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杀日”,光听这个名字就让人感到一阵恐慌,仿佛是被驱赶到屠宰场惊慌不安的牲畜,在死亡面前颤抖着。

“什么是……大屠杀日?”齐乐人被贺亿此刻的严肃神情感染,一时间也和他一样紧张了起来,但他明显比贺亿的状态好多了,还记得打开摄像头。

“这就要从触蛸的习性说起了,我恰好知道一些。起初我怎么样没想到……那块发光的石头竟然……是休眠中的触蛸卵……这不应该啊,不可能啊,怎么会呢……我是说,它们都灭绝几百年了。触蛸的资料大多也着眼于触蛸的寄生方式和传播方式,很少会提及休眠期的它们是哪种形态。它们的生命力非常顽强,无法感应到猎物的普通触蛸卵会主动进入休眠期,时间可以长达上百年!我们到底放出了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啊!”贺亿用手捂住了额头,声音沙哑得都破音了。

“你要不要来点水。”齐乐人看他的状态实在不行,估计他从进入这个地下实验室之后就没进食过,这里恐怕也没有正常水源。

当初他还觉得贺亿像苏和,但是现在看来,两人其实截然不同。至少贺亿没有那种骨子里有恃无恐的从容和隐隐的优越感,他只是一个普通人,会恐惧,会害怕的普通人。

剥去了那件穿戴于和平环境中的外衣,皮下的他只是一个惊慌失措的人类。

看来贺亿的确没有被寄生,否则刚才一照面的时候,他就可以找机会干掉他,至少是控制他了。

“你有带?”贺亿欣喜地问道。

吕医生在搜集物资的时候找到过两个腰包,其中一个就赏给齐乐人了,齐乐人在里面装了点压缩食物和一小瓶装在特殊保暖瓶中以防冰冻的水,毕竟到处都是摄像头他不好凭空从道具栏里拿,所以干脆备了一点,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接过食物和水,贺亿抿了几口,又咬了几口压缩食物,一脸痛苦忍耐地把东西递了回来:“收起来吧,不然我会忍不住吃光。”

齐乐人大方道:“你吃吧,我不饿。”

贺亿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省点吧,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飞船要到第……我也不清楚第几天,才会回到这个星球,剩下的几天里我们就指望这点东西过活了。相信我,这是最安全的做法了。”

“不,我们得想办法出去,把事情告诉外面的人!”齐乐人断然拒绝了贺亿的提议。

“你出不去的,自从我找到了这里的备用电源开启了之后,这里的自动防御系统也启动了,几个出口处都有激光陷阱……你是怎么进来的?”贺亿突然想起了这个问题,一脸惊诧地看着他。

齐乐人这才明白为什么景思雨地下室里那扇铁门的电子锁为什么会通着电——其实它并不是一直通电,而是在贺亿误打误撞炸开通道进入地下研究所后才接通了电源。

“我这个人反应神经比较发达。”齐乐人面不改色地说起了谎。

贺亿一脸“你在说笑吗”的表情。

“我和同伴找到了ID卡,打开了电子锁,进入激光通道后遭遇了点危险,幸好反应快冲过来了。”齐乐人说。

贺亿沉默了一会儿,用怀疑又探究的眼神打量着齐乐人,仔细观察,他的神情里似乎还带着一丝丝恐惧:“你到底是谁?”

齐乐人没法解释。

“军方的人?你们知道了些什么?”贺亿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惊恐。

齐乐人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你们是不是知道这里会有触蛸?”贺亿紧张地问道。

“你搞错了,我真的只是个乐队主唱。”齐乐人安抚地拍了拍贺亿的肩膀,吓得贺亿哆嗦了一下,“好了,你也别太紧张了,触蛸也不是没法战胜,我们不会像这个星球的人一样死去的。”

贺亿看着他的表情简直像他刚才狠狠地诅咒了他一番。

“呃……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齐乐人努力忘掉自己刚才插FLAG的话。

“呆在这里吧,至少可以避开大屠杀日。我们这里的情况外界一清二楚,只是因为路程遥远,我们需要多等几天,等到军队一到,我们就会被解救。如果我们出去,贸然和触蛸开战,最后的结果可能是被寄生,或者被杀死……你真的要那么做吗?”贺亿问道。

“我的朋友还在外面,他们对情况一无所知。”齐乐人说道。

贺亿闭上了眼,轻声道:“你不是救世主。”

“我知道。”

“你救不了所有人。”

“我知道。”

“而且你很有可能会死。”

“这些我都知道。”

贺亿看着他:“那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齐乐人沉默了很久,从任务需要来说,他也得出去杀触蛸多赚点生存时间,更何况吕医生和杜越都在外面,他得把触蛸的情报带回去,就算不考虑这些,他也得考虑那些无辜的NPC,虽然他不至于为了搭救他们赔上性命,但情况允许的时候,他还是尽可能地选择帮助他们,即便他不知道这些NPC究竟有没有自我意识。

他死过很多次,知道死亡的可怕,所以更不愿意看到有人死去,哪怕那只是个NPC。

贺亿还在看着他,齐乐人意识到自己思考太久了,可他也给不了太有说服力的答案,说真心话又觉得十分肉麻矫情,于是他用一个圣父般的笑容回应了他:“因为我想拿今日最佳,一个一百万呢。”

贺亿:“………………”

贺亿看来不想再纠缠于这个问题了,情绪稳定下来之后,他告诉了齐乐人,在他拿着斧子回到景思雨屋子的地下室的时候,他和马克之间发生了什么。

“马克的眼睛开始流血,我还以为他是撞到头引起了颅内出血,吓得够呛,毕竟我们没有什么医疗设备,如果情况很严重的话,他会死。但很快,我发现情况不对劲了,马克两眼翻白,像是发疯了一样浑身痉挛抽搐,大概过了半分钟,他又恢复了正常,清醒了过来。我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答我,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贺亿回想起那个眼神,身体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那是一种……从冬眠中醒来的,怪物的眼神。”

齐乐人顿时背后一寒。

“触蛸之所以能那么大规模地在宇宙中繁衍,是因为它们一旦寄生到了智慧生物的体内,就会在第一时间麻痹宿主的大脑,以惊人的速度获得这个个体的全部知识,包括常识,宿主本身的自我意识根本无法和它抗衡。它的可怕之处在于,一旦开始寄生,它就学会了‘伪装’。它会沿用这个个体的思维方式,说话的语气,走路的姿势,甚至是微表情……只有它自己知道,这是模仿,而所有人都会以为,这就是宿主本身。”

“那马克是怎么回事?”

“触蛸的寄生有一个过程。就像我刚才说的,在进入人体之后,它会先麻痹宿主的大脑,在接下来的八到十个小时里疯狂攻陷宿主的身体,那时会出现一点异样状态,马克的眼睛会流血就是在这个时刻发生的。接下来触蛸就已经完全占据了他的脑子,盘踞在他的脑部,在进入人体的二十几个小时后,触蛸就会从幼体发育成成熟体,开始自我复制。马克是第一个被感染者,感染时间大致是在第一天24点之前……”

贺亿的话让齐乐人突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他问道:“当时我们在安妮的屋子外等马克的时候,你想跟我说什么?”

贺亿苦笑了一下:“我想说,第一天的夜晚我看到了马克和安妮走向大教堂。还有珍妮特和亚历克斯,他们在约会……现在说这个真是太迟了。”

齐乐人点了点头:“你继续说吧。”

“我发现了他眼睛流血的异状,那时他已经被触蛸攻陷了大脑……他挟持了我,将我绑到了阁楼上。我怎么也没想到原因,还奇怪他怎么敢当着摄像头的面做这种事。之后马克离开了阁楼,和安妮说话,我隐约听到了一些只言片语,他们似乎是想让我成为下一个献祭对象……那会儿……我……没听懂到底是什么献祭……还以为是……邪教献祭……我弄断了绳子,找到了地下室的入口,从管道里进入了地下室。马克发现了我逃跑,追了下来,我也发现了□□,想要炸死他逃生,结果意外弄塌了墙后的通道,进入到了这里。”

“但是安妮应该还没被感染,刚才搜索地下室的时候我把她弄晕了,如果被寄生了的话,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就被我打晕过去吧?”齐乐人问道。

贺亿反问:“你怎么打晕她的?”

“劈了后颈靠近后脑勺的地方。”

“让我想想……如果她被寄生不超过一天的话,触蛸还在脑部,没有吞噬她的内脏,我记得这个阶段的话,劈到颈椎还是有可能造成宿主短时间昏迷的。”贺亿回答完,又继续说了下去,“进入到了研究所之后,我找到了一些资料,虽然无法阅读文字,但是上面的图片联系上安妮和马克的话,我终于把一切都联系在了一起。可是太迟了……现在已经是第四天了,按照触蛸繁殖的规律,每一天它都在以倍数的方式增长,第一天只有1只,第二天就是2只,第三天4只,第四天,也就是今天晚上,它们的数量会暴增到8只!”

八只……这也太多了!

齐乐人思索了起来,第一天的夜晚被感染的人无疑是马克,第二天夜晚马克感染了薛佳慧,第三天的夜晚里,马克和薛佳慧分别感染了一个人,其中一个恐怕就是安妮。

这么算起来,安妮被感染的时间最多只有一天。

也幸好如此,不然在地下室的时候,齐乐人就要面对一场苦战了。

难道这就是带了两个幸运EX的用处?齐乐人不由地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

但是今晚,这四只触蛸又将感染四个人……留给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贺亿看着齐乐人,那种弥漫着惊恐的神情越发凝重:“而触蛸又有一个特性……一旦一个封闭的环境之中,触蛸的数量大于宿主的数量,发育成熟的触蛸就会放弃缓慢的一对一感染,开始‘竞争’。”

“……竞争?”齐乐人陡然感到一股寒意。

贺亿的打了个寒噤,压低了声音说道:“因为可供寄生的对象已经少于触蛸的数量了,它们会……破体而出……开始狩猎人类,积蓄能量准备冬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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