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子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下定决心转头看着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我希望这件事能尽快解决。爸爸应该很快就会恢复健康,等他恢复之后,我希望他和凤阿姨能在今年秋天结婚。”

“煕子,你赞成他们两人的婚事?”

“大家都说爸爸是手腕高明的企业家,其实他是个标准的梦想家,他就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我已故的母亲担心爸爸不知何时会飞到什么地方,所以始终握着风筝的线不放,爸爸的日子过得非常辛苦。经过这次事件,我深深了解到每个人的性格和脾气,因此我希望这次由凤阿姨握住风筝的线。”

“原来如此,那么……”

“正因为如此,有件事我不太想说出来,可是后来我又想,也许现在说有助于警方办案,所以……”

金田一耕助和三位警官的表情看起来似乎很紧张。

日比野警官焦急地问道:

“樱井夫人,对于这次的命案,你是不是掌握到某些线索?”

“我不知道这件事是否和命案有关,或许我说出来之后会带给这个人不小的困扰,但是在此之前,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金田一先生,我不希望别人认为我是个女侦探,之前我一直把这件事放在心里,可是在我看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后,我决定将这件事告诉你。”

熙子嘴上这么说,还是一脸犹豫不决的样子。

金田一耕助温柔地看着她,并对她说:

“熙子,你之所以犹豫不决,是不是担心说了之后会有诬告的嫌疑?”

“是的,我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而犹豫不决。”

“如果是这样,就请你相信我们,不论你对那件事知道多少,我们都会对当事人详加调查;如果只是出于你个人的疑虑,我们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样子你觉得怎么样?”

“金田一先生,就照你说的做吧!”

熙子用手帕轻轻地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说:

“这是去年八月十五日晚上的事情。”

“是笛小路先生意外死亡的那个晚上。”

“是的,那天爸爸同样举办一场高尔夫球赛,之后大家一块儿到高原饭店吃饭,我们夫妻俩也出席了,当时……凤阿姨也在场,铁雄便笑着说:

“‘在还没被马儿踢死之前,最好赶紧撤退。’所以八点过后,我们就离开饭店回家了。我们家就在孟兰盆会的会场附近,因为太吵了,我就干脆跟铁雄出去看舞祭。荣子也参加舞祭,在场子里跳舞。”

“嗯。”

“我们在那里看了一会儿,觉得十分无趣,便决定到旧道散步。从那里走到旧道,途中不是会经过一座网球场吗?当我们走在横町的街上,迎面走来一位步履跟踏的人撞到我先生,那个人嘴里念念有词地走进旁边一家叫做‘含羞草’的店里。”

“那个人是笛小路先生吗?”

日比野警官声音沙哑地问道。

“是的,可是当时我并不知道他就是笛小路泰久,是事后看报纸和电视新闻刊登的照片,我才和铁雄谈起这个人;铁雄是那时候才知道笛小路这个人,之后的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因此我才会觉得非常烦躁。”

“那么请你说出这件事情,好让我们为你分忧解劳吧!”

“谢谢你,金田一先生。我们跟笛小路先生对撞之后,走到旧道的一个转角,那里有一间邮局,我在那里遇见一个人,问题就出在这个人身上。”

“那个人是谁?是我们认识的人吗?”

日比野警官向前倾身问道,其余三人也目不转睛地看着熙子。

“那是一名妇人——藤村夏江,她大概也在日比野警官的搜查名单上。”

熙子说完,伸手擦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日比野警官哑然地看着熙子,等等力警官则发出尖锐的叫声,随即又恢复镇定。

“樱井夫人,那天晚上藤村夏江也来到轻井泽吗?”

“是的。”

“警官,这位藤村夏江是……”

等等力警官一脸自责地说道:

“金田一先生,对不起……我还没告诉你藤村夏江是凤女士第二任丈夫——阿久津谦三的前妻,换句话说,她是因为凤女士而被阿久津谦三遗弃的女人。可是,樱井夫人……你也认识藤村夏江女士吗?”

“是的,藤村女士是‘装美苑’妇女服饰杂志的记者。银座有一家叫做‘门罗’的仕女服饰店,我每次去那家服饰店订作衣服的时候,都会跟老板娘聊天,我就是在那家店遇见藤村女士,因此才会知道她就是阿久津谦三的前妻。”

“那天晚上你在轻井泽遇见藤村夏江女士……”

没有发现藤村夏江那天晚上来到轻并泽一事,不仅是日比野警官的失误,也是等等力警官办案上的一大漏洞。

“你们有说些什么话吗?”

“没有……我想出声叫她,可是当时她好像在想事情,表情非常严肃;她好像在监视或跟踪什么人,所以我们并没有交谈。之后我又在银座那家服饰店见到她,她看起来和平常没有什么不一样。”

“你是说,当时藤村女士看起来像在监视或跟踪某人?”

“当时时间有点晚,可是横町依然非常拥挤、杂乱,我无意间看到她在‘含羞草’的店门前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那家店的招牌和外观,然后快速经过那家店,走向对面的书店;她站在书店前一边翻阅杂志,一边不时回头看着‘含羞草’。正当我看着藤村女土这种怪异的行径时,铁雄出声叫我,我便朝旧道走去,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了。”

等等力警官咳了一声后,说:

“山下,关于这件事你不要责备日比野,这是我们……应该说是我的责任;笛小路命案发生之后,近藤刑警曾经来东京一趟,那时候我是他的商谈对象。当时我们把和凤女士有关的人士全都确认一次,他曾暗地里观察藤村女士一次。我们并没有确认藤村女士当天晚上的行踪,这完全是我个人的失误。但是,藤村女士那天晚上出现在轻井泽……”

“对了,樱井夫人。”

山下警官将身子向前倾说:

“藤村夏江有没有走进‘含羞草’这家店?”

“就我所看到的是没有。”

“那就没办法了,若是藤村女士曾经走进‘含羞草’的话,那一定会出现在日比野的搜查名单上,但她只是从店门前经过……樱井夫人,那天晚上你并不知道喝得烂醉如泥、走进‘含羞草’里面的人就是笛小路先生,但是却发现藤村女士在跟踪他,是不是这样?”

“就是因为这样,我才害怕提起这件事。”

“你当时的印象是,藤村女士在书店前对着‘含羞草’东张西望,等候笛小路先生从‘含羞草’走出来,然后继续跟踪他,或是跟他有所接触?”

“山下警官,我不知道藤村女士有没有跟笛小路先生接触,但是从藤村女士当时的神色、举止来看,我觉得她好像在等笛小路先生从‘含羞草’走出来,然后继续跟踪他。”

“这么说,笛小路先生的死和这位妇人有关系喽?”

“我想……藤村女士或许知道一些线索吧!”

“万山庄”的客厅里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氛,每个人都想着:笛小路泰久在落水前曾与一名女子发生性行为,那名女子会不会就是“藤村夏江”?

“等等力,笛小路先生和藤村女士之间有什么关系吗?”

“他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瓜葛。如果他们之间真有那么一点关系,我们一定会彻底清查藤村女士当天晚上的行踪。”

这时,金田一耕助开口问道:

“熙子,樱井先生不知道这件事吗?”

“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见过‘门罗’的老板娘,因为老板娘来过我们家。藤村女士在杂志社上班,她和‘门罗’老板娘之间只有采访的关系,所以……”

“藤村夏江来轻井泽时,都会去什么地方?”

这是日比野警官提出的问题,他似乎又燃起斗志了。

“日比野警官,关于这件事,我曾经充当女侦探调查过。‘门罗’的老板娘每年都会来轻井泽,可是她在这里没有别墅,每次来都是住在旧道的旅馆。藤村女士在这里也没有拥有别墅的朋友,倒是认识‘装美苑’的社长,她是妇女服饰界有名的女性。”

“是位女社长?”

“是的。”

“她的名字是……”

“高森安子,我曾经见过她两、三次,她是藤村女士就读东京女子美术学校的学姊;听说高森女士有一栋别墅在山中湖,而不是在轻井泽。我调查到的部份就只有这些了。”

“樱井夫人,谢谢你。日比野,赶紧朝这方面着手调查,最好能够跟藤村女士面对面谈谈。”

他们在感谢过熙子之后,古川刑警刚好带来以下四点鉴识结果:

第一:附着在慎恭吾衬衫上和车子里的飞蛾鳞粉,以及留在津村真二浅间隐的出租别墅里的鳞粉是属于同一种类的飞蛾所有,那是一种叫做“大岛乌鸦”的飞蛾。

第二:从慎恭吾的小轿车里找到他的指纹。

第三:在“白桦营”十七号肩里的木板墙上所发现的奇怪方程式,根据各种科学方法查验的结果;发现那个方程式原本应该是A+O≠B,后来才被人修改为;A+Q≠B+P。

第四:根据“白桦营”管理人根津提供的住宿名单,去年八月二十八日晚上,有一位叫三轮浩造的人住进十七号房。这个人在住宿名单上的签名笔迹和津村真二的信函笔迹非常酷似,但是根津对这个人没有任何印象。

看完鉴识结果报告书之后,日比野警官精神为之一振,但金田一耕助却不怎么感兴趣。

津村真二得知血型的秘密,大概是从输血给美沙的阿久津谦三那儿听来的,而且他还草率地将这个秘密告诉去年八月十五日下午来拜访他的笛小路泰久。

无论如何,A型女子是不可能和O型男子生下B型的小孩,所以才会认定美沙是凤千代子和其他男人生的孩子。笛小路泰久或许因为这个缘故,才想起那位绰号叫“佐助”的男人——高松鹤吉,他推算“佐助”被征召和美沙生下来的时间,认为美沙应该是凤千代子和“佐助”的小孩。

笛小路泰久已经想不起“位助”的本名,而津村真二可能为了自己口不择言感到后悔,因此当他走进“白桦营”的十七号房,一看到木板墙上留有那个方程式,便赶紧作一番修改。至于津村真二为什么没有在“Sasuke”上面动手脚,可能是他也不知道这个秘密。

因此,津村真二将血型的秘密告诉笛小路泰久,对他而言,或许这就是他肩头上“罪恶的十字架”吧!

“古川,有没有津村先生的下落?”

“还没有,他可能在狙击飞鸟先生之后便逃往‘离山’的方向。”

“秋山卓造呢?还有……美沙有没有消息?”

金田一耕助难过地问道。

“美沙……近藤刑警应该在樱泽的别墅那边,他还没跟你们联络吗?”

日比野警官想开口说话,却被一旁的等等力警官制止。

等等力警官非常了解金田一耕助,每当他两眼空洞无神,一只手拚命抓头的时候,就表示他的脑细胞正在快速运转。

许久,金田一耕助开口说:

“日比野警官,我想起一件奇怪的事。”

“什么奇怪的事?”

“在这一带别墅避暑的住户,当夏季结束后,只要把寝具一放,就可以直接回东京吗?”

“是的,这当中有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有人会把寝具放进仓库或收藏到别的地方,有些家里会在天花板弄一个隐藏式置物架,然后把东西塞进去,我现在借住的南条家就是这样。”

“对、对,然后呢?”

日比野警官兴奋地附和着,因为他知道金田一耕助提这件事的用意。

“津村先生在浅间隐的别墅又怎么样?出租别墅有没有这样的设计?”

日比野警官激动地站起来说:

“金田一先生!我知道谁是房东,我去问问看。”

金田一耕助急忙制止道:

“不、不!现在有人在监视那栋出租别墅吗?”

“我已经安排监视人员了,因为不知道津村先生何时会回来……”

“你先把监视的警员撤离现场,然后亲自去看看,或者我们也可以陪你一起去。”

山下警官也跟着紧张起来,吞了一口口水才说道:

“金田一先生,你是不是认为隐藏式置物架上可能藏了某些东西?”

“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里面或许会有威士忌酒瓶、酒杯,或是其他东西……当然也

有可能只是白忙一场。”

日比野警官倏地站起来,苍白的脸上露出一副急于知道事情真相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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