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休养五天, 二人的伤势好得七七八八了。想到日前不辞而别,龙兴寺的和尚们定然着急, 无论如何得赶回去,便跟赵匡胤商量, 次日一起动身,先到岘山见过广济主持,再送赵京娘去襄阳找婆家。

商荣赵霁这对冤家好比两只相依为命的刺猬,挨近了互相伤害,隔远了又寂寞难耐,仅仅冷战一天便在赵霁的服软赔笑下罢战言和,尽管伤面子的话照说不误, 却也讨论了不少正事。

比如猜测那晚与他们交手的红衣人是谁、商量回襄阳后如何追查挖心贼和蒋发、还有那个散播歪理的羊胜会不会是不灭宗的党徒。

“上次我在蒋发家偷听他和不灭宗的人谈话, 那个人提到不灭宗在襄阳有分舵,管事的叫杨先生。我当时以为是木易杨,现在怀疑是牛羊的羊,不灭宗在荆襄活动猖獗, 羊胜在当地势力这么大, 多半就是我那晚听到的‘羊先生’。蒋发这混蛋也必是来投奔他的,有这条地头蛇做后盾,才比在峨眉县时更嚣张。不过,我想不通,他当初偷偷逃跑不就好了吗,为什么非要放把火,烧死那么多犯人。”

他其实多少猜出苗头, 故意把破疑解析的机会让给商荣,以结欢心。

商荣不知是计,认真地为其解答。

“逃跑会被追查,还会牵扯出不灭宗这条线,哪有诈死这么一劳永逸。一个人装死还会惹怀疑,拉上几十个人陪葬就逼真多了。至于那羊胜是不是不灭宗的,等抓到蒋发就知道了。”

他双臂高举伸个懒腰,将之前的险情划进故纸堆,准备迎接新的冒险,出发前不免有些感慨。

“那天夜里我只想出门散个步,结果牵出一连串危险,幸好……”

赵霁自以为是地为他的喟叹做注:“幸好我们都还活着?”

商荣一本正经摇头:“幸好当时没带乐果儿和那三百八十两银子出来,否则亏大了。”

赵霁听了大受打击,愤懑道:“乐果儿就算了,你怎么把银子排在我前面?财迷心窍!”

商荣一本正经肯定:“银子本来就比你好,不会跟我吵跟我闹,只让我开心不惹我生气,你没事多跟银子学学,少说话多做事!”

回去的路上师徒俩走一截吵一截,连赵匡胤和赵京娘也习惯他们颉颃不下的脾性,用苦笑代替劝解。

不出预料,他们走失后龙兴寺犹如半夜失盗,上下忙乱。广济怕有万一,第三日便去书陈抟,报知此事,又派遣阖寺一百多号人轮流外出搜寻,翻遍整座岘山,自然找到挖心贼堆放小儿尸骸的山谷。

这一发现轰动襄阳,各种版本的挖心贼形象在三街六巷,乡野村陌间流传,谈之色变,可止儿啼。

襄阳节度使高行周下令刑名从严从速追查,在城内外的水陆关卡严防死守,通缉令雪片般传遍州郡,短短数日赏银已上涨二十倍,从最初的五百两增加至一万两。为政官员们明白,治下出了这等妖魔似的人物,一旦上达天听,他们头上的乌纱帽便岌岌可危了。

商荣一行刚到岘山脚下就遇到龙兴寺的和尚,僧人们做了十来天没头苍蝇,热锅蚂蚁,见了他们如同看到菩提圣使,欢天喜地地簇拥着回到龙兴寺。

广济闻报,叫人直接领两个少年来到禅房,见面后一连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好像二人真是佛祖赐还的。

听商荣叙述完那夜离寺后的际遇,广济一语道破红衣人身份。

“假使老衲猜得不错,你们在江上遇到正是不灭宗的头目,前梵天教的大威德明王赤云法师。”

商荣赵霁相顾一惊,都对此表示质疑。

“赤云法师是黄巢的徒弟,几十年前就纵横江湖,如今至少年过半百,我们看见的那个人还很年轻,瞧着顶多二十来岁,年纪对不上呀。”

广济自有道理。

“赤云曾跟随黄巢修佛,绰号‘无相尊者’,这无相二字却并非佛教的‘绝真理之众相名无相’,而是用了道教的释义,意为没有具体行迹、形状和面目。江湖上见过他的人都各执一词,因为他露面时忽男忽女,时老时少,有时是妙龄少女,有时是彪形莽汉,从来无人知晓他的真容。老衲听你们描述此人的武功,实乃当世罕见,他既承认自己出自不灭宗,那多半就是赤云法师了。”

与传说中的大魔头正面遭遇,还从他的魔爪下逃生,大胆如商荣也不禁暗生余悸,忙向广济通报:“大师,赤云亲自在那艘巨船上督航,说明船上运载的事物十分要紧,当夜那船行过,江中水族都争相上岸躲避,赵霁还看到船上有古怪的大灯,怀疑是凶兽的眼睛。”

赵霁想起那怪物便胆颤,抢着插嘴:“是啊是啊,我看得清清楚楚,那两团绿光足有正殿的门那么大,若真是怪兽,肯定能一口气吞掉好十几个人。而且那艘大船周围的空气都阴森森的,人一靠近就起鸡皮疙瘩。”

商荣接着说:“不知道不灭宗要送这东西去哪儿,看他们的一贯作风,定是又有什么恶毒的计划。晚辈以为应该提醒汉水下游的武林人士加强戒备。”

广济点头:“少侠所虑极是,老衲今晚便给少林上院的主持师兄写信,让他通知各大门派提高警戒。”

叙谈完毕,仍命僧人送他们回房安顿。二人走到藏经阁前,见赵匡胤正和一个虎背熊腰的大和尚切磋棍法,唐海月站在旁边观看。两个人的棍法都势猛力刚,进退有度,好似虎扑龙戏,煞是好看,凡是瞧见的人都停下脚步。

五六十个回合过后,双方一齐收棍。赵霁仔细看那大和尚,正是上次在山门外棒打唐海月的觉远,听说他是罗汉堂的管事,专门负责教导新入寺的武僧,于棍法上有很高造诣。赵匡胤能和他战成平手,自然获其青睐,要将自己精研的混元降龙棍法赠予他,此外另有几个地位崇高的僧人也竞相与赵匡胤讨论武学,赠送经书礼品,态度无不热情诚挚。

商荣瞧着犯疑,心想赵匡胤初来乍到,怎的这般受器重,指使赵霁去向唐海月打听,得知这与本寺一桩传说有关。

话说当年兴建龙兴寺的高僧曾于岘山?上得一奇梦,梦中有赤龙从洛阳方向来,驱散千重乌云,鳞放五彩霞光,继而口吐人言,曰:“天下大乱,吾当托生圣主以救万民”,随后化作清气坠入山间。

高僧梦醒后在山腰处找到一口干枯的泉眼,泉旁老松交抱,宛似龙形,便在此地结庐修行,渐渐筑成寺庙,圆寂前留一预言,说:“泉眼复苏之日,有贵人自洛阳来,当为济世明君。”

传说流传百年,人人似信非信。

今早那干枯的泉眼突然涌出清泉,惹得僧侣们啧啧称奇,接着赵匡胤便登山门,寺里有会相面的和尚见了,说他顶上瑞气盘聚,有帝王之相,又得知是从洛阳来的,正与传说吻合,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地向其示好。

商荣听了好笑:“出家人六根清净,怎的也搞攀龙附凤这一套?”

唐海月无奈微笑:“话也不能这么说,倘若这位赵施主果是真命天子,今后便要主宰我佛门盛衰,各位师叔师兄们或许是想结个善缘吧。”

赵霁听了也笑:“照这样看,我也得好好巴结一下赵大哥,万一他哪天真当了皇帝,就让他给我个大官做做。”

商荣斥道:“天还没黑呢,少做梦了。凭你这德行都能当官,那我也能做皇帝了。”

“我是你徒弟,你当了皇帝,好意思不给我个官职?”

为了对付他的无赖,商荣不吝歪招,扬眉冷笑:“哼,我当然会高官厚禄地抬举你啦,先把你阉了,再封你做大内总管。”

“你也太狠了!”

和这个狠心的师父吵架,小流氓也做不了常胜将军,看到商荣嘴角含笑,嘴唇弯出好看的弧度,赵霁真想在那红润的唇瓣上咬一口,可惜周围没有蚊子飞过,手上的剑伤也已愈合,暂时想不出花招实践坏念头。

午时,他们带着乐果儿陪赵京娘吃饭,外面骤然响起促迫的磬声,像有紧急情况发生。两人跑出客房,见许多僧侣们正忙忙慌慌来回奔走,有的急声警告:“小施主快回客房,别到处乱跑。”

商荣听寺门方向闹哄哄的,想去那边瞧瞧。

和尚们更急:“千万别过去,羊胜的学生们领了几百人来闹事,寺门都关了,主持派觉远和觉慧师兄与他们交涉,其余人都不许靠近。”

他们的劝说只会扇起商荣好奇。

“龙兴寺是百年古刹,官府也不能随意践踏,羊胜有什么理由登门闹事?”

他对世情了解不够,以为寺院清白持重,外人便挑不出是非,殊不知羊胜一方找的理由冠冕堂皇,这个让龙兴寺有口难辩的罪名就是勾结奸商,敛财害民。

襄阳许多商人习惯来龙兴寺寄存货物,这当中包括几家大型当铺,他们将顾客典当的物品存入寺内的无尽藏院,当期过后无人赎取,再委托寺庙将这些货物转卖给有需要的香客,中间的利润分出一部分做为供养,布施给寺庙。

遇到低价典当的奸商,那些无力赎回财物的人便抱蔓摘瓜地连寺庙一块儿恨上,骂他们是替贼销赃的帮凶,羊胜狡猾地利用了这群人,今日便煽动他们前来滋事。

据说很多人带了硫磺硝石,扬言放火烧寺。

商荣赵霁不顾僧人阻拦,跑到寺门前攀墙观看。

门外稠人广聚,沸沸扬扬,觉远和唐海月正被堵在台阶前,两张口怎敌得过数百人的叫嚣,他们索性闭目塞耳合十念经,任那些人推搡唾骂,只求守住寺门。

与他们正面对峙的几个衣着光鲜的青年想来就是羊胜的弟子,赵霁指着为首的身穿雪青色纱袍的青年惊叫:“那不是崔冉吗?”

商荣也已认出崔冉,见他横眉怒目指斥两个和尚,表情凶狠,全不似初见时的温文和善,皱眉道:“这人干嘛跑来瞎起哄?这么快就忘记广济大师的救命大恩了?”

赵霁来气:“这人就是没主见,又是羊胜的忠实走狗,瞎子看戏,人云亦云!”

二人当即翻墙,直接跳到阶前。

站在前排的暴民被这两个从天而降的少年惊吓,一时都住了口,后面的人听前方突然安静,也跟着收声,喧闹散尽,商荣接下来的话便一字一板地传入众人耳朵里。

只听他严介质问崔冉:“崔公子,你来这里做什么?”

崔冉没料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们,不禁讶然失色,可是并未露出二人预计的愧意,随后竟怒火盈面,指着商荣破口大骂。

“好你个小贼,果然躲在这贼窝里。”

商荣亦惊亦怒,赵霁抢先詈诘:“崔冉,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我们和广济大师在集仙峰下救过你的命,你不感谢也便罢了,为何恩将仇报带人来龙兴寺闹事?还骂我们是贼?”

崔冉毫无理亏之意,额头鼓筋,双眼爆出血丝,火头火脑道:“你还有脸胡说,当日明明是你二人和那老秃驴合谋劫财,在集仙峰下用蒙汗药迷昏我,偷走我的货物,然后捣毁船只消灭证据,若不是那三个船家逃得快,也被你们灭口了!”

歪曲事实的说辞令师徒俩面面相瞪,怀疑崔冉中了魔障,但即刻反应过来,料他必是受了谁的蛊惑才将黑白颠倒。

商荣怒道:“崔公子,这些话你是听谁说的?耳闻为虚,眼见为实,你莫要听信歹人谗言。”

崔冉比他们还愤怒,颤声说:“就知道你们会狡辩,装得再像也没用,我自有证人!”

他回头朝人群中喊出一个名字,又给商荣赵霁平添一笔惊讶。

“王材,你过来,把那日发生的事当着大伙儿讲一讲!”

一个黝黑精瘦的男子钻开人缝来到崔冉身边,正是当天驾船的水手之一。

赵霁看到这杀人未遂的盗贼便怫然大怒,吼叫着冲上来抓他。

王材利索地往崔冉身后一躲,崔冉也张开双臂护住他,厉声警告:“你见了证人就心虚,还敢说自己是不贼?”

赵霁怒骂:“你身后那个才是贼,那晚不是我们出手,你早被他和他的同伙大卸八块,扔进江里喂鱼了!”

不料王材竟哀声喊冤:“你这小贼休要胡说,那天分明是你们和广济和尚串通好抢夺崔相公的财物,还打沉我们的船,把我们哥仨逼得跳江,怎么反过来赖我们是贼呢?”

贼喊捉贼的一幕真真气煞人也,商荣喝问崔冉:“崔公子,这样荒谬的假话你也相信?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真是歹人,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你?犯的着再帮你雇船,送你还乡?”

崔冉冷笑:“那是因为你们知道我家是襄阳富商,还算计着能从我身上骗取好处。”

小人心如蛇嘴如蝎,再坦荡的胸怀也能被他们抹黑杜撰,商荣知道崔冉耳根子软,容易受人误导,不再费力同他争辩,只问他一句:“那王材与你非亲非故,又是个有名的无良恶棍,你自去乡里打听打听就知道他名声有多坏,这种人说的话如何能信?”

中肯之言也打动不了崔冉,这傻瓜一心一意声明:“王材也是我恩师羊胜的弟子,恩师说他可信,那自然错不了。我也相信他骗谁也不会骗我这个同门师兄弟。”

此事居然又是羊胜从中作梗,招收贼盗,锻炼罗织,这人哪里是什么大善人,明明是行若狗彘的大坏蛋。

赵霁想到赵京娘将要嫁给崔冉这个助纣为虐的蠢货便急怒攻心,忍不住痛斥:“崔冉,你知道你的未婚妻赵氏被人掳走了吗?那个抢亲的淫贼叫蒋发,你回去问问羊胜,他兴许也是你师兄弟呢。”

崔冉又是一惊:“赵氏现在你们手中?”

赵霁说:“赵小姐走运,得义士相救平安无事,她现下就在龙兴寺内,可看到你这幅善恶不分的鬼德行,我真不想把她交给你!”

崔冉脸上青红不定,忽然哈哈大笑,流溢更多恨毒。

“你当我还会要那贱货吗?她在老家时就出了名的水性杨花,在当地嫁不出去才坑骗外乡人。来襄阳的路上又与一个贼汉相好,随他淫奔出逃,如今还落到龙兴寺这个贼窝和一群贼秃驴共处一室。我崔冉清清白白一个人,怎能被这淫、妇玷污身家名节?日前早已写下退婚文书发往她的娘家,一刀两断,永无瓜葛!”

“这话也是羊胜说的?”

“没错!”

像往油锅里撒了一把盐,赵霁怒发冲顶,上前狠狠一拳,打得崔冉口鼻喷血,嘴巴像砸坏的棋缸,吐出十几颗碎裂的牙齿。

头目被打,暴民们便要群起攻之。这时又一路人汲汲皇皇嚷上山门,这些人多是苍翁老妪,逢人便拉住劝说,像是来护寺的。其中一对老夫妇牵衣拽袖地赶到寺门前,一把揪住王材大声哭骂。

“作孽的杀才,广济大师是我们家的恩人,你怎能跑来害他!”

“忘恩负义的东西,我没你这个儿子!”

老两口围住王材又捶又打,听口气是他爹娘。

一位和他们同来的老者喘吁吁登上台阶告诫那些暴民:“龙兴寺替商户看管货物,但从未敛财,商人们给的供养全被主持用来做好事了,这些年附近村镇的穷苦人家每年都能到寺里免费领取一石福米,遇到温饱不继时,还能在这里借些银钱周转,寺里从不催债,更没有收一分一厘的利息。有这样救苦救难的高僧大德是我们地方之福,大家切莫受人挑唆,践踏佛门,作践好人都会遭报应的!”

苦劝首先招致怀疑,有人质问:“我也是襄阳本地人,怎没听说有这等事?”

老者解释:“龙兴寺戒律严明,僧人们不常到市井走动,广济大师为人又冲淡平和,做了善事也不对外彰显,还叮嘱我们这些受惠的人家莫要四处流传,是以知道的人不多。”

抨击接踵而至:“你们收了贼秃的好处就帮他说话,怎不想想我们这些苦主被他坑得有多惨?依我说,那老贼秃只是用小恩小惠收买你们这些老糊涂,帮着他标榜善名,掩盖罪行。个中道理羊先生早已对我们讲明了,你休想唬人!”

这些人偏听偏信,老者说理不通也火了,怒叱他们:“当初是你们自愿去当铺当东西,龙兴寺并没有一个人出面要挟,事后拿不出钱赎买的人也是你们,你情我愿的买卖怎么能说坑骗呢?即使要怪罪也该找当铺,为何迁怒寺庙?”

暴民本是无理取闹,听了这话就用恼怒遮盖心虚,齐声大骂着涌上来。

有人冲王材吼嚷:“羊先生待你恩重如山,你见了这两个糊涂的老东西就不听他的教诲了吗?凡是亲近贼秃一党的都该杀,你还对他们客气什么?”

王材本是不义之徒,不懂孝悌廉耻,被父母责骂已是怀忿,只恐旁人骂他忤逆才不敢放肆。这会儿得了同党声势便大胆纵恶,竟扬手抽了母亲一耳光,直接将老太太扇翻在地。

商荣正要动手收拾这畜生,现场局势已然失控,人头组成的浪潮连三并四扑向寺门,那些来劝和的老人都被揪住殴打,不少人滚下台阶,受乱脚踩踏,惨嘶怒嚎响彻云天。

觉远和唐海月领了师命,不能对这些平民动武,也招呼商荣赵霁切勿伤人,否则又将授人以柄。

那些暴民则完全丧失理智,疯狂地抓扯扭打,看架势要将他们生吞活剥,更有人冲到院墙下,试图翻墙进去烧杀打砸,好几个点燃的草团树枝已砸向寺门,飞檐梁柱冒起团团黑烟。

赵霁跳到一旁的大树上躲避,看脚下乌烟瘴气,情势十分凶险。焦急四顾,发现上方枝桠上挂着一个斗大的蜂巢,几只野蜂正在周围进进出出,个头都有小拇指粗细。

他急于制止乱像,纵身抓起蜂巢使劲掷向人群,犹如沸粥倾覆,成千上万只野蜂暴怒扑出,将眼前人都当做毁巢的仇敌狠命蛰刺。

野蜂蛰人奇痛,暴民都是凡夫,谁人受得了?顿时抱头的抱头,蒙脸的蒙脸,比来时更急迫地朝山下逃窜,不一会儿蚁溃鼠骇地跑个精光。

寺内的僧众赶来救火救人,用浓烟驱散蜂群,将伤者们抬入寺内医治。听说崔冉等人逃跑时放话明日还会再来,连广济在内都想不出万全之策,只好得过且过,先收拾完当天的残局再做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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