况后淳于安见责,可领来李家,由他亲自致歉。

商荣惦记赵霁安危, 整宿不眠, 早来食不下咽,出门时辰时刚过,离午时尚早,他决定趁这间隙探查诸天教的据点, 走在街上不停东张西望, 于人群中寻找苗人的身影。

道路上人烟渐稠,马咽车阗,要仔细观察每一个人,非有千眼如来的神通。商荣顾得了远处的,便看不见近处的,路过一座面条摊时不觉被人拉住衣摆,转头对上一张白皙明丽又略显呆憨的脸。

“陶公子?”

他低声惊呼, 想不到会这么快与这女汉子重逢。

陶三春仍抓着他的衣衫,压根没意识到失礼,她礼教欠缺,少与人接触,基本的寒暄都没学会,直率得像个小孩子,木挫挫开口:“你到这里来了啊。”

商荣也不是交际娴熟的人,还觉得她的说话风格很轻松,笑道:“哦,我跟家师来见一个朋友,你呢?”

“我跟二娘去找云叔叔,顺便来这儿逛逛,你吃早饭了吗?”

“还没。”

陶三春听了顺口招呼店主:“再来一碗三鲜面,宽汤。”也不管商荣愿不愿意,拖出旁边的条凳说:“坐吧。”

商荣不便拒绝,道谢后落座,陶三春却埋头吃面不说话了,他自觉尴尬,找话闲谈道:“怎不见陶二夫人?没和你一块儿出来?”

“二娘在对面脂粉店买东西,一会儿就来。”

想到那五大三粗的男人挤在一群妇女中挑选胭脂水粉,商荣忍笑忍到脸酸,怕待会儿见了本人更要憋不住,等三鲜面上桌薛云正好回来了。

今天此人打扮一反“寡妇”风貌,穿着华丽的湖蓝色绣花纱袍,乌油油的发髻上斜插一支翡翠珊瑚钗,走路仍是一步三摇,可惜长相太男人,不然神态身姿都是标准的中年贵妇。他已先瞧见商荣,相隔四五丈便大着嗓门招呼,笑容浓甜油腻,笑声如同欢叫的老母鸡。

“商少侠,可巧又遇上你了,不枉我出门前翻黄历挑日子,当真心想事成了。”

他热情得很不寻常,商荣当他是个滑稽人物,见了这态度越发应对无策,只好用做作的笑脸敷衍。

薛云看了看他面前的三鲜面,问:“这是你自己点的?”

“不,是陶公子帮我点的。”

商荣以为他只是随口问问,却见他板着脸冲陶三春拍个巴掌,有点大人吓唬小孩儿的意思。

“哎呀三春,你第一次请人家吃饭怎么能在这么寒酸的地方,太失礼了。”

陶三春懵懂地望着他,等待训教。

“起码要找家像样的馆子,不然怎么能体现心意,你这孩子要学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薛云戳戳她的脑门,俨然慈祥又唠叨的母亲不停嘀咕,取出几十文付了面钱,拉着商荣的手说:“商少侠,我们另外找家好馆子。”

商荣不明用意,又难堪又着慌,强笑道:“不必了陶二夫人,晚辈还有事……”

“什么事能比吃饭更重要,你不去就是不给我面子,回头见了你师父,当心我跟他告状。”

薛云一边笑一边不由分说地拉他上路,商荣寻思他这般热情,估计有事相求,又想他曾是诸天教的人,还是蓝奉蝶的师弟,没准能帮自己救回赵霁,便决定先顺着她的意思来。

薛云拉着他走了半条街,忽然回过神似的抱怨走在他另一侧的陶三春:“三春,你跟着我干嘛?你得走这边呀。”

他松开商荣,将陶三春拉到中间,使劲推到商荣身边,堆笑着对他俩说:“二娘走前面,你们走后面,没事多聊几句。”

说罢扭扭摆摆继续向前,真正的美娇娘走路是杨柳扶风,他东施效颦,落了个猛虎抖虱,看得商荣直笑,发觉陶三春正侧脸望着自己,急忙紧紧抿住嘴唇,以为惹她生气了,不无紧张地扭头回望。目光相交,陶三春忽而粲然一笑,按容色说她算得上一流佳丽,这一笑呆气消散,端妍悦目。商荣感觉到她的友善,也报以微笑,放心地与之并肩而行。

薛云在前方不时回头看他们,神色一次比一次欢喜,走到一座挂金字招牌的大酒楼前,停步呼唤:“我们就在这儿吃吧。”

进店后要了一个雅间,问商荣爱吃什么。商荣向不挑食,请他做主,薛云便吩咐堂倌:“把你们这儿最贵最好最有名的菜来上一桌,冷热荤素搭配好,煎炒炖焖炸每样都不缺,还要备几样时令瓜果,精致甜点,茶要明前的,米要玉脂的,再来一坛陈年好酒。”

那堂倌一贯伺候有钱人,熟练报出一堆名贵菜肴让他选。鱼翅燕窝鲍鱼海参熊掌虎鞭……商荣听那些菜名就像听到银子哗哗流淌,替薛云心疼,急忙劝他别破费。薛云连说:“不值什么。”,胡乱点了一堆,叫堂倌快些上菜。

商荣想她不惜血本请吃饭,所提请求大概十分艰巨,假若拒绝,又不好反过来求他救人,事情未至已起焦虑,考虑要不要先开口求助,化被动为主动。

正琢磨措辞,薛云先问:“商少侠,你看我也算你的长辈,问点家常话你不见怪吧?”

“您说。”

“你,成亲了吗?”

“尚未。”

“可有婚约?”

“也没有。”

“哈哈哈,那敢情好。”

薛云笑得拍桌,像凭空捡了一万两黄金,大嘴咧开,一口白牙闪闪发亮,看得商荣莫名忐忑,又听他连珠发问:“你老实告诉我,有没有心仪的姑娘?我不会跟你师父说的,放心好啦。”

“……没有。”

“真没有?”

“是……”

“哈哈,那我给你介绍一门好亲事,你看怎样?”

“……婚姻大事得由家师做主,晚辈不敢自擅。”

“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那我过会儿就找你师父去。”

商荣刚摆脱与周薇的订婚危机,岂肯引火上身,怀疑这“大婶”想过媒婆瘾,拿自己做法子,慌忙推辞:“晚辈还不想成家,请夫人不必费心。”

薛云捻着手帕轻轻一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迟早的事,还不如早点办了得好。”

“这个真不用。”

商荣有些急了,礼貌未失,音量已放大不少。

薛云以为少年人脸嫩,不与他理论,意味深长地看了陶三春一眼,说不出的舒心惬意。

商荣见他心情奇佳,不像有紧要难处,便抓紧时间提起诉求,说出昨夜爆发在李家的争斗。

薛云听说他们和蓝奉蝶翻脸,惊道:“我师兄急公好义,对教内叛徒绝不手软,你们委实不该在这件事上跟他对着干呀。他的脾气说声恼了,就是师长也不易劝好,连我都从来不敢得罪他。”

商荣认为蓝奉蝶蛮横无礼不念旧情,昨日的事他起码占一半错处,心想:“陶二夫人是蓝奉蝶那边的人,向着他很正常,我不可跟他争论,失却这难得的求助机会。”,故而隐忍着协商:“长辈们的事晚辈不便评说,但晚辈的徒弟被蓝教主劫持,目前生死不明,还望陶二夫人帮忙搭救。”

薛云还没出声,陶三春插话问:“那个赵霁被人抓走了?”

见商荣忧郁点头,她不加思索说:“我去帮你把他救回来。”

薛云轻疾拍桌,装出生气的样子。

“你小孩子家别插手大人的事。”

又笑着安慰商荣:“商少侠你莫急,我师兄脾气火爆,但绝非狠毒之人。我很了解他,昨晚多半气急了才会对你们下重手,事后气消下来会冷静处之的。先安心吃饭,完了我再去找你师父商量。”

商荣见他肯帮忙,心下稍安,一顿饭过后午时已近,对薛云说:“夫人,家师与一位朋友约定今日午时在乌衣巷碰头,他此刻被困在李家,我须替他去传话,麻烦你们在此稍等,待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再回来。”

薛云眼珠一转,笑道:“不用那么麻烦,你告诉我李家在哪儿,我自己找过去。三春原是来江宁观光的,你带她一同去,顺便还能逛一逛。”

商荣要求人办事,只好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详细交代了李家的地址,领着陶三春往乌衣巷去。

走出酒楼大门,陶三春见薛云没跟来,问商荣:“你知道赵霁被抓去什么地方了吗?带我去找他好不好?”

商荣摇头说不知,奇怪她为何这么在意赵霁,反问:“你找他有事么?”

陶三春犹豫一下说:“我想把上次送他的玉葫芦要回来,二娘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以为搬家时弄丢了,气得难过了好几天。我没敢承认是我拿去送人的,想要回来以后悄悄放回去。”

相识以来她空手屠龙、击杀“乌犍”,威风凛凛,拔山盖世,商荣还当她无所畏惧,此时看她面带忧悸,像犯错后怕被父母责罚的幼儿,不禁为这反差绝倒。原想去客栈取出葫芦还给她,突然想起那东西眼下不在身边。

原来赵霁为杜绝他再跟陶三春接触,把那葫芦贴身收藏,说等见着陶三春亲自归还。商荣拗不过他,怕他弄丢这重要物品,专门在他每件布衫里都缝了一个暗兜以便收藏。他被蓝奉蝶绑架,葫芦也一并带走,得先找到人才行。

歉意地对陶三春说:“那玉葫芦在赵霁身上,我叮嘱他好好保管,等救回他,立马让他还给你。”

陶三春点点头,二人脚步轻健,不久穿过大半个江宁城,离乌衣巷不足一里地时,提前遇上了淳于安。

“商少侠,这位是……”

淳于安见面不问陈抟先打听陶三春的身份,让人略感奇怪。“不动明王”陶振海曾是魔教头目,在武林里存有众多仇家,商荣认为不应随便对外透露陶三春的身份,迟疑中陶三春却先行坦白了。

“我叫陶三春,你又是谁?”

淳于安眼神突闪,其余情绪都被出色的定力盖住了,和颜追道:“鄙人淳于安,敢问姑娘芳龄几何?”

陶三春顿时不悦:“我不是姑娘。”

淳于安大笑:“对不住,鄙人眼拙没认出是位公子,失礼失礼。”

他自行弄清了疑惑,道歉后放弃提问,转向商荣说:“我是专程来接你们去清音阁的,尊师现在何处?家师已备齐酒宴等候,还请他尽快动身。”

商荣苦笑:“晚辈是专程来向先生告罪的,这清音阁我师徒是去不成了。”

他少不得老话重提,将昨晚的变故复述一遍,淳于安听了连说好巧,拍着他的肩膀说:“你想救你徒弟,还非得跟我去清音阁不可。那诸天教的蓝教主现在本门做客,家师与他颇有些交情,说不定能做你们调停人呢。”

这可是个令人惊喜的好消息,商荣想他和师父今早还苦无对策,这短短半日就多处两位助力,可不是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么?忙请淳于安去见陈抟。

淳于安说:“我来得急,还没顾上吃早饭,可否烦劳你帮忙去那金水桥边的果子铺买两个糖油烧饼过来与我充饥?”

说着递给他一块碎银。

商荣退后不受,笑道:“两个烧饼而已,您不用客气。陶公子,请在这里稍待,我去去就来。”

他走后淳于安趁机向陶三春问话。

“陶公子,令尊如今可安好?”

陶三春圈养的小猪,毫无戒心,老实说:“我爹去年过世了。”

淳于安霹雳一击,竟当场迸出两点急泪。

陶三春纳闷道:“你认识我爹么?”

淳于安已瞧出她是个呆丫头,随口掩饰:“不认识,我是见公子这么年少就没了爹娘,很替你难过。”

陶三春信以为真地将他当成好人,主动说:“还有二娘照顾我,你不必担心。”

淳于安勉强一笑,扯起袖口吸干睫上泪水,又问:“公子是家住江宁,还是路过这里要往别处去?”

陶三春说:“我和二娘去找云叔叔,住一晚明早就走。”

淳于安两眼放光:“那你云叔叔现在何处?”

“他住在大名府。”

“大名府哪里?”

“这个只有二娘知道,我可以带你去问他。”

“不不,我只是随便问问,回头你别跟人提起我,你二娘若晓得你跟外人说话兴许会责备你。”

陶三春想了想确有这种可能,觉得这大叔热心体贴设想周道,为人真不坏,就冲他笑了笑。她性情木讷,只在特别高兴或与特别喜欢的人相处时才会微笑,算是最亲切的表达方式。

淳于安从她的眉眼里瞧见故人影像,心中一阵概然,问:“你家里人是不是说过,你生得很像你爹?”

陶三春惊讶:“我家的人都这么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

淳于安凄凉一笑,胸膛似有冷风穿过,吹走附着在往事上的厚重尘埃。一别永年,过往的恩怨情仇都似桃花流水?然去,遗憾虽有,但想到对方已获解脱,心中也就释然了。

“回去替我在你爹的灵位前上柱香,算是我这个陌路人对他的一点敬意。”

商荣与淳于安碰头时,薛云也找到李家与陈抟会面,陈抟听说他巧遇商荣,并且知悉己方与蓝奉蝶的冲突,首先恳求他替李家众人解蛊。

薛云为难道:“师兄下的蛊我可不敢解,得罪他还在其次,万一他在蛊里做了旁人不知的手脚,我冒然去解反而害了这些人的性命。只好先开些保命的药吃着,挨过这几日,等找到师兄,再求他免了他们的死罪。”

陈抟听说他肯留下斡旋,当即千欢万喜地谢恩,不成想薛云另有打算,拉他到无人处摊牌。

“陈道长,我听说商少侠还没有婚约,想给他说一门亲,不知你愿不愿意。”

陈抟正记挂这事,周薇那边落空了,他还愁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有朋友说媒自然乐意,忙问是谁家闺女,品性如何。

薛云掰着手指如数家珍夸奖:“说起这女方,家世家境都好,父亲已经过世,只留下这一个孩子,商少侠过门以后那万贯家私全是他的,一辈子花天酒地也受用不尽。”

陈抟以为他要推荐商荣去给人当上门女婿,寻思:“荣儿的爹娘和好遥遥无期,他现在跟孤儿差不多,这家的父亲已亡故,只剩小姐当家,估计去了也什么压力。”,便说,“家境家世都不重要,只求姑娘纯良温顺,别是那种五马六道,胡天胡地的蛮千金就好。”

薛云笑眉笑眼拍手:“这你可问到点子上了,我说的这位姑娘那心地比谁都纯善,从不任性发脾气,父母让干啥干啥,对喜欢的人更是掏心掏肺的好。说到模样那是万中挑一,更难得的是武功也一等一的好,和商少侠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城隍庙的鼓槌也没这么般配。”

陈抟听他吹得天花乱坠,也些许动心,喜道:“若果真如此,那就是荣儿前世?c来的福分了,夫人能保下这个媒,贫道定有重谢。”

薛云惊喜:“你愿意定这门亲?”

陈抟点头:“这样好的姑娘打着灯笼都没处找,搁谁家不愿意?”

“哈哈哈,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实不相瞒,这姑娘不是别个,正是我家三春!”

陈抟双耳一聋,瞅着他脸上的大红胭脂,像看优伶唱大戏,嘴角抽搐着翘起。

“夫人是在开玩笑吧。”

薛云姿势娇俏地拍他一下,嗔怪:“谁跟你开玩笑,我现在再正经不过了。你不知道自从上次你们走后,我家三春就时常发呆。虽然她打小有这毛病,可以前每天最多发两个时辰的呆,那以后一天至少呆三四个时辰。我瞧出异常,一问才知她是在想你那徒弟商荣。”

“这……”

“诶,你可别认为我们三春轻浮啊,那孩子就是太天真了,比白开水还纯,什么事都不瞒我们做家长的。我想她都已经十九岁了,她父亲去世前也惦记这事,既然遇到她喜欢的人就该尽早定下来,等她孝期一满就赶快完婚。”

陈抟见他是认真的,登时龙宫里造反慌了神,结巴道:“夫人莫不是搞错了?令郎是男孩子,我的荣儿也是男的,两个男儿岂能结亲?”

薛云笑道:“道长才是真糊涂,我家三春心是男儿,可本质还是女儿身啊,为啥不能跟你徒弟成亲?”

“那、那你是想让她嫁给荣儿?”

“不不,我家三春是陶家唯一的血脉,怎能嫁做人\\妻?问他他也不肯呀。还得让你徒弟嫁到我们家,往后做我们家的少奶奶,在家相夫教子……”

陈抟觉得他简直是驴踢琵琶乱弹琴,苦笑不迭道:“这万万不可,荣儿他娘的脾气你是清楚的,这事被她知道了还了得?贫道可担不起这干系。”

他借商怡敏推脱,薛云并不买账,讥诮道:“商怡敏只管生不管养,这十几年对那孩子尽过母亲的责任么?商荣是你养大的,你又是他师父,他的婚事就该由你做主!”

陈抟拒不妥协:“荣儿很要强,你要他嫁做人\\妻,他也必不肯依。”

“不会,我看他挺喜欢我们三春的,两个孩子挨一块儿,那亲热和睦的样子看了就叫人高兴。你不答应,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家?我家老爷当年在武林中的名头可比你们玄真派响亮多了,论家世,人才,哪一样委屈了你徒弟?老实说真让我挑我还看不上呢,只为我们三春喜欢才极力撮合,就像你说的,这是你徒弟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陈抟承认陶三春的家世、外表、武功都是上上品,可惜又呆又傻,宛若巨婴,还是个男儿心理的假汉子,一丑遮众美,做不得配偶。商荣是他的爱徒,又有商师妹柴师弟这层羁绊,他宁可得罪人,也不能草率安排他的婚姻,态度严肃地对薛云说:“陶二夫人的好意贫道敬谢不敏,这门亲事委实不合适,还请你为令郎另觅佳偶,我家荣儿是受不起这桩福分的。”

薛云料定他嫌弃陶三春,也像被戳了心头肉,怒到发根直立,发髻几乎生生炸开。

“陈抟你少跟我来这套,商荣又不是你儿子,你凭什么替他做主?等他回来我要亲自问问,他要是愿意跟我们三春成亲,你再拦着也没用!”

他言论反复无常,真跟蛮横悍妇无异,陈抟本不善争吵,更对付不来这武夫底蕴的双料“泼妇”,苦恼地低头不语。不过他对商荣的眼光有信心,这孩子再质朴也分得清好坏,他既中意苗素那种类型的女子,就绝不会看上陶三春,只要薛云不用强逼迫,几句游说不足为患。

薛云也防着这点,他和商荣接触不多,却了解商怡敏的性子,都说儿子随娘,这小子估计也是个倔犊子,跟他交涉得有技巧,不可生拉硬拽把事情弄坏了。

因此他照旧给李家人开了保命药方,以彰显公私分明,让陈抟先欠着他一个情,为接下来的博弈争取筹码,就算这道士顽固不化,自己手里还有蓝师兄这张王牌,怎么说都得把这个“媳妇”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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