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霁忙活半夜, 早上便想赖床,被商荣硬拽起来拖到隔壁向陈抟请早安, 对话时,商荣发现陈抟连续走神, 似乎有什么心事。

多半与昨晚和风鹤轩的谈话有关。

他抱着这一推断关问:“师父,您遇到烦心事了么?”

陈抟微笑摇头:“算不上烦心,就是有点奇怪。昨晚风门主突然说风大少爷过几天会回来,届时他将当众宣布长子为继承人,让我待到那天做个见证。”

“他以前没立过继承人吗?”

“立过也就不奇怪了,几年前他专门设宴广邀江湖朋友,在席间正式宣称将由小儿子继任门主, 这次突然变卦好像不太正常。”

赵霁一听再不犯困, 白牙亮相带出一抹贼笑。

“太师父,以弟子之见,这太正常不过了,风夫人生前与人通奸, 风二少爷是不是风门主的亲骨肉还不一定呢, 风门主若再把家业传给他,就成了千年活王八了。”

他妄言非语,惊住陈抟,不挨骂简直不合理。

“这也是乱说的?平日长辈们不与你理论,你倒越发放纵了,还不该打?”

商荣恼他惹师父生气,愠怒下令:“掌嘴!”

赵霁自知莽撞, 不轻不重抽了自己一巴掌,商荣觉得他悔过不诚,顺手一耳光打得他头歪身斜,白皙俊秀的脸庞即刻肿了半边。陈抟瞧着心疼,本欲说他几句,又想赵霁确实有错,不应在这时维护他,便生生忍住,等事后再教训商荣。

少时下人来请他们去前厅用饭,往日三餐风鹤轩都亲率家人作陪,今天别人都在,独他缺席,听风元驹说他晚间偶感不适,今早有些严重了,此刻正卧床不起,请客人们见谅。

陈抟心想昨晚风鹤轩还安然无恙,陡然抱病,估计是心情烦躁所致,可见他更换继承人的诱因着实不简单。赵霁小儿的胡说虽不像话,细敲起来还有几分依据,近日神冶门内恐有波动,他们此番来得真不是时候。

眼下礼节情义都提示:他应该尽快带弟子们前去探望,可风元驹却婉拒了这一请求。

“家兄病势不轻,昨晚头疼了一夜,今早吃过药好歹睡着了,陈掌门要探病,请等到下午再去。”

一切以病人身体为重,陈抟遵从主人意见,午饭时风元驹在风鹤轩屋里侍疾,也未到场。

陈抟向风高灿询问风鹤轩病况,这风二少爷却不甚明了,一向寡言少语的风?}开口了。

“这半日你去看过你爹么?”

他是神冶门的三当家,也是风高灿的叔父辈,威信不小,风高灿恭谨答话:“去过,可二叔说父亲畏风怕光,暂时不能见人。问了丫鬟,说早上进过一点饮食,病情暂时还算稳定。”

风?}说:“我去的时候你二叔也不让我进屋,看来你爹这次病得不轻,待会儿我们和陈掌门一块儿瞧瞧去。”

陈抟不无忧虑地等到下午,接近酉时,风元驹派人相请,他来到风鹤轩的住处,风?}和风高灿已等在门外了。

风元驹先向他们介绍兄长的病况,说风鹤轩此刻尚在昏睡,他双目畏光,见着光亮就刺痛流泪,大家可趁他睡着时入内看上一眼,然后在外间稍坐,等他醒来再隔着帘幔叙谈。

他安排得体贴周道,众人无不赞同,跟随他悄然进屋,无声无息来到病床前。只见风鹤轩静静仰卧,被子盖住胸口,脸色蜡黄,嘴唇干裂,面容很是憔悴。

陈抟粗通医术,想近前查看他的病症,刚迈出步子便被风元驹挡住,见他微微摆手示意,便不好造次,轻轻退了回去。

再看两眼,风元驹放下帐钩,引他们退出帘幔,到数丈外的椅子上坐定,四人品茗静坐,等待病人苏醒。

刚刚添过两轮茶水,帐幔后响起几声咳嗽,风元驹马上趋近低问:“大哥,你醒了吗?”

“嗯,现在什么时辰了?”

陈抟听风鹤轩声音就知他中气不足,竟像真元受损的光景,忙上前问候:“风门主,不知您贵体如何,究竟哪里不舒服?”

风鹤轩感激道:“陈掌门来了多久了?元驹你怎不叫醒我,快掀开帘幔扶我起来见客。”

风元驹劝阻:“大哥你畏光怕风,还是别折腾了,相信陈掌门不会见责。”

风鹤轩认为这样太怠慢贵客,坚持起床相见,陈抟哪肯让他劳动,急忙安抚:“风门主无须多礼,贫道是来问候病情的,岂可害病人操劳,请快安心躺好,我们隔着帘子讲话吧。”

风鹤轩再三道歉,命人将座椅抬到帐幕边,宾主隔帘对话。

陈抟得知风鹤轩的病症是肝郁气结,内火上冲引起的,更确信他在为更换继承人一事焦虑,当着其他人不便明说,只好拿一些“安心静养,顺其自然”的话暗示他宽心。

余人轮流与风鹤轩交谈,独风?}一直沉默,陈抟以为他天生话少,又和风鹤轩熟稔,故而不讲形式,谁知当风高灿与父亲谈话时风?}陡然插嘴。

“门主,明天商少侠的剑就铸好了,要不要先拿来请您过目检验?”

风鹤轩未做声,风元驹先来抢答:“那把剑不是三天后才出炉么?怎么这么快就铸好了?”

风?}微微侧头向他解释:“我添了五百斤石炭炼铁,火候猛了十倍,工期便提前了。”

风鹤轩咳嗽两声,慢吞吞说:“玄真派交付的任务可来不得半点马虎,贤弟自行斟酌,你满意我便满意了。”

说完咳喘不止,大有力不能支的态势,陈抟怕他继续劳神,主动告辞,余人也跟着他出门,风元驹叫过风鹤轩的贴身丫鬟,命她在屋内好生伺候,关上房门送陈抟等人离去。

风鹤轩这场病猛如山倒,接连几天卧床不起,陈抟先后去探过三次病,都与他隔着帘子,据说他眼病恶化,丁点光亮都沾不得,风元驹日夜衣不解带守在房内,陈抟每次去都见他在檐下生炉熬药,对兄长照料十分精心,孝悌之情委实令人称道。

第三次去风鹤轩正在睡觉,风元驹掀开帘幔,让陈抟看了看病人的现状。风鹤轩睡相安详,气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陈抟见他正逐渐康复,也放下心来。

商荣听说自己的剑已铸成,很想即刻拿到手,但风?}自那日后再不提此事。陈抟说神冶门对铸剑一事极为重视,不做到尽善尽美不会交差,现在风鹤轩正在养病,着急催促显得很没礼貌,叫他再耐心等几日。商荣遵命,盼望风门主快点病愈。

这日午饭时,管家领着一个年轻人匆匆而来,正是风家的大少爷风高畅。

风高畅衣衫脏污,尘土满面,自称连续赶路三昼夜,风餐露宿地跑回家,原因是日前收到风鹤轩飞鸽急讯,叫他尽快回来相见,但信中并未透露事因。

他好生焦急,拜见长辈宾客后,当众问风元驹:“二叔,家里出什么事了?我爹在哪里?”

听说风鹤轩病倒,他更是惊忙,当即要去探病。

风元驹照旧阻拦,吩咐他先去沐浴休整,晚些时候再向父亲请安。

风高灿说:“大哥刚回来,怕下人们服侍不周,让我领他去安顿吧。”

他见到大哥喜笑颜开,风高畅也很高兴,兄弟俩靠近便手拉住手,欢眉大眼笑在一处,看得出感情很深厚。

赵霁心想风鹤轩的妻妾水火不容,生出的儿子倒相亲相爱,真是难得。

今天午饭有一道鲜美可口的醉虾,是用生鲜河虾糟醉制成,他不吸取上次在周家船上吃海鲜闹肚子的教训,又贪嘴吃了许多,下午上吐下泻,最终像掏空的驴皮瘫倒在床。商荣又气又急地照顾他半日,至晚看他安稳睡着了,独自出门散心。悠闲地穿林拂花寻香径,步影随月踏苍苔,直走到庄内的人工湖畔。

这内湖有五六亩大,水深过人,十分敞朗开阔,但见湖畔绿荷红菡正天真地舒卷开合,香风阵阵,水面清圆,心情像在泉水里漂洗数遍,顿时焕然一新。

他有感而发,不觉念出一句唐诗。

“长养薰风拂晓吹,渐开荷芰落蔷薇。”

后面两句记不太清,也懒得思索,不想荷丛中有人接续:“青虫也学庄周梦,化作南园蛱蝶飞。”

商荣认得这声音,小小惊讶中,秦天摇着一叶小船自那大大小小的碧玉盘中钻出,晃悠悠来到湖边,鬼面下再传出一句风流笑叹:“可是荷花娇欲语,真真愁杀了荡舟人哪。”

商荣怀疑这人又来捣蛋,微微一笑:“是你。”

秦天吊儿郎当倚住船篙,指一指船上摆满瓜果酒具的小几。

“今夜花好月圆,孤王不忍辜负良辰,特来邀请商少侠一道泛舟游湖,不知少侠可愿赏光?”

商荣防她胡闹惹事,正想看住她,爽快地点一点头,跳上轻舟。

秦天熟练地撑篙划水,载着他驶入湖心,那里清波漪漪,月亮倒映湖面,宛若一粒浸在碧水里的珍珠。

秦天将篙杆横在船尾,与商荣隔案对坐,笑道:“商少侠痛快应约,可是被孤王的热诚打动,愿与孤共偕欢侣?”

商荣忍笑道:“在下不明白寨主的意思,还请明示。”

听他毫不见外地狂妄陈词:“孤王的寨子里还少一位压寨夫人,目前看商少侠是最适当的人选。少侠若应允,孤王立刻三媒六聘,八抬大轿迎你过门,共享风流富贵。”

终是忍不住了,弯腰喷笑时,秦天大模大样探身越过桌子,伸手钩起他的下巴,恣意调戏:“少侠一笑更是不可方物,人说佳人倾国,想来不外如此。”

商荣腹肌隐隐作痛,没法再陪她玩下去,猝然出手揭开鬼面,秦天躲闪不及,回肘掩面急欲逃遁,被商荣叫住。

“苗小姐,别淘气了,我老早就看穿你了。”

苗素收回踏住船舷的右脚,一转身,声音神气幡然改变,扭腰甩肩气呼呼娇嗔:“我也早知被你看穿了,可你干嘛不继续装傻?拆穿就没得玩了啊!”

商荣让她坐下,为她斟了一杯酒,像以往那样友善交谈:“别人都是年纪越大越懂事,你怎么比小时候还调皮?我刚听人说起秦天的事迹,真没想到那是你。”

苗素端起杯子小口小口啜着,脑袋微微摇晃,彻底恢复古灵精怪的少女风貌。

“我离家出走时跟我爹说我要出去干一番大事业,话放出去了就得说到做到,如今吴楚两地谁人不知秦天大名?等我再搞几样大动作便衣锦还乡,让家里人知道没有天枢门,我照样能成大器。”

说完正色质问:“荣哥哥,你觉得我的做法有错吗?会不会把我当成不守妇道的疯丫头?”

“怎么会呢,你有这种魄力和手腕,我真心钦佩,也从不认为女子就不能做强者,但希望你行事谨慎些,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

商荣入世不多,未受男尊女卑观念毒害,对才情卓越的女子不吝欣赏,苗素从小喜他这点,得到他温和诚恳的理解,其心甚欢,靠在几沿上双手捧脸装可爱。

“荣哥哥真是我的知己,要是当初跟我订婚的人是你,我肯定乐意。”

商荣明白这是玩笑,凑趣道:“我有什么好?一穷二白的无名后生,怎比得上你那当掌门的未婚夫?”

苗素脸刷青灰,怨忿道:“别提那姓唐的胆小鬼,浑身娘们德行,当初我就讨厌他,听说他现在个子还没我高呢,从头到脚没一样配得上我。这婚事是我爹擅自做主,我可没答应,况且已和苗家脱离关系,随他们怎么闹,跟我全不相干。”

她恚嗔着啃完一块西瓜,随手将瓜皮扔进湖水,噗通轻响竟惊起一阵尖叫,只听湖边一个青年男子嘶声惨呼:“爹!住手!住手啊!”

叫声传递着强烈的杀意,像一块石头砸碎了宁静的夜幕,商荣苗素起身观望,障碍物太多,光线又不足,眼力再好也无用。

惨叫层峦叠嶂般起伏,那人正且战且退地躲避追杀,情势凶险已极。

湖上二人挥篙前往,小船似弓矢飞掠湖面,救人如救火。

前方浑蒙的景物中骤然响起水花炸裂的杂音,惨叫停歇片刻,爆发出更为凄厉的惨哭,含糊的音节中只有一个成形的“爹”字,商荣终于认出这是今日刚返家的风家长子风高畅。

船距水岸不到五丈,两个少年人先后纵跃上岸,风高畅正失魂落魄跪在湖边,衣衫撕裂,身披多处血痕,抱头着捶地痛哭不止。

商荣奔去看视,扶住他问:“风大少爷,你怎么了?”

见风高畅呆滞而望,忙提醒:“我是玄真派的商荣,今天中午跟你见过面的。”

风高畅一把抓住他的手臂,疯似摇晃:“快救我爹!我爹掉到湖里去了!”

商荣想先搀他起来,发现他右腿以诡异的方向蜷曲着,骨头筋脉已然断裂了。想来若非伤势所制,这人定会亲自下水救人。

商荣把他托给苗素照看,转身跳入水中,水下漆黑一团,他瞎游瞎摸一阵抓到的都是水草鱼类,再次浮出水面,星星点点的灯火正朝湖畔聚集,人声已显嘈杂。又听苗素呼喊:“荣哥哥,他们派了很多人下水,你先回来吧!”

荷丛里撸声参差重叠,晕染出大片橙红的火光,商荣知道这些人比自己有效率,便游回岸上,风高畅身边已里里外外围满了人,人们摩肩擦踵,争相往里挤,形如颤动的蜂巢。

他靠近时听到风元驹在人群中大声讲话,音色极为狷急。

“你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喝问对象自然是风高畅,此刻他气息衰微,形同一条垂危的鱼,抽搐着吐出气泡。

“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商荣猜他是被恐怖经历摧垮了意志,劝风元驹耐心点,调查的过程持续许久,直到陈抟和风?}赶来,人们才大致弄清事情经过。

方才风高畅接到下人传话去风鹤轩住处请安,到了那里见房门虚掩,室内黑灯瞎火,他摸索进门,踩到一具倒卧的人体,弯腰便摸到满手发腻的血腥,人早已断气。再往里走又踢到几个死人,他以为父亲也遭遇袭击,正要呼救,忽听风鹤轩在帐幔内唤他。他急忙冲进去,却被迎面一剑刺中肩膀,持剑者竟是风鹤轩本人。

“我爹当时好像中邪了,见了我也不做声,只狠狠地乱刺乱砍,我吓得拼命往外逃,他又披头散发追来,一直追到这里,好像非要杀死我才罢休。我怎么求他喊他都没用,最后稀里糊涂打了他一掌,他便倒飞出去掉进湖里了。”

已有人去风鹤轩屋里看过,死掉的都是日常服侍他的仆婢,根据风高畅的描述,凶手就是风鹤轩。

这横事有如惊天霹雳震得人心惶惶,打捞队伍忙碌到黎明,总算找到风鹤轩,一个凡胎肉身在水里浸了大半夜,上岸时早没气了,几名管事的协力抢救一番,最终沉痛宣布死讯,阖庄人众正齐聚湖边,闻听噩耗,哀声大作,都道神冶门的天要塌了。

风元驹揪起身心交瘁的风高畅,狂扇一顿耳光,戾狠狠叫骂:“弑父的逆子!你等着受死吧!”

风高畅千里迢迢赶回,没盼到骨肉团聚,反痛失至亲,连吓带悲,小命去掉半条,委顿着哀哀低泣,情状惹人生怜。

风元驹骂他装蒜,还欲暴打,被风?}劝阻。

“大少爷并非有意,他被门主发狂追杀,为了自保无意中才错手伤人,应当从轻处罚。”

风元驹暴跳如雷:“我们不能只听这小畜生一面之词,大哥今天傍晚还神志清醒,好端端的怎会发狂?我看是这小畜生阴谋行凶,不止大哥,那些丫鬟奴仆也是被他灭口的!”

他的怀疑不无道理,现场没有别的目击者,一切全靠风高畅自说自话,真相蒙在鼓里,各种假设都可能存在。

风高畅听得心寒胆碎,挣扎着支起半身,嘶声哭叫:“二叔,我就是猪油蒙了心也不会干这丧天良的歹事啊!刚才说的句句是真,如有半句谎言,叫我不得好死!”

风元驹冷笑:“你屠戮生父,滥杀无辜活该千刀万剐,还发这无用的毒誓作甚!”

风高灿已在一旁哭得死去活来,听了这话眼泪被恐惧逼回,爬跪过来替兄长辩护。

“二叔,大哥心底仁厚,最懂孝礼,绝不会做这种事,请您明察秋毫!”

商荣将风高畅夜间的言行举止尽收眼底,分得出真情假意,认为他没有撒谎,当先挺身为其作证。

“风二爷,风门主和风大少在湖边追斗时晚辈正在湖心游玩,亲耳听到事发经过,情况正如风大少所说的那样,他是被风门主逼迫不过才出手防卫的。”

风元驹目光如炬地看向他,再无一丝和气。

“湖心距岸边上百丈,又在夜间,商少侠莫不是有千里眼,能看清这方的动静?”

商荣礼貌解答:“晚辈虽不曾目睹,但听到了声音,风大少一直不停求饶呼救,还伴有受伤的哀嚎。”

风元驹喷出一记掷地有声的冷哼,严厉驳斥:“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又不曾亲眼瞧见,仅凭声音就武断相信,怎不想想这畜生很可能是在做戏呢?”

商荣性烈,受不得外人斥责,争锋相对道:“风二爷也未曾亲眼看到风大少杀人,凭空定罪,难道就不算武断?”

知徒莫若师,陈抟不能放任徒弟顶撞长辈,立即出言呵斥,但在向风元驹赔礼后也委婉建议:“此事干系重大,二爷切莫性急,请仔细调查再下结论。”

他们交谈时风高畅大哭着爬向风鹤轩,伏在冰冷的尸体上哀嚎,求父亲在天之灵还自己清白。

悲痛欲绝仍被风元驹骂做装疯卖傻,命令下人将其带下去关押,再亲自领人料理风鹤轩的后事。

人群分做两路,顷刻散尽,风?}和陈抟还未决定先管那一拨,站在原地相互商量。这时彻夜安寝的赵霁跑了来,他只知道神冶门出了大乱子,尚不明所以,看身着男装的苗素站在商荣身边,以为她身份已经败露,惊叫:“苗素,你怎么在这儿!”

苗素怕他坏事,急忙高声咳嗽以示警告,随后活泼欢笑:“我路过这里,来找你们玩呀。”

陈抟早已发现她,有意视而不见,谁知这不识趣的丫头竟赖着迟迟不走,这会儿还刻意搏存在,想到她和风?}特殊关系,不理也不行了,便对风?}说:“风三爷,这位苗小姐你应该认识吧?”

话未说完,苗素已上前脆生生喊了声:“二叔。”

风?}无奈地看她一眼,叹道:“你这丫头,又不听话。”

苗素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我想找我的朋友玩嘛,不是来给您添麻烦的。”

她女扮男装,服色分明是秦天的风格,身形也完全一致,可神态动作娇俏可爱,活脱脱一个豆蔻少女,再不见一丝男儿气,故而老练如陈抟也没起疑。

赵霁见状,知道她还没露馅,心想这丫头入夜来找商荣幽会,大概贼心不死,硬要从肥羊身上揩点油,不免嫉火复燃。又气商荣背着自己接触她,大步上前撞他一下,昭示不满,并恨恨瞪视苗素,希望长辈快快赶走她。

可事不如人意,风?}非但不撵人,还拍拍苗素肩头说:“来了也好,接下来麻烦事很多,你就留在这里帮我吧。”

他指的当然是神冶门的突发血案,要分析混沌不明的案情,苗素的聪明头脑大有用场。商荣也不理会身旁怒目相向的小徒弟,专心梳理当晚这一系列事件,形形色、色的人脸,纷繁喧嚣的人声不停在脑中循环,让他敏锐嗅出了阴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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