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燚坐在一个购物广场的花坛边上,盯着手机上的电子地图,那黄色的小光标已经停在了一个地方。

宫应弦现在就在这里吧,会不会白焰也在这里?他现在安全吗。

任燚轻叹一声,放下手机,看着夜幕下的广场上,成双成对的情侣在自己面前穿梭而过,心中酸楚不已。

他也想向他们这样,在周六的晚上,和宫应弦一起出来吃个饭、看场电影,就是,普普通通的谈恋爱。

没想到这也是奢侈。

正想着,一只手突然拍在任燚的肩膀上,任燚吓了一跳,猛地绷直了身板。

鼻尖飘来一股淡淡地女香,任燚抬头,看着邱言坐在了自己身边,他抒了一口气:“你还挺快的。”

“我离这儿不远。”邱言左右看了看,“你有被跟踪码?”

“我想他们暂时应该不知道我在哪儿,你呢?”

“没有。”邱言将目光收回眼前,她看了任燚一眼,表情似笑非笑,“你出门前没照镜子吗?”

任燚摸了一把脸,“怎么了?”

“一张纵欲过度的脸加上这些吻痕,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挺有闲情逸致的。”邱言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脖子。

任燚立刻把衣领竖了起来,尴尬地说:“没……没注意。”

“骗你的。”邱言微笑着说。

“……都这个时候了,能不能正经点。”任燚愠怒道,但想了想,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见过?。”

“你身上有一点他的味道,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一直对气味很敏感。而且,你冒险约我出来,多半是你有消息了。”邱言道,“他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前两天他来找我,几个小时前他走了。”任燚把这两天发生的事告诉了邱言。

邱言听完后沉默了。

任燚也有些紧张地看着邱言。

“给我看看。”

任燚把手机递给邱言,邱言看着屏幕,继续沉默着。

直到任燚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准备开口询问时,邱言道:“当年宫家纵火案的所有资料,你都看过吗?”

“没有,太多了,我挑了些重点看。”

“我找了两个实习生帮我把所有资料都整理归纳了,其中确实有好几处缺失或损毁,但我以为是年代久远的关系,如果白焰说的是真的,那么有个人就有些可疑了。”

“谁?”

“有个人的出警报告不太完整,但从其他人的报告来分析,他就是那个第一个去地下车库的人。”邱言看着任燚的眼睛,“你们的支队长陈晓飞。”

任燚的呼吸顿时停滞了。

“我想应弦也已经想到他了,只是,他没法跟你说。”邱言皱眉道,“而且,这也只是一种猜测,还没有实据,除非我们拿到被张文藏起来的那部分报告的原始稿。”

任燚低着头,这回轮到他沉默了。他确实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此刻在想什么。

案件查到这个地步,他已经不为任何事感到惊讶,他只觉得麻木、心累,他只希望一切尽快水落石出,他希望这个跨越了近20年的悲剧,能划下终结,希望作恶的伏法,不要再伤害更多人。

任燚深吸一口气:“你觉得陈队长有嫌疑,你就去查,不用特别顾及我,根据我对陈队长的了解,他不是那样的人,但我跟你们一样想知道真相。”

“我当然会查,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应弦的麻烦。”邱言担忧地说,“黄焰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我们查他的背景时,发现他之前可能就牵扯过命案。”

任燚刚想仔细询问,突然就愣了一下:“你们查黄焰的背景?等等,黄焰的背景不是白焰告诉应弦的吗。”

邱言也愣住了,她眼珠子转了转,知道自己说漏嘴了。

“那时候应弦已经带着白焰失踪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你们联系过?”任燚看着邱言,咄咄逼人地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们不会在耍我吧”。

邱言无奈道:“你别激动,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们又瞒着我什么了?”任燚觉得自己还没搞清楚张文的事,又多了黄焰的事,他知道作为警察,他们没有义务事事都告诉他,可是他已经参与到这么深了,还要被隔绝于事外吗?

邱言用温和的口气解释道:“任队长,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确实不知道应弦会跟白焰一起离开,那之后我也联系不上他。”

“那你们为什么在那之前就知道黄焰了,这根本……”任燚脑中白光一显,他瞬间猜到了什么,“难道……文辉商场,是他干的。”他的声音微微发颤。

邱言抿了抿唇,只好承认了:“对,经过这段时间的调查,我们锁定了嫌疑人,但是直到那天在建兴酒店,我们才确定文辉商场纵火嫌疑人和白焰逃走的同伙是一个人。”

任燚一时瞠目欲裂,浑身戾气暴涨,他咬紧牙关,恨意汹涌:“就是他,害死孙定义。”

“这是应弦不让你参与的主因,他怕你冲动之下有危险。”

“他怕我冲动?难道他不是比我更冲动?”任燚怒道,“无论如何,他都不该一个人去冒险!”

“是啊,所以你找我是对的,现在应弦可以信任的人太少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他,帮他抓到黄焰。”

“那赶紧走,地图上这个位置,很可能是他藏白焰的地方,在他失踪的那几天,肯定有一个落脚点。”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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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任燚平复下情绪,向邱言问起了宫飞澜。

他不敢想象宫飞澜会遭受怎样的打击,在冷库遇袭已经让她陷入了短期内都难以摆脱的恐惧中,接着自己的亲生父亲又惨死。只要一想到宫飞澜脸上稚气天真的笑容自此就要消失了,就心疼极了。

邱言沉重地说:“很不好,对于她父亲的死因,我们编了个理由,她是个很聪明的姑娘,也不知道能瞒多久,她妈妈现在陪着她,等她情绪稳定点就带她出国。”

任燚叹了一声。

“有时候我都想,他们家是受到什么诅咒了吗。”邱言难受地说,“应弦一家,现在飞澜的爸爸也……”

“应弦一直在努力保护飞澜,他就算再恨岳新谷,哪怕岳新谷就是当年放火的真凶,他都不会对岳新谷用私刑,所以,人不可能是应弦杀的。”

“我们当然相信应弦。”邱言道,“录音我听了,那些话纯粹是在愤怒的情况下说出来的狠话,根本不能作为证据,但张文出租屋的那份资料对应弦真的很不利,毕竟,蔡强被炸伤了。”

“郑培就抓住这两点,就可以让应弦被通缉,让你被停职?”

“他一个人当然没有那么大的能量,他是上级部门派下来专门调查这件事的,有更高层的权力在驱使他。我们在暗中调查宫家纵火案的过程中,使用了警方资源,这原本无可厚非,但要较真起来,确实不符合规定,毕竟这个案子还没有翻案。我们一直不敢提翻案,就是担心遭到无法预知的力量的阻挠,希望有了确凿证据、准备充分之后再说,结果现在被他抓住把柄,说我们公器私用,滥用警力资源,再加上岳新谷死亡、应弦涉嫌帮助白焰逃跑,事情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那,如果应弦能抓住黄焰,甚至抓到紫焰,就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吧。”

邱言摇头:“现在的情况太复杂了,很可能还会出现更多超出我们预料的情况,所以,现在我什么也不敢说,先找到他再说。”

根据跟踪器的显示,他们在五环边儿上找到了一栋年代久远的四层楼房,一楼开着一些小卖铺、小饭馆,楼上挂着杂乱的招牌。

任燚仰头看着这栋楼,无法想象宫应弦会在这样的地方休息,也难怪睡不着觉了。

邱言没有马上下车,而是靠在椅背上:“任队长,我想问你个问题,别嫌我多事。其实我早就想问了,只是一直没找到机会而已。”

任燚能预感到邱言要问什么,他坦然地“嗯”了一声。

“你和应弦现在什么关系?”邱言单刀直入。

“情侣,恋人。”任燚没有一丝迟疑。

邱言深深地凝视着任燚的双眸,她从其中看到了坚定、真诚、无畏,她突然笑了,是一种如释重负的笑容,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你们谁上谁下?”

任燚窘迫地说:“不、不重要。”

“重要,我跟盛伯打了赌,赌应弦多少岁能摆脱处男之身,这一轮我输了,我以为他一辈子都没希望了。”邱言把车熄了火,拔下钥匙,“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嘛。”

任燚想起邱言捉弄他的吻痕的事,心想要是被她知道了,少不了被揶揄,便没理她,径直往一个小卖铺走去。

邱言掏出一张百元钞票,对着看店的小男孩儿道:“小朋友,这几天有没有见过一个带着口罩,个子很高的叔叔?”

小孩儿点头:“有啊,每次都戴着白口罩,和手套。”

“最后一次见他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儿?”

“我忘了,前两天吧。他应该住在楼上吧。”

“好,谢谢。”

这里住户不多,就算一家一家找,也要不了多久,俩人正准备离开小卖部,上楼看看,却是眼见着一个身高腿长的熟悉的身影从楼道里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一个瘦高的男子。

是宫应弦和白赤城!

俩人默契地退回了小卖部,谁都没有吭声。

宫应弦背着一个大大的背包,抓着白赤城的肩膀,俩人前后脚上了一辆不起眼的车。

邱言道:“快看看跟踪器还在不在他身上。”

任燚掏出手机一看:“没有动,我把那个东西粘在一个灯泡的包装盒里了,他应该没发现,但是也没带走。”

“那就得跟上去了。”邱言一边上车,一边道,“还好我平时不开这辆车,他不认识,不过还是要拉开距离,他警觉性非常强。”

任燚看着前面马上就要拐弯的车,担忧地说:“你觉得,他会不会是去找黄焰?”

“有这个可能。”邱言发动油门,快速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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