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饭,一家人并没有急着去三家村,而是去了本市商业中心——嘉阳文化广场。里面有一个私人博物馆,许向华投资的。在那个特殊的年月他走南闯北收集了不少古董字画。后来做生意发迹之后,也陆陆续续买了不少古玩做收藏,在古玩圈子里也是有名的。

00年的时候许向华忽然觉得独乐乐不如总乐乐,便有了建设属于自己的博物馆的念头。左右权衡之后,放弃了京城,定址在余市,免费对外开放,权当做是回馈家乡。

彼时许清嘉还特别大方的想把自己的宝贝都捐出来,上了大学之后,她心思都放在生意上,对收集古董热情骤减,所以存货都是早年收集的,跟她爸没法比但是也有一些。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大抵是有了三个外孙又有了孙子,女儿再也不是宝贝疙瘩蛋,许向残忍地将鲜血淋漓的真相摊在许清嘉面前。

她收集都是一堆破铜烂铁。破铜烂铁?破铜烂铁!

许清嘉差一点一口血吐出来。

许向华还落井下石表示可以开一个馆放她的这些宝贝,作为反面材料向参观者科普,以免受骗上当。

许清嘉:“呵呵。”

最后许清嘉郁闷地处理了那堆当宝贝藏起来的破铜烂铁,为了挽回面子,把收藏的邮票拿了出来,古董是假的,邮票却是货真价实。

许芬芳早年在邮局工作时每每都能收到许向华和秦慧如寄回来的包裹,她心里过意不去,知道许清嘉集邮,遂每次上新,都会买三套寄给许清嘉。

一寄就是十几年直到她离开邮局,而许清嘉因为时不时都能收到姑姑寄来的邮票,心里记着这一茬,有机会就会收集一些比较稀少的邮票。

那会儿倒不是为了钱,纯粹是兴趣,打算当传家宝流下去。以后想着写信的人越来越少,只怕到了她孙子这一辈,邮票都见不着了。为了不让还没有影子的孙子孙女当井地之蛙,许清嘉觉得自己有必要集邮。

这一集就是二十来年,许清嘉觉得自己收藏的邮票都能谱写一篇新中国邮票史。其中还有不少珍藏品,市面上被炒到三十万的金猴邮票都排不上前五,

如此,博物馆里便多了一个邮票馆。

04年开馆,许清嘉和许向华参加了开馆典礼,不过韩东青和三胞胎都没来过,这一次难得来了余市,许清嘉打算带他们去参观下。

“妈,这个我好像拿来插花过。”西西压低了声音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许清嘉微笑,“不是这个,有一个纹理很像,已经被你打碎了。”

西西挠挠脸,演技浮夸地走到另一边,“哎呀,这是什么?”

许清嘉哼笑一声,对韩东青道,“有一个算一个,哪个没破坏过他们外公的宝贝。”

韩东青好笑,他岳父当真是疼孩子,东西摔坏了,小家伙们知道闯祸了,咧着嘴就开始哭,岳父立马顾不上心疼了,岁岁平安就来了。

“强强,强强,慢点儿,唉唉。”

眼疾手快的韩东青扶住踉跄了下的小男孩。

小男孩怯生生的望着韩东青,泫然欲泣。

许清嘉好笑,她家韩政委陵厉雄健,一般小孩都憷他。

许清嘉弯下腰,揉了下男孩毛绒绒的头顶,温声安抚,“不哭,不哭,没事啊。”

“谢谢,谢谢。”男孩的家属已经赶到,一把抱起小男孩,同时一叠声道谢。

小男孩依恋地圈住她的脖子,“外婆。”

“外婆在,外婆在这儿,让你别乱跑,你不听,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幸好有叔,”另外一个叔字消失在唇齿间,袁秀芳瞪圆了眼睛看着许清嘉。

许清嘉点头微笑了下,她更早认出袁秀芳来,算算小二十年没见了,不过人成年之后,五官不会有太大的变化,再变也脱不开那个模子。

袁秀芳回过神来,颇有些拘谨地笑了笑,干巴巴地又道了一声谢。

许清嘉,“不用客气,”视线移到她怀里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上,瞧着三四岁的样子,笑着说,“你外孙很可爱。”

那个小姑娘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观两人气色穿戴,虽然说不上大富大贵,但是应该也不拮据。

袁秀芳已经有不少皱纹的脸上不禁浮现笑意,“可爱什么,调皮的紧。”

小男孩好奇地打量着许清嘉。

许清嘉对他柔和一笑,小男孩子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袁秀芳的肩膀。

“几岁了?”从血缘上来说,这孩子还是她侄孙来着。

袁秀芳,“叫名四岁。”

许清嘉点了点头,回忆了下,袁秀芳的女儿今年应该二十七八的样子,孩子这么大也寻常。

“你们忙,我们先走了。”面对许清嘉,袁秀芳总有些难以言说的尴尬,而且会不受控制的想起许家文,这个影响了她大半辈子的男人。

许清嘉点点头。

袁秀芳抱着外孙转身要走。

小男孩突然挥挥手,“阿姨再见。”

许清嘉笑,“再见。”

袁秀芳尴尬地笑了笑,真论辈分,该叫姑奶奶的,不过真要这么叫了,人家还当他们攀亲。许家文早就跟许家断绝关系,他们又算哪门子亲戚。

心里头乱糟糟的袁秀芳快步离开,只是带着外孙出来打发时间,没想到居然会见到许清嘉。

她还是那么漂亮,差不多也有四十了吧,可瞧着三十还不到的样子,皮肤白皙饱满看不见皱纹,衣着精致优雅。

再看看自己,差了没几岁,却像是两代人。袁秀芳自嘲地笑了笑,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三十年前她是双干部家庭的独生女,活得像个公主,无知无畏。

三十年前她是工人的女儿,节假日还要‘投机倒把’挣钱贴补家用。

三十年后她就是个大街上随处可见的老太婆。

三十年后她是国内最有名的女企业家女首富。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

不过袁秀芳并没有什么不满的,人家小小年纪就在考虑挣钱了。可她呢,年纪轻轻地不想着好好读书考大学尽想着跟许家文谈对象,谈地礼义廉耻都忘了,无媒苟合,害得父母蒙羞不得不晚年背井离乡。最后还不听劝告一意孤行嫁给了许家文,最终害了父母又害了女儿。

幸好她及时醒悟,还没走到最糟糕的地步。和许家文离婚以后,她没再结婚,专心经营饺子店照顾父母抚养女儿,送走了父亲又送走了母亲,和女儿相依为命。

女儿运气好赶上大学扩招,吊着尾巴考上了一所大专,找了个本校的男朋友,毕业就结了婚。

因为余市小商品市场发达,货源丰富,小两口定居在余市,开了一个网店,生意还好,已经添了车子,小夫妻正在存首付,打算买一个大点的房子好让一家人住得更宽敞些。

袁秀芳对现在的日子已经很满足。说来这还得感谢许家,市里的大型批发市场都是许家的,女儿开网店的那家平台也是许家的。

目送袁秀芳祖孙离开,许清嘉收回视线,对上韩东青微带疑惑的眼神。

许清嘉笑了下,“许家文还有印象吗?”

韩东青当然有印象,当年他试图杀害许清嘉,最后被判了无期徒刑,他也是出了力的。

一点就通的韩东青问,“这是他前妻?”

许清嘉点点头,“看样子他们过得还好。”她对袁秀芳并没有什么憎恶的情绪,袁秀芳又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说到底这也是个可怜的女人,已经为当年自己的天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这会儿,许清嘉不免想起了许家文,他被判了无期,不过按照国内律法,只要在服刑期间安分守己,很大可能会减刑,减到十几二十年。

许家文也减刑了,不过他没等来出狱,于01年病故在监狱内。许家文胎里带来的弱症,后来慢慢养好了,就是比普通人体质差一些,要是他一辈子都能安享富贵,倒也影响不大。

可打从他和许家断绝关系之后,没了许老头和许向国替他遮风挡雨,安稳日子一去不复返。什么都得自己争自己盘算,可以说殚精竭虑绞尽脑汁地往上爬。

健康的人都可能撑不住更别提他,一开始年轻还不显,被判刑之后,精神崩溃,牢里生活又艰苦,他人生的瘦瘦弱弱,难免受点欺负。

病病殃殃的熬了十几年后,四十出头病故。身后事是许家武兄弟三个办的,没有通知袁秀芳母女。

许家文服刑这十几年,袁娅从来没有探望过他,显然人家压根不想认这个父亲,是没什么好认的。许家文生前就没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死后也甭指望人家给他披麻戴孝。

参观完博物馆,一家五口才前往三家村,如今路况好了,以前两三个小时的路,只要一个小时就能抵达,还能赶上暖寿席面。

上了车,西西噗嗤噗嗤笑,“妈,原来余市还有个外号叫许半城,真威风。”

她自由活动的时候在陶瓷馆里听见两个游客从一尊陶俑说到了博物馆又说到了外公,说外公老有钱了,文化广场是外公,那什么商贸城是外公的,哪几个楼盘是外公的,还有个大型工业园,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她二舅在崇县的影视城,还说到了她妈的网络公司。

末了那个胖乎乎的大叔感慨,这余市应该叫许半城。

西西津津有味地听了一耳朵八卦,乐呵乐呵的跑来分享。

北北哎呦一声,“这么厉害!”

许清嘉嗔他们一眼,笑,“我倒还是头一次听说。”

西西清清嗓子,手握成拳头伸过去,清了清嗓子,“美丽的许女士,请问你此刻有什么感想要发表?”

许清嘉睇她一眼,“你这么皮,你妈妈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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