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金三事

看到宝如在远处他重重吐了口气接着便想追过来。

想起季明德肩头那道伤口宝如就来气她道:“豆儿咱们走。”

方才那辆从东边撞过来的马车实在有点诡异空车无人,照准她的车就撞了过去。若非她有心要避让孩子,在马车上的话便撞不死,怕也得撞掉孩子。

光禄寺门前是个缓坡子,倒是没有冰。宝如棉衣棉裤穿的太厚实走了两步已是满头大汗再回头,尹玉钊不知何时已经走了。

荣亲王府就那么几个人难道卓玛和老太妃果真成了一丘之貉是想借她出门而害她?

再或者是白太后?

权力几经更迭美艳新寡的太后和小皇帝依旧被人辖制会不会是白太后想以她为突破口想要打破目前的局面?

到了光禄寺门前,宝如止了步待野狐和稻生两个跟上来,四人一起才敢进院子。

光禄寺寺卿何萧率众就在院子里等着给老太妃问过安,便带宝如进了库房。相比于皇家所需,老太妃烧给曹中书家的瓷器只是一丁点儿顺带的小货物罢了。

七八只三尺宽的大木箱,里面先是刨花,再是桑麻,然后是软纸,一样一样仔细包裹着。

何萧亲自打开箱子,一样样递给宝如过目。

从凤彩描金卍字漆盒,到红釉开光描金喜字果盘,各类彩瓷一样样取出来,虽只是在这黯淡的大库房里,同样光彩艳丽,美不胜收。

宝如一样样摩梭过,爱不释手,心说李莹姑娘可真是好福气,能有这样一套御瓷做嫁妆,待李悠然成亲的时候,她也得求着,叫李代瑁替她烧上一套。

她总觉得无论是谁想要故意为难,都不会一下就止,肯定还有后手。

验完货转身出了库房,在光禄寺的大院里漫步着,听寺卿何萧絮叨些光禄寺的难处。中间一进,是光禄寺的官员们办公的地方。两边是二层厢楼,高起一圈。几乎所有的官员全部下楼,就在一楼的檐廊下站着。

野狐和稻生一左一右,苦豆儿在前,宝如始终处在他们三个中间,目光所巡之处,所有的官员皆是双手顶额,弯腰深礼。

宝如从未受过如此大礼,颇有些疑惑不解。

何萧也是看宝如懵了头,解释道:“满长安城的人都知道,当日赵夫人在芙蓉园指剑大骂王定疆,率举子闹孔庙,便回纥汗王下长安,也是由您一剑挑开战局,长安城才不致遭受劫掠,如今朝中文武百官,只要说起夫人,心中莫不敬仰,便为此,朝臣也会一力支持季大都督,和荣亲王殿下。”

要说前一件事人人都知道也就罢了,孔庙之事,校场之事,宝如从未跟人提过,也不知是谁透了风出去,若非此番出门,还不知道自己如今在长安,竟也是个举足轻重的人物。

两列官员见宝如止步,似乎颇有些激动。这种激动,并非权力或者财富而带来的威慑与胁迫下不得不存的卑伏。

而是那种,由心而发,要听智者的妙言,良师的点悟之语一般,一个个耳朵恨不能像兔子一样竖起来,双手交握于前,静静的听着。

何萧以目鼓励,显然是希望宝如能说两句。

说什么呢?

宝如道:“家父与明德,也皆是为百姓,为朝廷而出一分力,诸位亦是如此,妾不过一内人,不懂国事,唯知国事艰难,只望大家齐心协力,共勉之。”

群臣齐齐揖首,道:“臣等会一力支持王爷和大都督,也感谢夫人将百姓与朝廷放在心上,赵相英名,臣等永生敬仰。”

宝如点头谢过,又觉得不够庄重,左右叉腰行了一礼,这才出门。

两列,几十位官员虽无声,但一路脚步踏踏,一直送宝如到光禄寺的门上,目送她离开。颇有当初李纯孝带着秦州举子们目送她时庄重肃穆。

宝如心中也是苦笑,也不知自己何时,声名竟能比得上顾氏了。

事实上自打皇帝及冠之后,让他亲政,并要求荣亲王卸下辅政大臣一职的呼声就愈来傅高。李代瑁一直竭力弹压不止,但到校场兵变一事之后,这种弹压之声忽而就止了。

直到后来李代瑁才知道,宝如这个儿媳妇,在满朝文武之中的声望有多高。她是赵相的孙女,皇帝的能力没有显现出来,再兼校场大乱时,竟然将冕冠跌落于地,全然没有该为天子的镇定与从容。

太后又是个蠢货,在顾氏艳名满播长安之后,如宝如这般贤良温柔,关键时刻却有勇有谋的妇人,宜家宜室。

许多曾经支持赵放的大臣们,转而就开始支持李代瑁了。

这种影响力并非刻意营造,也难以改变,但它成了一股势,也许满朝之中,朝臣的心里,隐隐也有了期待,在他们心里,皇帝渐渐变的不重要,李代瑁掌权,也成了理所当然。

马车仍停在那地方。宝如盯着王府那辆马车看了许久,推了苦豆儿一把道:“罢了,既我已出来了,便往晋江茶社吃趟茶,看看嫣染去。这车,你陪车夫一起驾回去。”

自平康坊中间一条小巷穿出去,再折入东市不远便是晋江茶楼。果不其然,才上茶楼二楼,便见苦豆儿气喘嘘嘘而来。她就并未上车,只是陪车而行,走到半路,马车下面几根支撑车体的横木在无人坐的情况下,居然齐齐断裂。

来时车好好儿的,回去的时候横木断了,显然是在宝如进光禄寺之后,有人给车体做了手脚。

宝如才和嫣染坐了,看嫣染替自己煮水烫着热茶,低声问道:“审车夫可有审出什么来?”

苦豆儿摇头:“车夫说,自己早上也不知吃了什么。咱们走后,他四处找着上了回茅房,回来也没觉得马车有什么不对劲儿。”

是老太妃,还是白太后?

若是老太妃,凭什么?

自打入荣亲王府,宝如自认自己跟老太妃之间并没有结过什么梁子。若说她在府中生乱,那就更不可能了。自打她入府后,跟李少源几乎没有说过一句话,便小姑妯娌,也是以和乐为重,从未跟她们起过龃龉事非。

老太妃也一直待她还好,一番又一番的,会是为什么?

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苦豆儿宽慰宝如:“横竖不过明后天,大哥便回来了,有什么你跟他说说,让他去查,不就完了?”

红泥小火炉上炭还很足,却有个肩搭白帕的小伙计端着炭篓走走包房,笑嬉嬉便来添炭。嫣染见他连最基本的礼仪都不懂,一只炭篓子在人头顶晃来晃去,还直往宝如身边凑,推了他一把道:“新来的吧,你们薪火上的管事就没教教你,包房不能乱入,这里皆是女客,一个炭篓子在头上晃来晃去算什么?快出去?”

这小伙计连连点头称是,忽而篓子往嫣染那边一拐,头冲着宝如来了:“嫂子,咱们也好久不见了吧?”

宝如看他眉眼生的白白净净,颇为俊俏,又瞧着有几分面熟,分明是自己见过的人,孕中脑子更呆,想了半天才想起来:“竟是你?”

这是当初叫季明德原来四个小厮中的一个,叫余飞,脑子灵,嘴巴甜,人生的也俊,但自宝如入长安后,就见过他一回。另有一个坎儿,俩人从此就不见面了。

宝如总归有些好奇,拉住余飞问道:“这些日子你在何处,怎的从不见你入府来问个安?”

余飞已经要叫嫣染给搡出去了,指着外头道:“小的在碧水书斋等嫂子,大哥有些话儿,托小的传给您呢。”

季明德出门眼看两个月,宝如也不疑它,更何况,关于余飞的去向,他从未跟宝如提过,宝如一门心思,只当余飞仍是跟着季明德的,命苦豆儿与嫣染两个坐着,自己一人出门,再上一楼,就到了阁楼上的碧水书斋。

满室书香,炭盆燃燃,窗上绿萝坠地,地上毯子轻覆,宝如推门进了书斋,见余飞还是恭腰袖手的姿势,就在门口站着,笑道:“野狐和稻生皆如我的弟弟一般,我比他们还大,我都能叫哥哥的,何必如此谦怀?”

余飞脸上神情十分的古怪,好容易抬起头来,却红着两只眼圈,双手颤危危捧了个东西给宝如,随即便跪:“嫂子,小的实在是对不起您,要打要罚,全凭您,也不求您原谅。小的今日只求一个心安。”

宝如一听这话,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她接过余飞手中的东西。这是一套金三事,总长不过三寸,金琏的一端是打成云纹妆的扣子,这是挂在衣服上的。再轻轻一拉,笔杆粗的圆桶中掉出几样东西,亦是纯金制成,一样耳挖,一样挑牙并一样镊子。

这是妇人们寻常身上所带的,一样挖耳朵,一样剔牙缝,另有个镊子,是用来修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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