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没有死?

齐乐人惊惧交加,一时间不知所措。

狂风从炸开的铁墙外灌入,那来自高空新鲜却冰冷的空气让船舱内的温度迅速降低。

斗篷人四周,那些铺在地上的荆棘缓慢地收缩着,大部分回到了他的身体中,剩下的如同一条条黑色的蟒蛇,在地面上游弋着、蠕动着。

船舱内一片死寂,幸存的人惊愕地看着死而复生的齐乐人,这甚至比凶手在爆炸中存活下来还要令人震惊。

砰、砰、砰,心跳很快,身体紧张得像是要抽筋了一样,在寒冷的空气中僵硬着。

他只有三十秒,这三十秒内,要么死,要么不能再死。

凶手那张皮肤烧毁的脸上裸-露出因为爆炸而焦糊的肌肉,他似乎是笑了,没有嘴唇的遮蔽,白森森的牙齿嵌在暗红的牙肉中,十足的恐怖。伴随着他的笑容,荆棘像是疯了一样向齐乐人扑来,他想也不想地就地一滚,那些前赴后继的荆棘像是海浪一样拍打在地面上,有一条甚至抽在了他的手臂上,瞬间刮掉了一大片皮肤,鲜血狂喷。

这一刻齐乐人出乎意料地冷静了下来,装备在卡槽中的初级格斗术在这一刻超常发挥,让他九死一生地躲开那些疯狂的荆棘藤蔓,向着斗篷人逼近。

眼角的余光看到一条飞来的荆棘,眼看着避无可避,一道人影飞出,手中的长棍撩开了那条荆棘,给齐乐人争取到了机会,齐乐人甚至来不及回头看他一眼,脚下不停地冲向斗篷人。

又是一条避无可避的荆棘,像是利箭一样直刺他的肚子,齐乐人死死盯着距离他不到半米的斗篷人,一把拽住了他的衣服——荆棘穿腹而过,没能撼动他奋力拉住斗篷人的力气,他没有被甩出去,另一只手也拉住了斗篷人。

夕阳如血,从那破开的墙体外照入船舱中,齐乐人想也不想地脚下一用力,拖着凶手一起从炸开的舱壁那里跌了出去。

刺穿腹部的伤口没有被SL技能判定为致命,他没有被读档,而是拽着斗篷人一起坠下飞船……

太高,太快,风也太猛,齐乐人根本睁不开眼睛,他只觉得自己失去平衡,不断坠落。

漫天夕阳的余晖笼罩在这片飞船飞过的海域中,他闭着眼,那金红的光芒依旧穿过了薄薄的眼皮来到视网膜前,就像是一片赤红的火海,如此广袤,如此恢弘,每一刀割在他皮肤上的风都是如此刺骨,这种疼痛就像是在燃烧一样。

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正在坠入一片地狱的火湖中,那金色的夕阳就是燃烧在地狱中永不熄灭的业火。被他死死拽住的斗篷人奋力挣扎着,□□齐乐人腹部的荆棘疯狂地扭动了起来,却无法阻止两人失控的坠落。

同归于尽。

齐乐人再一次回到了存档点,腿一软差点摔倒,身边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他冷汗涔涔地喃喃了一句谢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被微缩炸弹炸开的船舱壁外,金红的夕阳温柔地凝视着这群劫后余生的人,他们惊诧地看着连续两次死而复生的齐乐人,而他却沉浸在刚才一瞬间的死亡中。

虽然没有飞机那么高,但从这个高度摔下去,下面是海还是地面都没有差别了,一瞬间就是从一个活人变成一团肉泥的下场。幸好这样的死亡够快够直接,反倒比软刀子割肉的死法干脆多了。只是死前那短暂的坠落感让齐乐人本能地感到恐惧,完全失控、无法阻止、无能为力。

“了不起,出色的决断力和勇气,能从杀戮之种爆发的疯子手里活下来,多亏了你。”刚才扶了他一把的男人拍起了手,齐乐人这时才发现他就是刚才用长棍帮他挡了一下荆棘的人。

船舱内幸存的人也都接二连三地鼓起了掌,被掌声包围的齐乐人反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了,小声向身边的男人问起了杀戮之种的事情:“刚才我听到有人说那个人的杀戮之种觉醒了,这是什么意思?”

男人挑了挑眉:“你是新人?”

“……嗯,的确进来没多久。”齐乐人苦笑了一下。

“作为一个新人,你已经很出色了,你看满船的人大部分还是老玩家,也没能力挽狂澜啊,哈哈,在这里有时候运气比实力更重要。”男人笑道,“哦对了,我叫罗一山,来这里大概有半年了。”

“你好,我叫齐乐人。刚才谢谢你了,要不是你帮我挡开了一下荆棘,现在恐怕也没法在这里和你聊天了。”齐乐人没说自己进来的时间,顺口感谢了一下罗一山刚才的帮助。

罗一山看起来是个体格健壮的年轻男人,一看就孔武有力,性格也很直爽。

“别客气,能帮一把是一把,可惜……”罗一山叹了口气,看了一眼满地的狼藉。

齐乐人也看向这满目疮痍的船舱,到处都是被荆棘扫荡过的桌椅,十数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几个幸存下来的玩家正在搬动尸体,把他们放到一起,几个死者的朋友站在尸体旁边哀悼,其中几个女性低声啜泣了起来。

墙体上的破损就不用再说了,这么大的一个窟窿让船舱内的温度骤降,刚才危急时刻他还没有感觉到,现在冷静下来了就浑身发颤了。他在系统包裹里翻找了一下,最后还是穿上了宁舟的外衣。

迟暮的夕阳在海平面附近徘徊,送来璀璨的金光,照得满堂华彩,却依旧那么冷。

“小齐,你是教廷的人?”罗一山突然问道。

齐乐人茫然地看着他:“啊?”

“这不是教廷的标志吗?”罗一山指着外衣领口处的标志说道。

齐乐人翻起外衣的衣领,果然上面用丝线绣着一个标志,看起来颇具抽象风格,底部似乎是一个羊角的恶魔,而上方则是一枚扦插在恶魔头顶拥戴着王冠的十字架:“这是教廷的标志?抱歉我不知道,这件衣服不是我的……”

“哦,还以为你是教廷的人,听说教廷的大本营在魔族入侵后就搬到了极地的永无乡,那里冷得能冻死企鹅。”罗一山冷不丁地说了个冷笑话,自己哈哈大笑了起来。

“……”这人笑点好低,齐乐人无语地干笑了两声。

永无乡?教廷?他玩《噩梦游戏》的时候的确有教廷的存在,但是具体在哪里就不知道了,他对教廷的了解也十分有限,虽然主线任务的确会涉及到教廷,甚至需要前往二十多年前被魔族攻陷的圣殿大教堂……

“关于杀戮之种……”齐乐人又问起了刚才听到的名词。

罗一山凝重地看了他一眼,警告道:“那不是什么好东西,走上这种旁门左道的人,最后不会有好下场的。”

齐乐人的后颈突然刺痛了一下,他摸上了刺痛处,那阵尖锐的疼痛像是幻觉一样消失了。

几个玩家坐到了齐乐人身边,旁敲侧击地打探着他的技能,齐乐人不耐烦地皱着眉,并不想理会这群人,最后还是罗一山说他需要休息,让他躺在椅子上休息一下。齐乐人也的确累极了,原本只是想眯一会儿,结果一闭上眼就睡了过去。

飞船已经开始降落了,晃动的船身让人觉得十分不安,旅客们也都坐了下来,扶着桌椅以免跌倒。

随着降落完毕的汽笛声,旅客们三三两两地走下了船舱。

齐乐人和罗一山道别,扶着扶手走下了飞船。

飞船下,身穿制服的阿尔抱着手臂站在那里,几个玩家正围着他讲述飞船上发生的意外,他漫不经心地点头,把玩着自己的食指上的指环,等齐乐人走下来的时候他立刻抬起头,然后向他走来。

齐乐人愣愣地看着他:“怎么了?”

阿尔上下打量了他一眼:“你干掉了那个垃圾?”

“……嗯。”齐乐人应了一声。

阿尔懒洋洋的态度似乎稍稍端正了一些,他斜睨了齐乐人一眼:“很好,跟我来吧。”

“去哪里?”齐乐人问道。

“审判所,恭喜你,从今天开始你被限制行动了。”阿尔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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