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了很大的劲,才走到这一步,从千头万绪中,总算理出了这些线索,却很难再挖下去了。就像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往哪个方向走。虽说这一路困难重重,但起码有条路,能一步一步地摸索着前行,可到了这儿,前方反倒突然无路可循,找不到解决问题的途径了。如同在黑暗中摸到门,却发现上了锁。能打开房门的钥匙,该到哪里去找呢?……

第二天早晨上班途中,中村又给由纪子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马上就到神乐坂,请她准备一张自己的近照。由纪子放下电话,就来到神乐坂的地铁站,看到中村二话不说,就掏出照片交给了他。似乎她早就知道,中村会向她索要照片。

由纪子竟然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这反而让中村觉得十分别扭。接着,中村把昨天由纪子叙述的情况,一一做了调查,结果证实,她所说的全是真的,但有好几处地方,让人不禁心生怀疑。

中村首先去了她说的面包店“波纳里”,按理说,对于四个星期前,来买过一块点心的普通顾客,店员应该没什么印象。然而,在向店员出示了由纪子的照片后,他们却说还记得。原因是就在那天,她把刚买的点心掉到了地上,还接连掉了两回,相当于买了三块。

不过店里的女孩儿说,即使没有发生弄掉点心那样的事,他们也会记得那位女子,因为她常来,店里的人都对她有印象。然而中村总觉得,那是由纪子为了加深店员对自己的印象,而故意这么做出来的。

中村对此十分怀疑,他马上给井比敦子打了电话。井比说:由纪子事发之前几天,曾多次打来电话,反复确认井比十一月三十日晚上,她在不在家,并且,由纪子早就得知,当晚狗田要来。

井比还说,第一次听说,渡边由纪子将在十一月三十日晚上要来时,自己曾提议,让狗田换个日子再来,而由纪子却坚持把她叫上。中村觉得,这是她希望得到第三个人的旁证,而刻意安排的。

此外,当天晚上九点刚过,狗田提出要告辞回家,当时与狗田刚刚认识的由纪子,却执意坚持要她留下过夜,这多少也有些不自然。

十一点左右,又是由纪子提议,到外面去喝一杯。中村找到那家酒馆,经服务生证实,当晚由纪子曾不小心地,把酒杯摔到了地上,因此,服务生对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由此可知,渡边由纪子当晚所做的一切,都有着非常明显的目的,就是想让别人对她当晚的行为,留下深刻的印象。然而这些作为,反而让中村感觉可疑,不过,她当晚的确不在四谷的案发现场,这一点也不得不承认。

同时,中村在神乐坂和饭田桥车站进行调查的时候,得到了一个意外的收获。据说那个“布袋屋”的老板,最近发起了一场名叫“保护饭田旧壕会”的团体活动,在发布会和今夏组织的几次活动中,这位老板都带着由纪子一同出席。似乎把店里这位普通员工,当成了自己的私人秘书。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对这个“保护饭田旧壕会”多说几句,目前,东京市政府正在填埋从饭田桥车站西北出口,至西南出口牛込桥为止、约三百米长的一段壕沟,准备在此处,建一座多功能髙层大楼。

此方案遭到当地居民的一致反对,不仅预订拆迁区域内的住户,就连旁边的居民,也因为担心大楼会破坏近水景观,而大为不满,还有一些知识分子和环保人士,加入了反对者的队伍。长远来看,这种填沟重建工程,确实有百害而无一利,毫不夸张地说,这种举动,无异于犯罪。在有关人士的鼓动下,周围的民众,展开了全面抗争,发誓坚决抵制施工。

这条三百米长的壕沟,俗称“神乐河岸”,又被当地居民称为“饭田壕”。“保护饭田旧壕会”是当地商户和民众,自发组织的民间社团。最初是由第一个站出来,抵制拆迁的木材商——大垣家族——在去年发起的,其后得到大批民众的支持,规模发展得越来越大。该团体的集会初期,由大垣家族定期举办,到今年秋天为止,已经发展到每天都举行抗议集会。

“布袋屋”的老板叫永井富美郎,是该团体的重要骨干之一。他每次出席集会,都会把渡边由纪子带上,并经常在大会上,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

然而,尽管该团体再三组织抗议集会,负责项目开发的“东京都再开发事业团”,却还是强行开始施工。到今年秋天,工程已推进到大垣家门前,推土机和各种施工机器,没日没夜地轰鸣作响。大垣家在当年市政厅刚刚发布该施工方案的时候,就已经郑重提交过反对意见书,但政府一直没有明确表态,是接受还是驳回,结果,突然在两年后宣布:反对意见无效,随即便开始施工。

愤怒的大垣家,在自己家门前,修建了一道防护栏,上面挂着横幅,宣告誓死与老宅共存亡。附近几所大学的部分左翼学生团体,在得知这一情况后,主动出来支持,还有人带着袖标,日夜在大垣家周围巡逻放哨。

进入十一月份后,局势变得更为紧张。东京都再开发事业团的建设局长,发出最后通牒,警告大垣家,如不主动搬迁,将实施强制拆除。不少左翼学生赶来增援,他们头戴钢盔,在大垣家门前立上纸板做的假人,还准备了自制的燃烧瓶,似乎准备奋战到底。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谁都没想到“保护饭田旧壕会”的内部,却突然出现了问题。不但会内无人出来,和大垣家并肩顽抗,相反地,以永井富美郎为代表的一部分人,反而倒向开发事业团一边,极力劝说大垣家,接受政府的主张。

在这样众叛亲离的不利局面下,大垣家也只好妥协,在向政府提交了一份“维护饭田旧壕景观问题备忘录”后,默默地接受了对方提出的搬迁条件。大垣木材店店主在宣告抗争失败的记者招待会上,预言政府的这项开发计划,必定会失败,然后宣告结束抗争,搬离了这块祖辈数代留传下来的家园。

围绕饭田旧壕的抗争,至此总算告一段落,施工进展顺利。大垣木材店消失得无影无踪,原来的“保护饭田旧壕会”也已解散,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

这次事件的核心人物之一,“布袋屋”老板永井富美郎,生于一九四五年九月四日,现年三十七岁,家中还有一个姐姐。作为永井家的独子,他继承了其父留下的家业。永井尚未结婚,身髙一米六八、偏胖,眉毛浓密,双眼皮,眼睛很大。中村在“布袋屋”前等候由纪子那天,在门前碰见的年轻人就是他。据说此人脑筋灵活,能说会道的,在此间也算是个人物。

但对中村来说,这些情况,都对案件的侦破毫无帮助。仅凭现有的证据,很难把渡边由纪子,和这桩神秘杀人案联系到一起。

新年一天一天地迫近了,中村收到了土屋昌利的父母寄来的小田原特产——鱼糕,礼物里还夹了一封土屋母亲亲笔写的信。内容大意是,希望警方早日将杀害儿子的凶手绳之以法,还我家人死者一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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