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占卜出的魂兵器,在少咸山双子峰的中间地带,听向导说,由于有两座山峰遮挡,那里终年不见阳光,阴冷黑暗,生长着不少奇怪的植物和异兽,从来没人敢去那里打猎,就算去了,也没见人活着回来。

这倒是个绝佳的埋藏神级魂兵器的地点。

往双子峰的方向走了一天,气温越降越低,江朝戈生长在南方,从来没在如此寒冷的地方呆过,整个人冻得血液都要结冰了一般,抱着炙玄直哆嗦。反观虞人殊和龙芗,因为有魂力护身,穿着厚袄已经足够御寒,就连阮千宿都比他潇洒很多,这让他有些沮丧。炙玄几次要求变成成年形态给他取暖,他都不同意,此时上了山,随时可能发生危险,他的魂力要省着用。

炙玄怒道:“你这样会减寿。”

江朝戈苦笑:“我要是打不过异兽,那才减寿。”

醉幽眨了眨眼睛,“要不要我给你取暖?我也很暖和哦。”

炙玄猛地扭过头,“骚狐狸,滚开!”

醉幽也不生气,只是自言自语着:“你到底是什么呀,好奇死了。”

龙芗道:“你过来坐吧,醉幽的尾巴真的很暖和。”

此时江朝戈正和虞人殊一起坐在天戎身上,他看了看醉幽那九条毛茸茸的蓬松的大尾巴,真有点心动。

炙玄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江朝戈对炙玄这种领地本能很理解,只好道:“算了吧。”

炙玄沉默了一下,“过去吧,免得你减寿。”

“真的?”

“废话。”

江朝戈赶紧带着炙玄跳到了醉幽背上,然后抱起醉幽的一条尾巴围住自己,那浓密厚实的皮毛保暖防风效果一流,几乎是瞬间就让江朝戈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炙玄别扭地转过了身去,明显是在生气。

江朝戈围着狐狸尾巴,抱着小暖炉,冻僵的身体在缓缓复苏,他心情也好了一点,下巴抵着炙玄的小肩膀,轻哼起了歌。

炙玄扭过头看着他,小声说:“你唱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

炙玄看着江朝戈冻得发白的、干裂的双唇正一下一下地碰着唇瓣,纤长地睫毛上沾着雪露,眼中染着一丝疲倦,他心里突然泛起一股异样地感受。他不喜欢看到江朝戈不舒服的样子,因为那样肯定会减寿。

醉幽甩了甩尾巴,“小芗,我还有八条尾巴哟,都是你的。”

龙芗端正地说:“不用。”

积雪越来越厚,他们前进的速度也放慢了很多。江朝戈身体暖和之后,就开始修行,少年时混道上,他总是拿着砍刀、匕首冲在最前面,否则小弟怎么会服他,可现在的他,只能尽量不拖别人后腿,他这辈子最厌恶的事,就是孱弱无力,偏偏他现在就处于这样的状态。

异兽靠着天生灵敏的方向感,以及观星看月,找到了少咸山的双子峰。此时风雪渐弱,雪幕后,两座高耸的山峰比肩而立,如巨人的身影,此时估计双子峰离他们至少还有一天的路程。

他们找了个背风的岩石下露营,因为不敢生火,只能继续啃肉干馒头。他们不确定会在山上呆几天,所以先吃的都是放置在外的食物,纳物袋里的食物要留着以备不时之需,那些东西被冻了一天,硬得像石头,江朝戈感觉自己的牙要被崩掉了。

炙玄看他吃得实在难受,小手的掌心里生起一团火,烤着那豪猪肉,“化一化再吃吧,人类的牙齿连骨头都咬不动。”

醉幽一惊,“你究竟是什么异兽?”他想了半天,也一时想不起来控火的天级异兽。

不仅是醉幽惊讶,龙芗和阮千宿也投以狐疑地目光,一路上炙玄的身份引起他们重重猜测,显然虞人殊和天戎是知道的,但知情人守口如瓶,仿佛是什么大秘密,这让他们反而更加好奇。

炙玄没理他们,自顾自地把那肉干热了热,很快地,解冻的肉干散发出了一阵香气,江朝戈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大口,带着冰碴子一起送进了肚子里。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诡异地嚎叫声,那声音似是人在笑,又似鬼在哭,夹杂着风雪飘进众人的耳朵里,让人寒毛倒竖。

阮千宿腾地站起身,“把火熄了!”

炙玄熄了火,刚好一朵阴云遮住了月亮,四周顿时又陷入了漆黑。

“什么东西?”

天戎感受了一下,“不止一只,是一群。”

龙芗道:“这声音,应该是山犭军(hui)。人面狗身的异兽,通常一出来就是一群,赶紧走吧。”

虞人殊果断道:“不行,现在乌云遮月,很难辨别方向,我们要是跑散了就麻烦了。”

阮千宿摇摇头,“对,不用跑,山犭军很聪明,一定会想办法包围我们,如果我们跑了,就很容易被它们冲散,逐个击破,我们要坚持到月亮出来再撤退。”

脚下的积雪在颤动,明显有不少东西在朝着他们跑来,从各个方向,虞人殊和龙芗都是身经百战的,此时目光如炬,丝毫不胆怯,阮千宿虽然从来没离开过狱法山,但从小打猎习武,也不惧异兽,只有江朝戈心跳加速,握着炙玄刀的手心,在寒冬里也冒出了冷汗,他毕竟是个现代人,想着成群的异兽正张着血盆大口朝他扑来,他就直打寒颤。

雪幕中,渐渐出现了一对对绿色的眼睛,数量之多,可能达百只,将他们围在了岩石下,粗陋的人面和肌肉纠结的高大狗身让它们看上去狰狞不已,那似哭似笑的叫声连成一片,在黑夜中相当瘆人。

天戎仰天大吼一声,山犭军中出现了一点骚乱,但很快又聚拢起来,显然它们饿坏了,饥饿已经完全战胜了恐惧。

虞人殊抽出天戎锏,高喝一声:“杀!”他坐在天戎身上就冲了出去,山犭军扑了上来,他一锏挥过,一只山犭军被打得肋骨尽断,口吐血雾,飞出去就不动了,虞人殊和天戎如同虎狼冲进了兔子群,大杀四方。

龙芗和醉幽也冲进山犭军群中,醉幽一嘴咬住一只,尖牙刺透脖子,然后狠狠甩出去,龙芗一只长戟几乎和他人差不多高,长兵器,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攻击范围大是长兵器最大的优点,但短处也是显然意见的,那就是难以控制,尤其以龙芗的身高,简直像小孩子耍花枪,可偏偏那醉幽戟在他手里犹如天生一对,刺、挑、割、划,使得虎虎生威,不一会儿就沾满了血。他虽然只是个三级魂兵使,但小小年纪,实力惊人。

阮千宿骑在征尘身上,两手抓着征尘鸳鸯钺,双腿一夹马腹,往前奔去,那钺即是紧身武器,又可做暗器掷出,阮千宿右手一甩,一只钺化作铁飞碟,弧形飞出,在山犭军群中肆意歃血,转了一个大圈后,又飞向阮千宿的脑袋,阮千宿纤臂一伸,将它牢牢抓住,她再一次将钺双手掷出,同时驾着征尘冲撞山犭军群,征尘钺所到之处,尽是惨叫声一片,仿佛有眼睛一般屠杀着这些雪山中的狩猎者,然后老老实实地飞回阮千宿身边。

江朝戈看着三人奋勇杀敌,自己躲在后方,脸颊发烫。

一只山犭军注意到了他,从后方绕了过来。

江朝戈目露寒芒,在山犭军冲过来的瞬间,拿捏好时机,举刀就劈,炙玄刀所附带的魂力产生了强有力的杀伤力,那山犭军还未靠近他,已经被刀气劈开了肚子。江朝戈大喜过望,那一刀并未耗费他太多魂力,这让他有了自保的自信。他低头看了看炙玄,“你去后面躲起来吧。”

“为什么?我又不会死,我要验收一下你这段时间修炼的成果。”刚才江朝戈那一刀之威,让他还算满意。

江朝戈咧嘴一笑,“好,那你就来验收吧。”

山犭军死伤大半,但仍有不少迟迟不肯撤退,它们狡诈地发现了江朝戈是最弱的,开始频频向他攻击。

江朝戈舞着大刀,半步不退地迎敌,在以前,他根本不相信自己能砍中速度如此之快的怪物,可身体里魂力在流动,他感觉自己的视力、力量、体能、速度、敏捷度都比以往提升了数倍,难怪他们不怕冷,难怪虞人殊可以在空中“飞”,越高等级的魂兵使,身体素质恐怕就越接近超人了吧。

这时,遮月的乌云开始飘散,月华洒在白雪上,被白雪发射,地面直发亮,虞人殊叫道:“走吧,数量太多了,不要跟它们纠缠。”

天戎经过江朝戈身边,江朝戈一手抱着炙玄,一手抓住虞人殊的手,跳上了天戎的背,他们借着月光,冲破重围,往远处奔去。

江朝戈回头看着一地的山犭军尸体,唉声叹气,“这一地的地级魂兵器啊,能卖多少钱啊。”

虞人殊无奈道:“你真是个财迷。”

“殿下,你别忘了你现在靠我这个财迷养着呢。”他原本跟着虞人殊回皇都,是想抱金大腿,捞小钱钱,结果到头来却变成他要出血本养这么多人和兽,想想真是让人心酸。

虞人殊哼了一声。

他们把山犭军远远地甩在了后面,连夜奔袭了数个小时,离双子峰更近了一大步。

半夜,他们实在疲乏不堪,既不能支帐篷,也不敢再生火,就一人盖一条醉幽的尾巴,幕天席地地睡觉。

未到天明之时,他们身上的血腥味儿又招来了一些异兽,那是狗面猴身、长着两对蝠翼的怪物,名字叫做嚻(xiao),体型比人类大一些,三两只地在他们头顶盘旋,但并不下来,好像在观察。

虞人殊道:“千宿,杀了它们。”

阮千宿摇摇头,“它们速度很快,征尘追不上。”征尘虽然能飞,但是马身体型过大,双翼负担很重,耐力虽然不错,但飞行速度却不太行。

江朝戈自语道:“有把枪就好了。”

“枪?这个距离恐怕很难投中吧。”

“哦,我说的枪,不是你们理解的枪。”

众人好奇道:“那是什么?”

“是一种……”江朝戈想着如何向他们解释:“机关,机关你们知道吧。”

“知道。”

“那是一种可以拿在手里的机关,只要扣动一个按钮,就能射出一小块铜,速度比你们见过的任何东西都快,人-兽都来不及闪躲,进入体内后会爆炸,对内脏破坏力很大,如果打在要害,就能致命,是种很厉害的武器。”

龙芗皱眉道:“机关怎能算武器。”

“在我们的世界里,有很多机关制成的武器,非常厉害,有些武器,可以炸毁一座山,可以让一个岛沉入海底。”

虞人殊哈哈大笑道:“荒谬,简直荒谬。”

龙芗和阮千宿也都不信,这对他们来说确实是天方夜谭。

江朝戈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没指望这些人信,只是他很想找人说说自己那个世界的事,自从孟老死后,他再也没人可以倾诉了,可是这些人听不懂,让他有些伤感。

炙玄眨巴着眼睛看着他,“有趣,你怎么以前不告诉我?”

江朝戈怔道:“你想听吗?”

“想啊。”炙玄认真地点头,“有一天你不是要带我去你的世界吗,我想先知道一些,就算去不成,下次见到饮川,我也可以对他说我知道他却不知道的事了。”

江朝戈高兴地笑道:“没问题,以后有时间我就说给你听,那可是一整个世界啊,讲一辈子都讲不完。”

虞人殊笑够了之后,道:“不过,你说的机关武器,在天棱大陆上也有。你听过西方樊氏吗?天棱大陆上的四大家族,各有千秋,北方祁氏善战,拥有五把天级魂兵器,上百玄机魂兵器,兵力无人能及;东方却氏善造,他们拥有最多的顶级魂器师,不少天级魂兵器都是出自却氏之手,德高望重;南方苏氏善商,富可敌国,商队远征海外,几乎所有人都欠他们钱;西方樊氏善医,他们的魂导士是天棱大陆上医术最高超的,然而,樊氏也总出怪才,他们有不少高级魂器师和顶级魂导士,为天棱大陆贡献了很多新奇古怪的魂器、魂药,可跟却氏不同的是,他们很少研究正统的魂器、魂药,而是喜欢制造机关、暗器、毒药、幻药、巫蛊,净走旁门外道,你说的那种可以拿在手上的机关武器,若真的那么厉害,说不定樊氏之人可以造出来。”

江朝戈来了兴趣,“听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以后去西方,可以去会一会樊氏的人。”

“樊氏之人性格阴险古怪,不是那么好‘会’的。”阮千宿道:“祁氏之人娶过一个樊氏的女人,貌美如花,可后来那人沉迷声色,想把娼-妓带回家,最后被下了蛊毒,形如傀儡,不死不活。从那以后祁氏再没人敢娶樊氏的女人。”她说到这里,冷冷一笑,“男人有妻有妾,却还要去招惹娼-妓,也是活该。”

众人想起她的身世,纷纷噤声。

眼看天亮了,那些嚻都飞走了。他们吃了点东西,继续赶路。

在往双子峰进发的途中,不时有嚻在他们头顶盘旋,中途阮千宿带着征尘飞上半空驱赶了一次,可隔了几小时,它们又再出现,烦不胜烦。

天黑之后,他们离双子峰已经非常近,山峦体态依稀可见,两峰之间那到山沟,就是他们的目的地,他们决定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就进入那传说中无人能出来的阴暗之地。

晚上睡觉的时候,炙玄就缠着江朝戈给他将那个世界的故事。

江朝戈一时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于是就说起了炙玄感兴趣的酒,听得炙玄两眼发光,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说着说着,江朝戈打起了哈欠,昏昏欲睡。

炙玄窝在他怀里,叫道:“再说一个,再说一个啊。”

“啊……嗯……”江朝戈嘟囔了几句,就快睡着了。

炙玄看着江朝戈的睫毛,那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颤啊颤的,他感觉自己的心痒痒的,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儿,他伸出手,轻轻碰了碰睫毛,江朝戈半梦半醒中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睫毛颤得更厉害了。炙玄舔了舔嘴唇,克制不住地凑上去,用嘴唇含住了那睫毛,唇瓣舔着江朝戈软软的眼皮,那触感是炙玄从未体会过的,形容不上来,就是让他觉得……很舒服。

江朝戈感觉到有什么湿乎乎的东西贴着他的眼皮,但他实在太困了,给小祖宗讲了半天故事,他真的懒得睁开眼睛,只想一觉到天亮。

炙玄含了一会儿睫毛,觉得没什么味道,又伸舌头舔了舔,还是没什么味道,他把嘴唇下移,又含住了江朝戈的鼻子,依然没什么味道,他看着江朝戈的嘴唇,那个……会是什么味道呢?

江朝戈皱了皱鼻子,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哑声道:“你干什么呢,还不睡。”

炙玄闭上眼睛,“睡觉。”

江朝戈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重新沉入梦乡。

炙玄小手撑着脑袋,盯着江朝戈的脸,金眸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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