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衙门在南城江米巷, 从北三环到南三环,路途遥远。

魏采薇走出甜水巷,来到鼓楼西斜街, 打算去骡马行雇一辆马车,如今她有钱了,不再是转着虎撑走街串巷讨生活的游医,不用顾忌金钱, 舒服就行。

刚出巷子口, 就有一辆空马车经过,车夫吆喝着招揽生意。

正是瞌睡遇到枕头了。

魏采薇拦住了马车,谈好了半吊钱的价格去锦衣卫衙门。

魏采薇上了马车,车厢干净, 没有异味, 座位还铺着羊毛垫, 钉死在车厢里的案几上还摆着茶壶茶杯, 一摸茶壶, 还是热的,很是贴心。

不过魏采薇是大夫,有些洁癖, 不会喝车里的茶水。马车摇晃,收拾了一上午的屋子,有些累了, 马车摇晃,她歪在柔软的座位上打瞌睡。

魏采薇心里牵挂着汪大夏, 没有真的睡着,半梦半醒,迷迷糊糊的, 一会回忆前世汪公公,一会是现在的汪大夏,琢磨着快到锦衣卫衙门了,她坐起来,欲打开车厢窗户,看到了那里。

但是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窗户不知何时被关严实了。

魏采薇摸索着找到了窗户,但是无论她怎么推,窗户都打不开。

魏采薇以为窗户卡住了,就去推车厢的门,但是门也打不开,似乎从外头反锁了。

糟糕!这是个陷阱!

魏采薇立刻从迷糊中清醒过来。

她从口袋里摸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光线下,她先是用脚踢踹门窗和板壁,踢上去发出一声声闷响,魏采薇发现这个车厢是双层木板,中间还夹着棉花,用来保暖隔音的。

且按照路程判断,外头应该是京城闹市区,马车在街上疾驰,车轮碾压在地上凹凸不平的石板路,无论魏采薇如何呼喊,都被车轮行驶的噪音和街头的喧嚣之声掩盖了。

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魏采薇发觉这样闹腾下去是不行的,徒劳无功,遂安静下来,找其他脱身的法子。

此时马车应该还在京城,如果行驶到郊外无人处,她就要被瓮中捉鳖,任人摆布了。

必须在京城里脱身。

怎么办?

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魏采薇目光落在案几上的热茶壶上,想到了一个办法。

案几为了防滑,是钉死在地板上的,魏采薇拿出防身的匕/首,将案腿上的钉子一颗颗从地板上撬开。

撬出钉子后,露出一个圆孔黑洞,魏采薇用匕/首从黑洞继续往下挖,掏出木屑还从外层木板上凿穿一条缝隙。

只是一页纸的缝隙,但足够自救了。

魏采薇挽起衣袖,露出如玉般的胳膊,她打开尚有余温的茶壶,倒出一半茶水,然后将胳膊放在茶壶上,用匕/首在胳膊划了一道,给自己放血。

鲜血流进半壶茶里,即将接满时,魏采薇在伤口上洒了止血的药粉,用帕子包裹严实了,然后提起茶壶,将里头温热的血水往车厢地板缝隙里慢慢倾倒。

血水从缝隙里低落,就像一条殷红的细线,随着马车的疾驰,在满是黄土灰尘的大街上画了一条似乎无穷无尽的红线,格外醒目。

红线还散发血腥气,绝对不是朱砂等染料。

外面的行人听不见马车里动静,但是可以看见车厢底部正在流血。

有热心的路人开始在路边呼停,“快停下!车里的人流血了!”

前方就是朝阳门了,车夫刚开始还想蒙混过关,假装没听见不仅没停,还催马速行。

但是他今天欠缺了一些运气,好巧不巧,遇到了巡街的顺天府衙门武都头。

武都头看到大街上清晰的一条血迹,赶紧拍马直追,终于在朝阳门之前逼停了马车。

“停车!你车上装的什么东西?你是个聋子吗?叫了半天不答应!”武都头骑马拦住去路。

车夫一副如梦方醒的样子,“哦,一头刚宰杀的猪,主人家催的紧,小的着急送货,就没听见军爷的话。”

武都头常年解决各种各种犯罪,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问道:“你运一头猪而已,为什么把车门窗户都关得死死的,还上了锁?”

车夫解释道:“军爷有所不知,今天没有人押车,全靠小的一个人。小的担心有人从后面翻到车里去,随便割几块肉偷走,小的在前面赶车,背后没有长眼睛,小的赔不起啊,所以干脆把门从后面锁死了。”

武都头指着窗户:“窗户又钻不进人,为何也要锁死?”

车夫说道:“小的怕有熊孩子往车窗里扔脏东西,把猪肉弄脏了,小的更没法交差。”

与此同时,魏采薇感觉到车不震动了,应该是已经被路人发现,被迫停下,虽然听不到外面的对话,但是魏采薇在车里拼命的踢踹板壁,大声叫道:“救命!”

板壁虽然双层夹棉隔音,但是马车停下来之后,还是有些许动静传到了武都头耳边。

武都头下了马,把耳朵贴在板壁上细听,他听不到呼救声,但是能够感觉到马车板壁的震动,正是魏采薇在里头猛踹板壁。

武都头觉得里头是个活物,并非是一头宰杀的猪,除非死猪能够复活,对车夫说道:“你下来,打开车门看看。”

车夫见实在糊弄不过去了,当即从车辕子纵身一跃,直接跳上了武都头的马,拍马狂奔,钻进了旁边的巷子口。

“追!”武都头指挥手下捕快去追车夫,他去沿街的一家饭馆里借了一炳劈柴火的大斧头,呸呸两声,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然后挥着斧头往铜锁上一阵猛砍。

哐当!

铜锁被斧头生生从中间劈断了,锁头落地,武都头打开像墙壁那么厚的车门。

骤然强光从车门里杀进来,魏采薇不禁闭上了眼睛,武都头闻到一股血腥气,然后看见了一个熟人——这不正是陆统领和汪衙内的绯闻情人魏大夫吗!

幽闭空间、美人、鲜血……武都头见过世面,晓得其中厉害,当即把车门又关上,隔绝围观路人视线,然后把车窗从外头劈开,他跳上马车,贴身保护魏采薇,然后命手下捕快把车赶到顺天府衙门,同时派人去锦衣卫衙门通风报信。

手下问:“告诉谁?”

武都头想起北城各种传闻,说道:“陆统领和汪衙内都告知一声。”新欢旧爱,一个都不能少。我区区一个都头,谁都得罪不起啊。

魏采薇渐渐适应了车窗里的光芒,说道:“多谢武都头相救。”

武都头看着魏采薇胳膊白帕子渗出的血、地板凿出来缝隙、茶壶里残留的血水,顿时明白方才马车里发生了什么。

魏大夫果然名不虚传,不是一般人,难怪一连倾倒了陆统领和汪衙内。

武都头问:“是谁要绑架魏大夫?”

魏采薇茫然摇头,“我不知道,事情发生的太突然。”

魏采薇细心想,如果说结仇,我的仇人可多了,上到严世蕃严侍郎,下到已经被我弄死的王婆子,哦,还有白莲教。

不过,我最新结的仇人是景王府的卫太监,在琼华岛时,我为了保护秀女们,和卫太监吵了一架,难道他们要为了这个杀我?

至于我假装圣旨保护汪大夏,当时除了锦衣卫,景王府的侍卫们全部被陆缨等人灭口,晋王和卫太监应该不知道啊……

这事都不能和武都头讲,所以魏采薇干脆装作吓懵的样子。

武都头说道:“不要紧,你现在安全了,外头太危险,不知道什么人盯着你,我们先去顺天府衙门。”

魏采薇静坐,细想自己的仇人。武都头有职业习惯,东翻翻,细看看,连座椅上的羊皮垫子都掀起来细看,还用鼻子闻了闻,“这个羊皮垫子是新的,还有一股羊骚味,应该是刚买的。”

武都头用刀割开羊皮的背面,看有无夹带,发现里头有一个葵花纹样的标记,当即就把垫子给了手下,“拿着这个去皮货铺子问一问,这是那个商号卖出去的。”

武都头搜完垫子搜座位,他用手敲了敲,里头咚咚作响,应是空的。

“麻烦魏大夫让一下。”武都头挥起斧头劈砍,只需两下,就把座位砍成了两半,里头果然藏着东西,是一卷卷的书。

武都头抽出一本,封皮是《全唐诗》,但是翻开一看,里头却是经文,上面写着:“想当初,无天敌,元无一切,无山河,无人伦,混沌虚空。老混元,来立世封,出上下,立三才,分四相——”

武都头念着念着,激动起来了,“这是白莲教的宝卷,用来蛊惑人心、拉拢教徒的邪物。”

魏采薇打开一看,虽然她不知道白莲教的宝卷里写的什么,但是那句“元无一切”露馅了。大明之前,原来都写作“元来”。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觉得元来就是元朝卷土重来,不吉利,于是将“元来”改为原来。

大明建国已经有一百过年了,新出的书籍都将元改为原,只有一百多年前的老旧书籍依然没有变,但从这本书的油墨香味来看,是新印刷出来的,只有白莲教这种反抗朝廷的□□才会继续沿用“元”字。

武都头说道:“从这个证物来看,是白莲教动的手。”

魏采薇心道:如果白莲教要动手杀我,丁巫一定会提前通风报信啊,难道此事丁巫不知道?

锦衣卫衙门,自从在卫太监面前演出暧昧情人的大戏后,汪大夏就安全了,伤口还没好,就被工作狂陆缨拖到衙门继续当差,汪大夏如弱风扶柳、西施捧心般趴在堆满案牍的书案上,哼哼唧唧的,“不行了,标下重伤未愈,求陆统领批一天病假吧。”

可是陆缨签报销单痛快,批病假却难于上青天,“大夫说过了,都是皮外伤,又没要你出外勤,你就把这些公文处理一下。”

汪大夏颤颤悠悠拿起毛笔,“陆统领请看,标下写字都打颤,委实不中用了。”

正好武都头的手下去报信,“不好了,魏大夫出事了。”

汪大夏当即弃笔从戎,提起绣春刀,一个跟斗从案后翻到案前,从西施成了西楚霸王,“出了什么事?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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