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澧略微震惊的看着她,赵羲姮点点头,看懂了他眼神中的意思,“没问题,就算罚奉三年他们也能活得好好的,平常给点儿补贴就当发俸禄了,杀鸡儆猴得杀的狠一点。”

她比划了个手势。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法子虽然卑劣,但运用得当还是个好法子。

“打回去重写”五个字,给卫澧开辟了一个新思路。

对啊,平州他第一,他想让谁重写,写成什么样儿都是他说了算。

原本他打算发愤图强,照着这些东西死磕,但明明换个法子就能解决问题了。

原本哪哪儿都放肆的人,忽然因为重视一件事变得守规矩了,才导致自己陷入了困境。

既然有人给他创造了困难,那就把创造困难的人解决掉就没有困难了。

卫澧搂着赵羲姮,吧嗒亲了一口。

眼睛里几乎写满了“媳妇儿真棒。”

赵羲姮努了努嘴,感觉有点儿头疼,卫澧好像除了打仗,什么都不太会的样子。

他不会没什么关系,底下人会就行了,他懂一些,不被人骗了就好,但很明显,他手下那些亲信,没有几个于这方面精通的。

她现在能给他看看,因为平州地方小,她看得过来,又没有什么太复杂的事,等到将来地方大一些了,总不能还是她帮着弄。

虽然卫澧很大方的放权给她,有利于她地位的稳固,就算卫澧哪天变心了,赵羲姮也不怕。

但赵羲姮自认自己不是什么女中诸葛,能顶半边天,没有那金刚钻就少揽瓷器活儿,回头闹心不说还弄得自己身心俱疲。

她自己要管着内宅,虽然卫澧没养什么小老婆很让她省心,但一大家子上上下下人也不少,轻省不起来。

依照现在的势头来说,卫澧所占的疆土必然会越来越大,虽然她一边觉得卫澧性格能力都不太合适,但一边又觉得他越来越强,自己的日子就会越来越稳当没什么不好。

想这么多也没用,赵羲姮弹了卫澧的脑门一下,“快点儿跟我一起挑。”

卫澧不甘不愿的操起折子,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赵羲姮看完五本了,他还在看第一本,时不时遇到笔画多的字,还要皱眉好好想想。

赵羲姮不防抬头扫他一眼,见他眉头紧锁,心中隐隐有预感,就算把每个折子缩成了短短一张,他看起来也费劲。

多年缺失的文化素养,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弥补回来的,纵然他聪慧,但每日要忙的事情那么多,哪有太多的经历来弄这些零零碎碎的?

她轻轻推了推卫澧,一边看汇总一边道,“不如在平州准备一场科考,选拔些人才吧。”

“平州自立已经一年了,除却各地的官员,你身边围着的几乎都是武将,他们对这些也一知半解,有些文人在你身边儿也好,经济才是稳定的根基。有钱有粮百姓安居乐业才能无后顾之忧,宋将军他们虽细心,但不是专司其事的,一心不可二用。”

卫澧细细分析,觉得赵羲姮说得有理,“那我今晚就发下通知,去让他们筹备。”

现如今科举,一般先由乡里推拒品学兼优人才,然后进行层层筛选,最后再由卫澧亲面选拔。

“告诉他们选些有真才实学,了解百姓疾苦的,别回头都选些花架子出来。”卫澧又将目光投向手里的汇总,郁郁道。

若都是像这样的,他日日对着酸腐学究的逼逼叨,恐怕都要怄死了。

赵羲姮欣慰地看着他,活脱脱像看一个终于懂事儿了的小兔崽子。

她的目光如此饱含深意,卫澧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最后凑过去,狠狠在赵羲姮脸上嘬一口。

“别闹。”赵羲姮推他一把,“你要是闲得慌就多看点儿。”

四十份汇总,除了卫澧看得慢,赵羲姮扫一眼就知道水不水,不到一个时辰就挑好了。

这其中长篇大论言语赘述的不说九成,也有八成八。

卫澧命人将这三十几份打回原郡,连带着降责罚奉。

驿下快马加鞭,七日将这些文书都送到了,得了责罚的不免战战兢兢,重写汇总之余,昼夜冥想该如何讨好卫澧,令其消气。

四十份里刨去了三十多份,剩下的一只手就能数完。

既是关乎了一郡整年的安排,自然不能应付了事,得细细的看,赵羲姮将其分成两半,她看一半,卫澧看一半。

卫澧撑着头,坐在一边儿,一开始还勉强应对,到后来眼前的字都成了一个一个模糊的圈儿,令他昏昏沉沉,虽然一直撑着精神,但内容偏就不进脑。

“你清醒清醒。”赵羲姮闲时推看看他,推他一把后又继续批阅折子。

卫澧挺直腰板儿,干脆站起来抱着看,一瞧外头都擦黑了。

阿妉既然都帮他分拣完了,他不能再死皮不要脸的让她帮自己看了。

一个男人不能让媳妇享福,而是跟着日夜操劳,那他就是无能的男人。阿妉看一个半个还行,这都坐了一下午了,到底是他的活,还是阿妉的活?

卫澧如此想着,将赵羲姮拉到一边儿去,像打了鸡血似的夺过她手中笔墨,“你坐着吧,剩下的我来看。”

赵羲姮把“你行吗?”三个字咽回去,他既然有斗志,就要鼓励,不能泼他凉水。

卫澧既然看这些东西看得不顺畅,多看看自然心里也会有所感悟。

qing长小桃一天剥了两个柚子,难剔的丝络都干干净净的剔干净了,半点儿没伤着果肉,用赵羲姮说的那件白水晶葡萄纹钵盛着端了来,并着一些别的水果送来。

赵羲姮剥了块儿橙子吃,酸酸甜甜的,汁水丰足。

她又剥了块儿,顺势递到卫澧嘴边,温声细语道,“慢慢看,时间还早。”

卫澧怔了怔,目光看着赵羲姮,然后小心翼翼的把橙子肉叼走。

灯下的赵羲姮浅浅笑着,娴静柔美,但晌午那两下拍桌子,宛如晴空一记惊雷,劈的卫澧现在还如在梦里,心有余悸,以至于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她。

他实在想不到平日里温柔胆小娇怯的妻子,生气了最多是撒撒娇哭哭啼啼的,上个月即便心情不好也只是言语奚落他一番,今日怎么这么凶……

卫澧仔细想想,多年之前赵羲姮执着鞭子闯进山洞里,嚣张跋扈的模样他至今记忆犹新,身后跟着战战兢兢的一群人,那时他觉得整个人都战栗起来了,恍若见到神明降临。

那时她肆意飞扬,兴许这些年寄人篱下太压抑,才变得乖顺。

这样一想,她就算张扬些也没什么,不柔顺也好,总归随她高兴。

骂人也行,就是少骂他。

“你怎么这么看着人家?”赵羲姮羞答答的戳他一下。

卫澧咽了咽口水,将折子放在一边,握住她的手,旁敲侧击,生怕她再拍桌子,“阿妉,你最近是哪儿不舒服吗?医师每三日来请一次脉,说没说什么异常?”

“没有啊,怎么了?”她身体好着呢,能吃能喝的。

“等回头孩子生下来,我带你去后山打猎骑马吧。打猎打够了就随便去哪儿玩。”卫澧喉结上下动了动,只要别总像今天这样骂他。

她活动活动,别总压抑着,压抑久了不好。

赵羲姮眼睛亮起来,“好啊。”

她生产时候预计是九中上旬,等坐完月子,才十月,那时候平州虽冷,但山里动物都忙着储存粮食,肯定很热闹。那时候也不知道医师让不让她活动。

小时候她的马术是阿耶手把手教起来的,自然不差,自阿耶去后,她就没什么机会纵马了。

卫澧见她高兴,心下松了口气,高兴就好,高兴就不会骂他了。

他继续去看那些汇总,虽然磕磕绊绊,但全都过了一遍后,倒是能分出谁优谁劣,谁用心谁不用心。

“这个好像还挺好的。”他将其中一份给赵羲姮看,略微提出了些意见,但并不确定。

赵羲姮细细看过后,觉得此人言简意赅,针砭时弊,是个可用之才。

卫澧听她也这样说,略松了口气,他也不是半点儿进步都无。

他实在担心自己再这样烂泥扶不上墙,赵羲姮会厌弃他,转头去找别人。

这是河东郡呈上来的,卫澧将河东郡郡守暗暗记在了心里。

今日定了许多事,这个月有的忙了,赵羲姮先教人将西府收拾出来,在东府与西府之间起了一堵墙,彻底隔开两边。

科举选拔人才的召令已下,各乡推举优秀人才至郡中考核,每郡择优挑选十名人才至不咸城考试,最后留下二十人由卫澧亲选。

一遭流程走下来,满打满算要三个月。

赵羲姮翻了翻记事的本子,趁着闲时问卫澧,“你生日什么时候的?”

“六月一日。”卫澧略微思索后道。

赵羲姮记在心里,心里冒出疑问,他不是没有父母吗?怎么还能记得自己生日?

但转瞬又想,谁规定生日一定要一点儿不差的,随便挑个喜欢的日子也没什么。

“你怎么不问我什么时候生辰?”她道。

卫澧脸略红,“我知道,十一月三十。”

赵羲姮冷不丁想起去年十一月三十日,卫澧提着酒来找她。

她掩唇一笑,“什么在平州初见的纪念日?你当时就是想给我过生日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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