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应弦的情绪平复下来后,任燚忍不住调侃他:“我发现你还挺爱哭的。”

宫应弦嘟囔道:“胡说,怎么可能。”

任燚淡淡一笑:“不早了,该回去了。”

宫应弦拿眼睛时不时瞥他一下,不动,也不说话。

“走啊。”

“我们和好了吗。”宫应弦小声说。

任燚有些迟疑、又有些尴尬地“嗯”了一声。

宫应弦的手抚上了任燚的脸,他压抑着呼吸:“那我可以亲你吗。”

不等任燚回答,宫应弦的手已经改握住任燚的后颈,倾身向前的同时,也将人拉近自己,用力吻住了那对令他朝思暮想的唇。

任燚的心脏狂跳不止,因那略显粗暴、但又满富热情的亲吻而感到目眩神迷。他们通过亲吻交换着的,是彼此间毫无防备的温柔,是为对方而怒放的美好气息,还有那不得不压抑却又时刻蓄谋着爆发的巨大渴望。

他们越亲越动情,喘息也愈发粗重,在几乎不留间隙的亲密中,缺氧的大脑在剥夺他们的理智,占尽上风的本能令他们只想更贴近彼此。

突然,一阵警铃声像平地惊雷,瞬间把俩人炸醒了。

任燚猛地推开宫应弦,抹了一把几乎熟透了的脸:“有、有警情!”他的手机给中队的电话设置了特别铃声,只有在有紧急情况的时候,中队的人才会用这个电话打给他。

宫应弦还在发怔,无法从刚才的余味中回神,任燚已经冷静地接起了电话:“说。”

“任队,安家小区一户人家起火,你在哪里呢?”

“火很大吗?”任燚边说,边往停车场跑去。

“目前不大,但是今天赶了巧了,上午两个出警,出去了两个班都没回来,一会儿崔班长带队出这个,但指导员不放心,说你应该离中队不远,让你赶过去。”

“不远,马上到。”挂了电话,任燚冲宫应弦道,“赶紧送我去安家路,算了,把钥匙给我,这片儿我熟。”

宫应弦把钥匙隔空抛给任燚,任燚接过钥匙,上车,关车门,发动,一气呵成,他快速驶出了停车场。

“什么情况?”宫应弦问道。

“住宅着火,今天警情特别多,人手有点不够。”任燚道,“还好我选这养老院离我中队不远。”他看了看表,估算着过去怎么也要二十分钟。

以最快地的速度赶到安家小区,任燚看着楼上一户人家的窗户正往外喷火舌,从烟柱的颜色和形状判断,屋内已经烧得很厉害了。

他看到了他们中队的救援车,也看到两个小战士竟然正在和一个男子拉扯,眼看都要打起来了。

而其他人不在,可能上去破门了。

任燚跳下车,跑了过去:“怎么回事!”

“任队!”小战士急道,“这个人是家属……”

“你们为什么来这么慢!整整十五分钟才到!我老婆要死了!”男子哭喊道,“拿纳税人的钱养大爷,你们算什么东西,现在都救不出人!”

任燚上去架住男子的胳膊:“先生,你冷静点!我们都是以最快的速度出警,但现在是中午,交通情况不是我们可以控制的!”

男子挣扎着:“你找什么借口!我老婆都要烧死了你们才来,现在都救不出人来,人命关天的事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你、你是队长?你为什么现在才来?你擅离职守,我要告你!”

围观的群众几乎都拿着手机在拍摄。

宫应弦站在一旁,用眼神询问任燚要不要帮忙。

任燚摇头,转问向小战士:“他们家什么情况。”

小战士满脸焦急:“他们家门变形了,用的智能门,一共九道天地锁,特别难拆。”

男子吼道:“你们不是有梯子吗!为什么不架梯子!拆门要拆到什么时候!”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一手肘撞在了任燚的胸口。

任燚痛得脸色都变了,他将男子的胳膊反拧到背后,和小战士一起按住他,吼道:“先生我理解你的心情,我们跟你一样想救人,窗前的火那么大,根本进不去人,只能破拆大门,你冷静点!”

宫应弦掏出证件,在男子眼前晃了晃,怒道:“警察,你再继续闹下去,我将以袭击公务人员、妨碍公务罪逮捕你。”

男子愣了愣,更愤怒了:“你们都是一伙的,你们这是草菅人命!我要告你们!”

任燚一手摘下小战士的对讲,凑到自己耳边:“义胜,门拆开了吗?需要我上去吗。”

崔义胜的声音传来,背景十分吵杂:“不用,刚拆开了,我们已经进来了。”

几分钟后,崔医生等人将一个女人抬下了楼,早已等候多时的急救员推着担架跑了过去。

她身上多处烧伤,毫无生气,看起来已经不行了。

任燚看着石小倩在做急救,然后看着她的肩膀失望地垂落,并转过脸来,冲任燚摇了摇头,最后开始宣布死亡时间。

男子激动地扑到了死者身上,嚎啕大哭,听来令人心酸不已。

崔义胜摘下头盔,一脸沮丧地看了任燚一眼,低下了头。

崔义胜是所有班长里资历最浅的,从去年开始才被允许单独带队,但一般火场也不会让他单独带,今天是非常罕见的一天多个警情,人手不足。

但任燚已经送他眼睛里看出了怀疑和自责,任燚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种情况就算我在,结局也是一样的,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

崔义胜刚要开口,刚才那名男子突然指着他们哭喊,“是你们害死我老婆的!你们15分钟才赶到,队长半个小时才到!来了也不架梯子!怕死当什么消防员!就是你们耽误时间我老婆才死的!”

战士们灰黑的脸上顿时写满了不忿和屈辱,但一个字都没说。

“你们害死我老婆!就是你们!”男子喊着,“大家都给我拍下来,我要曝光你们、我要告你们!”

任燚黑着脸说:“你有任何意见可以报警、可以向应急管理部门投诉,但请不要随便污蔑我们的战士。”

“你们和警察是一伙的!警察还想抓我,我犯什么法了!你们害死我老婆还想抓我!”

宫应弦毫不犹豫地说:“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可以依法逮捕你,你违反治安管理……”

任燚阻止了宫应弦,低声道:“算了。你们两个清理现场,报备火调科,其他人收队吧。”

收拾完工具,任燚准备跟消防车回去了。宫应弦深深看着他:“飞澜和盛伯最近都在念叨你,说好久没见你了,什么时候去我家吃个饭。”

“过段时间吧,最近不好请假太多。”任燚也看着宫应弦,多看一眼有多看一眼的欢喜。

“好吧。”宫应弦轻声说,“任燚,谢谢你。”

任燚微微一笑。

回去的路上,任燚一直安慰沮丧和义愤的战士们,尤其是那些年轻的小战士。他在自己的十年服役生涯里,见过太多家属情绪激动之下的冲动言行,有些冷静下来就没事了,而有些也会给他们造成麻烦,这是无法避免的,也是每个消防战士需要经历的心理成长。

至少这次的事件,对于任燚来说,只是一个普通的警情,其间发生的一起普通的冲突,那个时候的他无法预料,由这件事而掀起的巨大风暴,会将所有人都卷入深谷。

——

两天后,曲扬波突然把任燚拉进办公室,脸色十分难看地说:“出事了。”

任燚很少见曲扬波会这么严肃,这么凝重,大部分时候,曲扬波处理中队的内外事务都是游刃有余的,因为他从小被培养出了极高的政治觉悟。

任燚也不禁紧张起来:“怎么了?”

“上次你们在安家小区出的警,被放到了网上,针对中队15分钟到现场,你半个小时到现场,舆论对我们非常不利。”

“当时大中午堵车啊,从凤凰路到安家路在堵车的情况下,十五分钟算快的了,我那天是请了假的。”

“嗯,你的这个解释,比得过因为你们没能早点到而留下两岁女儿被活活烧死的年轻母亲更能得到大众支持吗?”

任燚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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