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羲姮既然这样说了,卫澧就算有心动作也没有施展的余地,况且她既然已经清楚了自己的心思,他再有动作,赵羲姮第一个怀疑到的就是他头上。

人若是真死了,她必定要生气的,往后连好脸估计都不会给他。

世上再深厚的感情都经不起消磨,赵羲姮对他恐也没有情爱,更别提消磨了。

卫澧竭尽全力去维护这一段关系,讨她欢心,以至于不让现在的平静温馨分崩瓦解,零落成泥。

一开始的时候,卫澧当着赵羲姮的面儿都不惧可劲儿折腾;后来他背地里不让赵羲姮知道,偷偷地折腾;到现在,他连在赵羲姮不知道的地方折腾的勇气都没了,主要是承担不起赵羲姮知道事情后的后果。

诸如谢青郁,他再讨厌这个人,却不能真正对其做出损害的事情。

所有人都值不得让他现在的生活破灭。

赵羲姮也没有盯着卫澧,她知道自己既然说了,卫澧就不会再有动作。

大抵是被偏爱的人有恃无恐,觉得卫澧才不会为了泄愤而令她不快。

沈都安没留在府上,而是让陈若江带回去了。

照卫澧的话说,“我见他垮丧着一张脸,就觉得晦气。”

意思是让陈若江先带带,等回头各郡的试子来不咸考试的时候把沈都安塞进去一并考试。

虽然看着像是给沈都安开了个后门,但回头与其他人放在一起比不过人家,丢脸都能丢到姥姥家。

沈都安在陈若江家,先是哭了好几天,不知道是哭自己还是哭那个已经死了的扒皮主,饭也不吃觉也不睡,一边哭一边干活,不让他干活他晚上就睡不着。陈若江谨记卫澧的教诲,人死不了就成,也没管他。

按赵羲姮的话来说,得给些时间缓缓。

但他哭得陈若楠睡不好吃不好玩不好,气得去找他算账,后来一看人瘦的跟个麻杆儿似的,也就骂不出来了,干脆端了碟花生打糕,坐在他炕边儿边吃边跟他碎碎念。

沈都安的事儿陈若楠听陈若江讲了,那扒皮的江东太守利用他还打压他,把他写的东西批判的狗屁不通,整得人精神都不正常了,最后却拿他写的东西换赏赐夸赞。

“吃点儿?你说你光哭也不吃饭,我都怕你背过气儿去。”陈若楠盯着他,趁他擦眼泪的间隙将打糕递过去。

沈都安瑟瑟发抖,往炕里一缩,“我,我不能吃这么好的东西。”他不配。

完了,真傻了。陈若楠一拍脑袋,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忽然过去拽他的手,“走吧。”

出去溜达溜达,听说他十岁以后就被圈在郡守府,再也没出过门了。

兴许人溜达溜达也就精神了。

“陈娘子,男女授受不亲……”沈都安像是被烫着似的连忙要将手扯回来,只是他太瘦了,弱鸡一样,哪里抵得过像假小子似的陈若楠,几番挣扎下来,原本惨白没有血色的脸浮起一抹红。

陈若楠松了手,上下打量他一眼,“把你那鼻涕泡擦擦,埋汰死了。”

沈都安脸更红了,颤颤巍巍从怀里掏出帕子擦鼻涕。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沈都安忽然站住不动了,眼眶一红,“陈娘子,你家的柴我还没劈完呢。”

赵羲姮最近陆陆续续收了几封信。

一封是谢青郁写来给她的,顺带着送来了几个嬷嬷,信里表示了慰问和关切,并且解释这几个嬷嬷的用处。

谢青郁对于自己的歉疚和善意,赵羲姮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诚然是喜欢自己的,但更多的是没有完成责任义务的歉疚和不甘。

赵羲姮为他送上真切的祝福,希望他能早日觅得良人,阿弥陀佛,别的她实在也做不了了。

另一封是她的表姑母送来的,这位表姑母就是赵羲姮许久前说的那位养了二十几个面首的,封号河昭县主,不过那都是将近二十年前的桃色了,后来这位表姑母遇到了真爱,遣散后宫,且生了女儿,女儿正与她同岁。

信中内容倒是叫赵羲姮大吃一惊,河昭县主大限将至,自觉不能照顾女儿,于是托孤给了赵羲姮,语气卑微诚恳,充满了哀求和绝望。

上头满是药渍血渍,字迹略有扭曲,倒像是个病入膏肓之人临终绝笔。

掐指一算,两个人将近十年没见面了,赵羲姮想不通河昭县主为什么会将女儿托付给自己,她丈夫不是还在人世吗?况且她与那位不知表到哪儿去的表妹年岁一般大,哪里需要她来照顾?

信中处处透着古怪,赵羲姮派人去河昭县打探,传回来的消息的的确确是河昭县主上个月才病故,但丈夫草草为其下葬,不久后就迎娶新欢入门,新欢是个寡妇,还带着一对孩子。

赵羲姮细想想,也理解河昭县主为何将女儿托付出去了,但奇怪的是,打探的消息的人一路都不曾遇见河昭县主的女儿。

出了河昭县后,齐嫣令人改道,偏离了行往平州的路线。

“娘子,县主临终前不是嘱托我们去投奔敬城公主吗?”侍女们惴惴不安,扯着齐嫣的袖子劝她去平州。

齐嫣生得娇怯模样,妖妖娆娆的又柔软入骨,得了河昭县主十分美貌,这样的人,即便做个没有主见的菟丝花也能过得十分好,偏她是个有主见的,性子执拗。

她又重复了一遍,“去陵城。”

“沿路留下痕迹,别教父亲派来的那些杀手跟丢了。”

河昭县在雍州,也就是谢青郁的地界,谢家本家在陵城,谢青郁也在陵城。

她要的,可不是去投奔赵羲姮,过过安稳日子那么简单。母亲满脑子情情爱爱,最后让人害死了也只是说不怪那个男人,甚至还天真的以为她是那个男人的女儿,那个男人就不会伤害她。

做梦吧,在那个父亲眼里,她不过是个孽种罢了。齐嫣咽不下这口气,她要留在雍州,然后踩在她生父头上。

齐嫣弄不明白,既然当年为了荣华富贵主动舍弃了未婚妻甘愿投入母亲的怀抱,为何又觉得是母亲拆散了他的姻缘,不但偷偷将未婚妻在外养起生了孩子,而且下药毒死母亲,如今还要派人来追杀她?

母亲分明问过他愿不愿意的,若是不愿意也不强求。

赵羲姮怕齐嫣出事,于是派人一路搜寻,却在半月后又接到了来自雍州的信件。

看完之后,赵羲姮长舒一口气,将人手都召集回来。

河昭县主的女儿,那位齐娘子,眼下正受了伤,在谢青郁那处调养。

镇北王原本在的时候,一边嫌高句丽烦,有心发兵,一边自己年老渐肥,不能再领兵上阵,又不肯放自己儿子历练,怕翅膀硬了不服管教。

另一方面,青州与幽州对他虎视眈眈,他若举兵讨伐高句丽,难保会有损失,于是一直坚持着。

三方维持在一个稳定局面上。

但赵明瑾推了一把,现在这种稳定局面被打破。

幽州刘涣势弱,青州内乱不止,卫澧便能腾出手,不必太过惦念后方。

六月中旬才在不咸城进行科举,现在才四月中旬,他觉得若是往高句丽去一场,也赶得回来看科举。

卫澧去找赵羲姮商量,许久没动过兵了,他心中发痒。

两个人夜里坐在小花园里说话,明月高高挂,澄澈皎洁,四周草木横生,颇多幽静趣味,有几分月下幽会的情调。

但是卫澧的嘴在一边儿叭叭叭个不停,这让赵羲姮着实生恼,好好看月亮不行吗?白日里那么多时候不说,偏偏要挑着看月亮的时候说。

卫澧叭叭叭一顿完了之后,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我不管,你自己决定。”

“我觉得行的,而且我就算留在这儿也看不懂。”卫澧一本正经玩着她手指道,“而且不还有你在吗?我在你在都是一样的。”

他抬头看了眼月色,觉得这样的场景,比较适合煽情,上次他说情话的时候被赵羲姮骂了,估摸着就是时机没把握好,气氛不对。

吸取上次经验,卫澧带着感情背诵抄写过好几次的情话,他抑扬顿挫,“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两个永远不分离。”

听说,每个夫妻之间都要说些私房情话,这是感情稳定的阶梯。

没风吹来,赵羲姮忽然浑身一哆嗦,牙齿都软了,比吃了一筐酸杏儿还要酸,她嫌恶地甩开卫澧的手,卫澧还要去拉她,她又甩开,“你别过来!”

“酸死了。”她嫌弃。

卫澧又羞又恼,气得拍桌子,身后马尾乱晃,“赵羲姮,你怎么这么难伺候,你自己说要肉麻会说情话的丈夫的,我做了你又嫌弃我!你爱找谁找谁去吧,我不伺候你了!”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

“你现在要丢下我走吗?”赵羲姮眨巴眨巴眼睛,望着他。

“走!不管你了!”卫澧绷着腮帮子说道。

“哦,那你走吧。”

卫澧,“……”

他瞥一眼赵羲姮,试探着踏出一步,她没反应,“我真走了!你别想着回头亲一口就能把我哄好,老子现在不吃你这一套了。”

赵羲姮不搭理他,抱着膝盖窝在藤椅上继续看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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