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尽多意外事, 若能预知这场相遇,郭荣定会回避。但他本是谦谦君子, 向来情礼兼到,如今又做了政客, 习惯尽心打理每一段有价值的关系,于是既来之则安之,把对方当做久未谋面的贵客好生接待,笑着道歉:“适才不慎惊了蓝教主的驾,害你落水,真是罪过。”回头招呼亲兵:“快把我的纱袍拿过来。”

贵族出游都会多带几套衣衫,以备脏污时更换。

亲兵飞奔过来, 送上一件月白纱衣。

郭荣接过, 亲手替蓝奉蝶披上,再将他的湿发仔细捞出来。

“教主在何处下榻?小王派人送你回去。”

句句话关怀备至,却都是浮于表面的客套,若心中有情, 不会这般风平浪静, 更不会急于送别,蓝奉蝶明白郭荣其实是不想见他的,他不在意他的近况,连寒暄都觉得多余。

不能流露哀怨,他配合地客气着:“我就住在这附近,不劳殿下费心了。”

郭荣会意一笑,就此告辞显得太冷漠, 便问出几句不痛不痒的话。

“教主此行是路过还是专程来襄阳办事?”

“我…是来办事的。”

“哦?那可有用得着小王的地方?如果有尽管开口。”

“谢殿下美意,事情均已办妥,我也准备回苗疆了。”

“哈哈,那小王只好另寻机会效劳了。”

郭荣语调随意,实则字斟句酌,而且只字不提苗景,为的是保全双方颜面,殊不知这份淡然更令蓝奉蝶伤神,看重的才会生爱生恨,平和的往往因为不屑。

明明早已看清他的心思,还是千里迢迢赶来了,这男人是团烈火,每次接触就让他痛心刻骨,却无法抗拒他的光亮,终想靠他近一些。

风露桥头,脚边月光如碎玉,往事轻剪眉梢,裁下巫山一片云,那似幼似真的沧海一梦,只存在于他一个人的记忆中。

“你怎么不告诉柴师弟你和他行过云雨?他那个人最标榜道义了,若知此事,兴许会出于怜悯多陪你睡几次。”

最柔软的回忆总被那个恶毒的声音和嘴脸破坏,就像执意污染洁白丝绢的浓墨,那女人的诅咒专挑他不设防的时候发作。

“蓝奉蝶,你竟然骗我!”

“你既然敢利用我,就别为今后付出的代价心疼。”

“我要夺走一切你看重的东西,让你一辈子心痛懊悔,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里。”

“蓝教主,求而不得的滋味如何?”

…………………………………………

妖魅的笑声在脑中撞击,他这一生有两个心魔,一个令他深受爱欲煎熬,一个让他在嗔恨中沸腾,前者得不到,后者除不掉,比这些更磨人的是这两个人的关系。

“蓝教主,你怎么了?”

郭荣被蓝奉蝶巨变的神色惊动,心情随之忐忑。

蓝奉蝶额头浮起虚汗,也被郭荣的惶?庸雌鹨尚摹?br>

“你这几年,可曾收到过商怡敏的消息?”

他忍不住犯禁,触及了彼此小心封印的话题。

郭荣忧虑摇头,踌躇地低叹一阵,谨慎求告:“当年之事确是师姐不对,但以我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无缘无故滥杀无辜……”

时隔十余年,再听到相同的辩护,蓝奉蝶的悲愤不甘也未褪色。

“你的意思是我师父和绿竹寨那上千口人都该死了?”

郭荣无意激怒他,急忙赔罪:“小王绝无此意,我是说,师姐当年也是无心之过,她说她只想试试那千机蛊母的威力,以为令师能够克制那些蛊虫,谁知竟铸成大错。”

蓝奉蝶凄然露笑:“反正不管她做什么你都能为她找借口,你我又何必再争论此事。商怡敏盗走我诸天教的镇教之宝《万毒经》,又害得我家破人亡,不手刃仇人,我死不瞑目。”

“蓝教主……”

失控的情绪导致失误,仿佛另一个人借他的唇舌发问:“你会为了保护她,杀死我吗?”

郭荣眼波震荡,但扬起的眉目转瞬平复如常,声音也像熨帖的绸缎,不现一丝褶皱。

“我会全力阻止,不让那种事发生。”

这柔软的绸缎勒住了蓝奉蝶的喉咙,在郭荣这里他连侥幸的雏形都看不到,这男人正直而狡猾,总能适时抽身,到安全的地方坚壁清野,平心定气地看他演独角戏。

再进一步就成无事生非,他既退避三舍,自己又何来恋战的机会?

“殿下,蓝某告辞了。”

冷声道别,转身的姿态也很决绝,艰难捍卫着自尊的底线。

那人用温言软语送行:“教主珍重,我们后会有期。”

蓝奉蝶绝望地闭上眼睛,真有些怨恨他这面面俱到的温柔,一边流水无情一边又润细无声地制造错觉,用情丝牢牢缚住了他抽刀断水的手。

风向忽变,轻盈的纱衣如薄雾袅袅飘浮,郭荣不等它落地,上前一把捞住,那黑衣黑发的美人已隐于夜色。

蓝奉蝶逆风奔跃,在黑色的湍流中灭顶,得不到的终是得不到,爱难了,恨却一定要消,不管那妖女藏身何处,他都要找到她,用她当年残害恩师亲友的方式处死她。

商荣不知道在他离开的半天里出了这么多纷扰,听赵霁大书特书苗素闹事的场面,认为真实性有待考证。

“苗小姐不是很尊敬蓝奉蝶吗?怎会做出这种事?”

“那丫头尊敬过谁啊,还不是装出来的。看她的样子好像跟蓝奉蝶有深仇大恨,见了他眼睛瞪得快吃人了。”

赵霁用手指撑大双眼,夸张模仿苗素当时的表情,好让商荣看清这丫头的泼妇嘴脸。

可能是代入感不够,商荣非但不反感,还站在苗素的角度分析原因。

“或许蓝奉蝶真做了令她生气的事吧,我也不喜欢那个人,冷冰冰傲兮兮的,好像所有人见了他都该下跪似的,真不顺眼。”

听他不贬反褒,赵霁气得直跳。

“那丫头给了你多少好处,你非帮着她说话?连师父都说她刁蛮任性,以后会给她爹捅大篓子,就你还护着她!”

商荣觉得他才叫小肚鸡肠:“苗小姐是女孩子,在家又得宠,性情骄纵点很正常,但我跟她打交道时没发现她的言行举止有不能容忍的地方,反倒是你,动不动当面背后地寻人家不是,哪里像个男人?”

赵霁再不会反省,气不过他偏袒苗素,立马反咬一口。

“那我还觉得糖心人很好呢,怎不见你待见他?还老拿难听的话挤兑人家,我算看透了,你这人就是见色起意,对着个女的便惺惺作态假装君子,换成男的就左看右看都不顺眼!”

商荣最烦他提唐辛夷,皱眉火道:“什么叫见色起意?我这明明是人之常情,你看那动物,公的和公的放一起就打架,遇上母的才温顺,男人跟女人相处本该温和有礼,不然怎么能显示出大丈夫的风度?再说,我就觉得苗小姐比唐辛夷好得多,嫁给姓唐的真是委屈死她了。”

不用手指支撑赵霁两只眼睛也瞪成牛眼,狠狠剜在商荣脸上。

“你可算招认了,你就是不想苗素嫁给糖心!当初还假模假样说自己不在乎,其实心里早嫉妒得发疯了是吧!”

“别拿手指着我,你小子想造反吗?”

商荣挥手打开赵霁戳到鼻尖上的指头,不念着他伤势尚未完全康复,真想结结实实揍他一顿。

门口竹帘轻响,一回头,陈抟正忧烦地望着他们。

“又在吵又在吵,生怕别人不来看笑话?”

商荣刚道了声“师父”,就被赵霁的嚣嚷压下去。

“太师父,商荣喜欢苗素,一直对她和唐辛夷订亲这事不服气,您快想想办法让苗门主退婚,把女儿改嫁给他,不然他老针对唐辛夷,今后说不定会横刀夺爱呢。”

他任性起来和苗素半斤八两,商荣头都被他气炸了,扭头扬手抽他一掌,赵霁哎哟扑倒,耳朵嗡嗡乱叫,商荣打过他几百个耳光,没有一下比这次用力。

他像竹签挑秤砣,委屈极了,总归栽倒,索性瘫在地上撒泼大哭。

陈抟又气又急,手指颤颤地指着商荣责备:“霁儿伤还没好,你怎么能下重手打他?”

他上前将赵霁抱到床上,略略抚慰几句,转身喝令商荣:“跟我来!”

师徒二人一先一后出门,赵霁猜商荣定是被叫到陈抟屋里挨训去了,想听听太师父会怎么骂他,狠狠擤了几把鼻涕止住哭声,抹干眼泪,溜到那间客房的窗户下偷听。

陈抟想来已严厉教训过商荣,赵霁去时他的声气已大为缓和,对话内容更接近谈心。

“霁儿说的可是真话?你当真对苗小姐有情?”

商荣千般气恼万般无奈地答话:“师父,那混小子满口胡言,您怎么能听他的?我跟苗小姐顶多算熟人,连泛泛之交都谈不上,岂会对她有意思。”

陈抟轻轻一声:“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苗素这女孩子太难驾驭,哪个男人若倾心于她,日后必有吃不完的苦头,商荣最好别看上这类型的姑娘。

本着防微杜渐的心态,他忽然心生一念,莞尔道:“你再有半年就满十四岁了,该提前考虑成家立室了,汾州万兽庄尹庄主的独生女生得温婉端淑,只比你小一岁,年初尹庄主来峨眉做客,对你很是夸赞,想将女儿许配与你。前阵子门下应酬多,为师忘了说,现在就来听听你的意见,你可愿意娶那尹小姐?”

不提商荣,单说赵霁听了这话就像被人拿大铲子扎扎实实拍扁的虫子,一根毛都动不了了,苗素这颗眼中钉尚未拔掉,又凭空钻出个尹小姐,他怎么能让这高矮胖瘦都摸不清的女人抢走他最最依赖的人?

就算商荣答应了,我也要想办法破坏这门亲事,回头就写匿名信向尹庄主揭发,看他肯不肯把宝贝儿女儿嫁给一个自私小气、吝啬抠门、暴躁粗野、冷酷狠心的坏小子……

他阴暗的心思将昏暗的天空熏得更黑了,完全没想过自己才有横刀夺爱的潜质,注意力全记挂在商荣那张嘴上。

“师父,我还不想成亲。”

身旁的草丛里传出几声蛐蛐叫,将黑幕咬出两个小孔。

陈抟犹在劝导:“不是叫你现在就成亲,先订下婚约,等过两三年你们都长大了再办婚事。”

“那我也不想。”

“为什么?”

“……那尹庄主长得跟头河马似的,万一尹小姐随父亲,我今后岂不是要跟河马过日子?再说汾州产醋,她生在哪儿多半也是喝醋长大的,听说爱吃醋的女人最难缠,徒儿想轻松过日子,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陈抟哈哈大笑,赵霁也又惊又喜,暗地里啐道:“还说自己不在乎美丑,这不一试就露馅了?”

不禁反过来想商荣应了这门亲事也好,他跟那母河马过不到一块儿,又不能去找别的女人,最后还得让自己做伴儿。

听里面二人快聊完了,连忙贼手贼脚爬回客房,照先前的模样躺下。

不久,竹帘沙沙作响,商荣回来了。

赵霁面朝墙背朝外肩膀一抽一抽地低泣,像被人端了窝巢的小兔子。

商荣没看出他在造假,想想刚才那一巴掌是扇得重了点,走走停停好一阵,到底来到床边,轻轻推一推他的胳膊。

赵霁扭身避开,以赌气逼索更多哄慰。

等了半天,只等来咔嚓咔嚓的咀嚼声,商荣坐在床沿上,拿着一包芝麻酥饼吃得贼香。

把人欺负成这样还心安理得吃东西,他简直不是人!

赵霁猛一翻身怒目而视,眼睛像两把刚从磨刀石上拿起来的尖刀,还沾着饱满的水光。

商荣漫不经心瞅向他,举起装点心的纸包问:“要吃吗?味道还不错。”

语气如同聊家常,没有丝毫歉意。

赵霁以沉默表示愤怒,对峙片刻,商荣掰了一块酥饼递到他嘴边。

“尝尝吧,不好吃就吐出来。”

这话有点哄人的意思了,赵霁本想再摆点姿态,奈何就像倾心名士的□□,见了意中人便管不了身价,乖乖张嘴含住点心,慢吞吞嚼着,并不打算吐掉。

商荣顺手挠挠他挨打的右脸。

“疼得厉害吗?”

仿佛一点火花落在干草堆上,赵霁的脸瞬间烧得红彤彤的,心里又酸又甜,热辣辣的泪珠飞快滚出眼眶,急着爬坐起来扑到商荣怀里,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怎么推都不撒手。

“我跟着你这两年受的气比我在家里十年都受得多,你再欺负我,往后保管有你后悔的一天。”

他哭唧唧地撒娇,再不管体统二字,商荣忍住头疼唉声叹气,右手不自觉地拍着他的背心。

“我有什么可后悔的,真以为我会靠你养老送终啊?”

“哼,你不靠我,难道还靠母河马?”

“臭小子,敢偷听我和师父讲话!”

“你凶什么!怪我识破你的真面目了?口口声声说自己不重相貌,结果又嫌弃人家姑娘长得丑,表里不一说得就是你这号人!”

“我那都是顺嘴编出来的借口,不那么说师父准会逼我娶那个尹小姐。”

“骗人,你就是怕娶个河马长相的老婆,往后天天在家对着你哞~”

“河马又不是牛,不会哞哞的叫!而且,就算她哞哞哞,也没你整天汪汪汪的烦人!”

“你又骂我是狗!”

“骂你又怎样?”

“好啊,你既然说我是狗,就得负责养我一辈子,否则就是始乱终弃!”

赵霁胡搅蛮缠一番,再度扎进商荣怀里,死活赖着不出来。

“哎~真快被你气死了。”

商荣用力捶打胀痛的天灵穴,认命地随他去,过了一会儿粗气呵斥:“起来,我去打盆凉水帮你敷一敷脸,明天就回去了,你这猪头模样怎么出门见人。”

清凉的毛巾冰在脸上,赵霁的火气荡然一空,看商荣脸板成一块干面饼,转过来哄着他说话,问他下午去龙兴寺做什么。

商荣早看出他讨厌乞丐流民,救济的事最好瞒着他,便拿另一件事岔开。

“听说觉慧师父自那日回寺以后天天都到山上的寒潭修‘水离垢’,每天要在水里浸十个时辰,广济大师说他再这样下去准会寒邪入体,搞不好变成废人,可谁都劝不住他。”

赵霁吃惊:“他为什么这么做啊?”

“好像是他中了羊胜的惑心术以后看到了自己内心的罪恶感,说自己是弑父的大恶人,在洗清罪孽前不能停止修行。”

商荣详细转述了广济的原话,赵霁了解情况后决定明日一早去岘山见一见唐海月。

六月的深山凉风习习,龙兴寺后的山岗上,碧树翠藤??环抱着一亩浅潭,潭水清冽无比,若有似无,水中鱼儿好像悬空游嬉,水面浮萍落叶也像无所依傍。近到两三丈内寒气扑面袭来,仿佛猝然步入仲秋时节。

唐海月趺坐潭中,水漫过双肩,只露一颗脑袋。赵霁在谭边呼唤数声,见他寂然不动,便脱掉衣裤,裸着身子游到他身边。

唐海月瞑目叹气:“赵施主,你来做什么?”

赵霁初入寒潭便觉着潭水凄神彻骨,纵然运功护体也待不长久,见唐海月脸色冻得如同青皮橘子,颊腮上布满鸡皮疙瘩,人也浮肿了一大圈,顿时体会到广济等人的担忧。

他并非系铃人,却想试着解对方的心结,咬住打战的牙关说:“觉慧师父,我不是来劝你的,就想替糖心问问你,他说他这两年给你写了几十封信,从没收到过回信,这是怎么回事呢?”

唐海月闭着眼睛回答:“我修行尚浅,不想受俗事干扰,他写来的信都被我原封不动烧掉了。”

“果然是这样,那你肯定不知道令尊被卢氏下情蛊的事了。”

“什么?”

“丁阳说,他教唆卢氏对唐堡主下了情蛊,中了情蛊的男人都会对下蛊的女人唯命是从,所以唐堡主才会对你和糖心不管不问。可是他虽然中了蛊,仍念着骨肉亲情,糖心被关进祠堂候刑那晚,就是他命丁阳带你前去营救的,事后又写信拜托纪天久照看糖心,纪天久在唐堡主的丧礼上公布了他的亲笔信,我和商荣都亲眼所见。”

唐海月肿得发亮的眼皮像剑鞘的扣簧弹了起来,射出晶亮的光。

“这是真的么?”

“我怎么敢跟你开这种玩笑,这些事糖心想必都写在书信里了,可惜你没看,若早点知道实情,就不会耿耿于怀了。”

悲和喜两道洪流猛烈冲击唐海月的心扉,将堵塞在那里的淤泥涤荡无余,解除对父亲的误会,怨恨有如无根之草悄然枯萎,可是纠结的内容并未改变他费尽力气也没能戒除嗔恨,这魔鬼仍可轻易支配他。

见他泫然欲泣,赵霁伸手搭住他的肩头说:“觉慧师父,我听说人在成佛时才能断绝七情六欲,虽然你立志成正果,可出家还不到三年,用不着这么心急啊,广济大师说执着也是魔,你要戒除嗔恨,也要警惕执着啊。”

灵犀一点,慧光乍现,唐海月扭头看一眼少年,转回头广济已伫立水边,这一刻他看到了苦海慈航,挣起僵冷的身体跌跌撞撞爬上岸边的岩石,跪倒在主持脚边。

“师父,弟子错了。”

广济见他已然醒悟,其心甚慰,摩顶开示道:“觉慧,我们学佛之人重在观心,心为万法主体,世间无一事在心外,发现心中的恶念并不可怕,因为这正是向善去恶的根本,而一味纠结回避,反倒会裹足不前,迷茫自误。若你还不能参透,为师再赠你一句话:‘念起即觉,觉之即空,不随是功,天长日久,自然无念。’”

这时赵霁也回到岸上,他看到唐海月肿胀的脸露出舒畅的微笑,困扰他的心结想必已经解开了。

赶回江边,时当正午,船家看他转来便解开缆绳扬帆。

赵霁跳上甲板,见商荣散着头发从船舱来出来,调侃道:“你怎么又扮起散花天女来了,这模样确实好看。”

左脸立刻挨了记掐,还算商荣有良心,没对他依然肿痛的右脸下手。

“我头有点痒,刚才烧水洗了洗,这会儿头发还没晾干呢。”

赵霁挠挠头皮说:“我头上也开始作痒了,我也要洗。”

“先去吃饭,我和师父看你迟迟未归,就没等你。”

“那给我留饭了吗?”

商荣受够他这波没完没了的撒娇热潮,粗声武气道:“留了碗狗饭,再不吃就馊掉了。”

“谢谢荣哥哥。啊,你脸上又有蚊子了。”

赵霁趁其不备化身蚊子在小师父脸上叮了一口,商荣怒??诽咚?u桑?凰?榛钌凉闼频淖杲?舜?铡?br>

小混蛋,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商荣又气又羞,不愿去舱里面对他,站在船舷边吹风,顺便晾晒湿发。

江水荡荡,橹声依依,客船逆江而上,速度也不慢,转眼已离岸五六十丈。商荣悻悻回望襄阳山水,他在此盘桓一月,却没能尽兴观览名胜风景,品位乡土人情,故地重游不知要等到哪年哪月了,为此心下颇为惋惜。

在他视线之外的码头上,微服出巡的郭荣正率领部从呼船渡江。今日他与南汉使节约定在龙兴寺见面,寺庙清静安全不惹眼,自古就是谋事会谈的好场所。

他驻足泊岸,向江中极目远眺,排查一切可疑的景象,只见一艘乌蓬客船正缓缓驶向上游,就快脱离清晰的视野,船尾立着一名长发披肩的美少女,相貌竟与商怡敏出奇相像。

郭荣惊喜交集,不禁往前急赶两步,想瞧仔细一点,可惜那船儿已载着惊鸿一瞥的身影去到百丈开外,景象模糊,再难分辨。

追。

这念头像泡沫在郭荣脑海里一闪即灭,那少女看起来尚在稚龄,年纪比师姐轻得多,估计只是容貌相似,退一万步说,哪怕这女子真与师姐有瓜葛,他也不能为私情耽误国家大事,成大业而亡小情,这是他一早选好的路,所以当初才会不顾情面地协助义父铲除敌党,师姐在他心目中的分量重过任何人,但终究压不住凌云之志。

一将功成万骨枯。

帝王无情,才能独霸高处,他立志开创升平乐土,为此必须登上万人之巅,如果可能真想戒断情念,这样就不会再受时有时无的心痛困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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