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他是谁?

赵长卿会认为让杨玉芙对她产生深切恨意的是一个男人,而不是女人,是因为赵长卿珍视的女眷中,除了苏先生外,都在边城,根本与杨玉芙八竿子搭不着,更不会有任何联系。

若是往男人身上想,赵长卿相熟的也有限,真正与赵长卿杨玉芙都相熟的就是夏文,但夏文的可能性是赵长卿最先排除的。除此之外,能令杨玉芙这样嫉妒的,赵长卿想了半日,只得到两个不大可能的可能人选:其一,郑妙嘉;其二,凌腾。

当初郑妙嘉的确说过娶她的话,可是,在赵长卿看来,那种话更接近怜悯。她与郑妙嘉,是因为郑妙颖才相识,那也是小时候的事了,后来纵使有些来往,也并无私情。何况,郑妙嘉已经娶妻生子,若杨玉芙神通广大的曾对郑妙嘉生情,恨的也不该是她。

至于凌腾,这就更不可能。无他,杨玉芙自小一直生活在蜀中,而且,在来帝都之前,杨玉芙就已经嫁给柳举人。凌腾则是春闱方初次来帝都,先前也绝对没有去过蜀中,更不可能认识杨玉芙。

除这两人之外,赵长卿实在想不出别人。

或者……

赵长卿心下一动,忽就想到一人,欧阳先生。欧阳先生是游侠一样的人物,若说去过蜀中,半点不稀奇。

但……

这又让赵长卿想不通,欧阳先生虽教过她武功,两人完全是师徒关系,杨玉芙能恨她什么呢?

苏先生说欧阳先生在帝都,赵长卿并不想去见他。

她依旧想不通让杨姑娘嫉恨她的那个人是谁,不过,赵长卿知道就够了。看来,杨姑娘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赵长卿也不打算坐以待毙。

杨姑娘走了,夏太太又请赵长卿过去说话。

夏太太的感觉非常矛盾,一方面,她挺欣喜赵长卿噎夏老太太的本事,另一方面,一个刁钻的婆婆与一个强势的媳妇,让夏太太颇没有存在感。

赵长卿在夏恭人面前给夏老太太难堪,夏太太劝赵长卿,“你这性子也忒急了,你伯娘还在呢。老太太那个脾气,霸道了一辈子,是难改的了。咱们做晚辈的,哄着她些也就是了。你是个直率人,我就是担心若传出去,不知道你性子的该说你的不是了。”

赵长卿道,“伯娘不过是来打听蜀锦阁的底细。自从永安侯夫人与永安侯生母翻脸以来,少卿府同李老太太也一直很冷淡。李老太太在蜀锦阁入股赚了银,为了缓和同夏家的关系,将这赚钱的路子告诉伯娘。伯娘是个谨慎的人,知道杨姑娘与我们家有亲,今天特来探听蜀锦阁的根底。若真是可靠的生意,伯娘也会入股的。”

夏太太心下暗叹赵长卿的聪明机敏,尽管早早离场,也能猜到夏恭人的来意。夏太太却另有打算,她道,“我看今天族嫂的样子,是极有兴致参上一股的。”夏太太虽认得几个字,却绝非博古通今之人。先前她想入股,儿子丈夫都不乐意,赵长卿还拿出汉代的皇帝来说事。皇帝不皇帝的,夏太太不懂。官场之事,夏太太也不懂,但夏太太也自有主意,她想着,跟着大官家做事,总不会错的。若夏恭人真的参股,她跟着发些财,总不会有什么不妥的吧。

夏太太兴致勃勃,赵长卿明白,不仅夏恭人被杨玉芙勾起发财的兴致,恐怕夏太太也是重新起了兴致,更不必提夏老太太夏姑妈了。

赵长卿只当未明白夏太太的意思,道,“蜀锦阁的生意与蜀王府相关,入股毕竟不是小事,若伯娘不知此事,还是提醒伯娘一声。”

夏太太道,“这不能吧。听你表妹说,是柳家一位族人在蜀锦织造司有些关系,这才做得起生意来。”

赵长卿温声道,“做生意的人,谁也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的,也不会有人白白的让出利润。”

夏太太观量着赵长卿的脸色,轻声问,“长卿,你是不是不大喜欢芙丫头啊?”夏太太一直觉着,赵长卿或许是介意夏文之前与杨玉芙定过亲事,吃醋之类的原因,故此,对杨玉芙做生意的事很有些意见。

赵长卿望夏太太一眼,道,“我不喜欢她,不是因为她与相公先前定过亲事,是她自身隐秘颇多。俗话说,反常必为妖。太太如今不信,今日多少人入股她的生意,将来必有多少人因她而遭秧。”

赵长卿这话一说,夏太太愈发认定赵长卿是吃醋,笑着劝她道,“你尽管放宽心,咱们才是一家子呢。芙丫头是因为她乍到帝都,咱们两家住得近,此方走动的近了。可这里外亲疏,我是明白的。就是文哥儿,你们成亲这些年,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对不对?”

赵长卿勾唇笑笑,垂下眼睛,不再说话。夏太太竟真的认为她是在吃杨玉芙的醋……

当天晚上,夏老太太又与儿子抱怨了一番孙媳妇如何不尊重她的事,夏老爷宽慰老娘几句,回头问妻子是怎么回事。

“大家说起话来,老太太非得让文哥儿媳妇去请芙丫头过来。文哥儿媳妇差丫头过去,老太太就不乐意了,姑太太不但不劝着些,还一个劲儿添油加醋。芙丫头岁数小,还得叫文哥儿媳妇一声表嫂呢,哪里用得着亲自去请她。”夏太太道,“再者,芙丫头先前跟文哥儿定过亲的,叫谁去不好,非要文哥儿媳妇去。这女人哪,心窄,文哥儿媳妇心里怎能痛快。”

夏老爷也不喜欢杨玉芙,可赵长卿这脾气……夏老爷道,“有些不甚柔顺哪。”

夏太太道,“边城人都是直性子,喜怒素来摆在脸上的。”

夏老爷叹口气,“待以后给武哥说亲,可得好生考量考量。”

夏太太劝道,“家常过日子,上牙还有磕着下牙的时候呢。都是一家子,过去就罢了。”

夏老爷不再说什么。

赵长卿也在与夏文说夏恭人到访之事,“老太太兴许是将没能入股蜀锦阁的事算在我头上,我实在坐不下去,就寻个由头告罪回来了。后来听太太说,伯娘也有意入股发财,这是来咱家打听蜀锦阁的底细来着。咱们与族伯在帝都,都是一个老祖宗的子孙,原就该守望相助,咱们既知不妥,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伯娘上当,若是有机会,还是与族伯说明原由。”

“她这是要干什么?”夏文看妻子一眼,对杨玉芙很是不满,“这样的不安分,倒叫我想起边城的冯简来。”

赵长卿挑眉,“冯简不过求财,杨姑娘可不是求财这样简单。”

服侍着夏文换了家常衣衫,赵长卿倒了盏温茶给他,摒退侍女,叫永福守着门,与夏文道,“不瞒你,杨表妹来者不善,这些天,我时时思量,究竟没个头绪。”赵长卿自杨玉芙送鞋的事,一直说到她做生意,言语中完全针对自己的事,都与夏文说了。赵长卿道,“我自小在边城长大,若不是在边城遇着你,再去不了蜀中的。我自问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若说是因着你的缘故,让她记恨我,我是无话可说。”

夏文险呛了茶,连连摆手,“这真是冤枉。”自从家里出了事,他见都没见杨玉芙几面,更不可能有什么私情。

赵长卿道,“我当然知道你对她没意思,就看她现在做的事,也不像对你有意的。今天我试探了试探她,她恨我是真的,我却想不出原由,索性也不想了。”

“我这些天一直在思量她做的事,咱们也是做过生意的,蜀锦哪怕如今卖的好,也是新近的事了,我虽没看杨姑娘铺子里的账,也觉着她现在大家大业来得突然。何况,立足未稳就将手伸向帝都三流人家,勾搭着人们入股分红。你说,她图的什么?”赵长卿道,“听你说,杨姑娘以前对生意之类的事一窍不通。她这种本事,肯定不是在娘家学来的,倒是自蜀王府归家后,性情与先时大不相同,对不对?”

“她有这样的变化,不可能自别处而来,定是蜀王府的原因。”赵长卿正色道,“我怀疑,她背后的人就是蜀王府。”

夏文亦觉着杨玉芙诡异之处颇多,不过,他是传统的读书人,皱眉思量,“她已经被放出蜀王府,又嫁了柳举人。若是她与蜀王府藕断丝连,柳举人怎么能相容呢?”

赵长卿道,“我们这样想,第一种可能,杨姑娘不与王府有任何联系,她就是靠自己与柳氏那位在织造司不入流小官儿的族兄做起这偌大生意,你觉着,可能吗?”

夏文自己都点不了这个头,赵长卿伸出两根手指,道,“第二种可能,杨姑娘活了这十几年,前头就是乡绅家的闺女,她的性子,你肯定略知之一,若按杨姑娘原来的脾性,可能有今天吗?她这十几年,就分两个阶段,第一是未进蜀王府前,哪怕相貌出众些,不过小家碧玉,见识人脉都是有限的。不然,也不会在蜀王世子瞧上她之后,杨姨妈欢天喜地的去退亲,是不是?第二就是她去了蜀王府,从蜀王府出来,人就变了。她的变数,必然是来自蜀王府。”

“蜀王府给她钱给她生意,她结识一些三流官宦家的女眷,拉她们入股做生意分红利。永安侯生母李老太太拿五千银子入股,三个月的红利便有一千五百多两。”赵长卿低声道,“李老太太又拉着伯娘一道发财……族伯官职不高,也是正四品的官儿,堂堂大理寺少卿呢。当日冯简之事,那还不过是求财,杨姑娘明显不缺钱,我一想到她的意图便不寒而粟。”

夏文生就是谨慎之人,大为皱眉,咬牙道,“她怎么敢,这若一不小心,可不知要连累多少人了。”

“你还记不记得陈郎中背后说我在边城开药堂之事,若不是陈郎中上本,宫里的差使也丢不了。”赵长卿道,“先前,我一直以为是朝中大臣因皇后娘娘代陛下朱批心生不满,拿我做个伐子。可始终一事想不明白,边城离帝都千里之遥,咱们又不是什么有名望的人家,谁还为了查咱们跑那老远的地方呢?何况若是要给皇后娘娘以颜色,与皇后娘娘相关的人事多了去,如何拿我开刀?再者,太爷与彭相可是莫逆之交,彭相身为内阁之首,就是大舅爷为官时也多受彭相提携,香火情总还是在的,不会是出自彭相的指使。如果有杨姑娘这样深查过我的根底,又恨我至深,偏生她与蜀王府极有关联。当今蜀王是陛下的叔叔,藩王之中,位高权得当属第一。若我所料不差,那事定与杨姑娘相关。”

夏文怎么都想不通,道,“自来都是她对不起咱家,咱家何曾对不住她?”

赵长卿道,“杨姑娘恨咱们的原因,我想了两个月都想不透。我是说,你什么时候着紧的跟宋大哥提一提这事才好。蜀锦阁的底细,靠打听只能打听些浮面上的东西,若宋侯府肯出手,查一查蜀锦阁。不然,你看如今的情势,她置宅子都要置在咱家隔壁,与咱家往来甚密。倘她事发之日,咱家难保受其牵连,介时恐怕一千张嘴都说不清,冤不冤枉?如今先与宋侯府通个声气,才好择清咱们自家,提前做好防范,将来才能平安哪。”

夏文道,“你也与十五公子见过面,我总觉着十五公子为人不错,当初她自蜀王府被放归本家,十五公子还特意与我说起过。”

赵长卿道,“龙生九子,尚且各不相同。何况蜀王有十五个儿子,杨姑娘在蜀王府是蜀王世子的人,十五公子是庶出公子。不要说皇室王家,就是寻常的土财主家,为家里产业,兄弟反目的不在少数。这蜀王府,你想,蜀王是今上的王叔,年纪七八十岁了。蜀王世子也五十几岁,鬓发斑白,十五公子才二十出头,兄弟父子各有盘算亦不稀奇。不然,好端端的,十五公子当初与你说起一个侍女被放归本家的事做甚?也怪咱们那会儿没好生思量,如今我才想起来,约摸是应在杨姑娘另有身份这件事上了。”

夏文道,“那明儿就去找阿让说这事。以后别叫她来咱家了。”

“可怎么跟太太说呢?”

这样的事,夏文向来不叫妻子出头,免得妻子难做,他道,“我去说。”

赵长卿叹,“终是两难全。”夏太太已认定她是吃杨玉芙的醋,哪怕夏文去说,夏太太成见在先,定要以为是她吹了枕头风。

夏文道,“咱们这也都是为了家里好。”他对杨玉芙在夏家隔壁置宅子的事早别扭了许久,若换了他,避嫌还避不过来,哪里还上赶着要做邻居呢。

这样一想,的确忒个可疑。

赵长卿觉着,如果杨玉芙的目的是为了让她过不好日子,在某方面说,杨玉芙的确是办到了。夏文说,这是为了家里好。

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

在夏老太太夏姑妈对赵长卿怨怼颇深之后,夏太太因长子与她说的,少与杨玉芙来往之事,心下认定是赵长卿吹了枕边风。

夏太太道,“就是寻常的亲戚,何况现在邻里住着,远亲不如近邻,便是陌生人,住得近了,还得互相帮衬呢。”

赵长卿道,“先前我说杨姑娘与蜀王府相关,当初陈郎中上秘折参我在边城做大夫的事,就是杨姑娘指使的。相公这才恼了她。”

夏太太吓一跳,眼睛瞪得老大,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赵长卿笃定,“实在千真万确之事。”

夏太太哆嗦了一会儿,连声道,“不成,叫她过来!若真有此事,我必要问她个原由究竟,我这做姨妈的是哪里对不住她了,竟叫她生出这般歹心来!”

赵长卿劝夏太太道,“杨姑娘身份绝不简单,就是叫她来,她如何肯认?不要说太太问她,哪怕大理寺审她,恐怕她也难说实话。太太细想,您是杨姑娘的亲姨妈,她什么性子,您最清楚。去蜀王府之前,她是什么样?如今又是什么样?她身上颇多隐秘,对我在边城的事一清二楚,若背后无人指使,她绝无这等本领。”

赵长卿能稳住夏太太,是因为夏太太还算明理,有着正常人的思维。如夏姑妈这等糊涂人,纵使说下天来,她依旧是有自己的说辞。

夏姑妈撇撇嘴,与夏太太道,“嫂子是个宽厚人,当初也有眼光,给文哥儿娶了这样厉害的媳妇,持家赚钱都是一把好手。只是,不是我这做姑妈的说话难听,如今我再不说两句公道话,憋也憋死了!文哥儿以往多孝顺的人,嫂子说什么他听什么。人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我初时还不信,如今见着自己亲侄儿这模样,不信也得信了!文哥儿如今眼里除了他媳妇,也没别人了。媳妇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媳妇说句话,比皇帝老爷的圣旨还灵。”

“这还得是嫂子你的眼光,若换了咱们老家的柴火妞儿,哪里有赵氏这样的本事呢?一会儿说杨丫头这里不好,一会儿说杨丫头那里不妥,这又说杨丫头同蜀王府有关系,真不知她哪儿来得这些心肠?”夏姑妈冷哼道,“杨丫头都已经嫁给柳家了,自己置了宅子特意接婆婆来帝都享福。那样宽敞气派的宅院,正房自己舍不得住,要留给婆婆住。自己院子不收拾,婆婆住的院子得收拾一新。这样贤惠的媳妇,要说她与蜀王府不清不楚,谁信?如今就现成的有人把鹿说成马,将白道成黑!亏得嫂子你竟也真信!”

“不过就是她嫉妒人家样样比她好,再者说,先前咱们两家议过亲,她见着杨丫头心里不痛快,便想出这一出一出的计谋来!她也别太得意了,只当别人是傻子呢!”夏姑妈冷笑道,“自从文哥儿娶了这个媳妇,不要说文哥儿眼里再无尊长,就是大哥,以前咱们青城县有名的孝子,咱娘说一,大哥不说二的。如今怎么着?别人家的媳妇,纵使厉害,不过降伏丈夫罢了。就咱家的媳妇,竟连公公都有办法降伏了!我看,以后咱们都改姓赵算了!”

往日夏老太太夏姑妈诋毁赵长卿,夏太太第一个不高兴,如今夏太太只是讷讷的说一声,“姑太太这话也严重了。”便再不言语。

不论夏姑妈夏老太太说什么,赵长卿都不会在意。在赵长卿心里,她们不过是外人罢了。倒是夏太太这种反应,令赵长卿心寒。

赵长卿什么事都不瞒苏先生,苏先生轻描淡写,“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就是这样了。”

赵长卿叹道,“看别人过日子都挺容易,怎么到我这儿,总是费力不讨好。”

“你不过是瞧着别人容易罢了。别人的难处你不知道,也看不到。”苏先生见赵长卿不信,温声道,“以前有个人,生为侯府嫡女,嫁也嫁得才貌双全的男人,那男人出身贫寒,为人极有才干,青云直上只是时间问题。当初成亲时聘礼没多少,她也没嫌弃,嫁到男家后,男人官场礼尚往来,都是这女人拿嫁妆补贴。就这样,女人也没过几天舒心日子,因为这男人有个不知所谓的老娘,时常办些蠢事,惹人讥笑。那婆娘既窃喜儿子娶得侯门贵女,又嫉妒媳妇高贵出身,见识举止非她可比。做婆婆的想挑剔,什么事都能挑剔出不是来。初时这婆娘跟儿子说媳妇不好,儿子不信,可一年三百六十天,天天说,日日说,好也变成不好。后来,这女人很早就过逝了。”

“我没这样高贵的出身,处境倒还不至于此,太太暂还没说我的不是,就是老太太、姑太太天天念叨。”原来竟还有比她更倒霉的,赵长卿问,“先生,你说的是哪家太太?”

苏先生轻叹,“这人就是皇后娘娘的生母。”

赵长卿心下一惊,说不出话。

“武安侯夫人,不,现在是子爵府了。纪夫人没有亲生儿子,她生了两个女儿,长女嫁给宁安侯为正妻,次女嫁的是当年的金科状元宋荣。宋荣才干一流,就是世族出身的子弟也鲜有能与他比肩的,他总不能说是糊涂人。岳家那般恩重,他犹未念夫妻之情。”苏先生心下忧虑,“当初以为夏家会在边城安家,守着娘家,你总不会吃亏。我实未料到今日境遇,长卿,你一定要小心。”

赵长卿点头,内宅里的丫环都是吃她饭的,府中一举一动,没人能瞒得了她。赵长卿小声问,“先生,皇后娘娘知道她生母的事么?”

苏先生讥诮道,“元配一死,宋荣忽就情深意重起来,在皇后娘娘小时候,宋荣就年年给元配烧纸焚香,大做道场,做足痴情嘴脸。连宋家那老婆子都改口找出长媳身上无数好处,赞颂不已。何况,媳妇是外人,儿女可是骨血。宋荣那等贱人,待儿女竟是没的说。如今更是父凭女贵,直接做了国丈。于纪家,宋荣是大有出息的女婿,纪家更在嫡女过身后,将庶女嫁到宋家做继室。于儿女,宋荣也不算不称职的父亲。于姻亲故旧,只要宋荣官场一帆风顺,谁做宋太太,他们更不会有意见。没有人会说元配当年的委屈不易,顶多是给她做个气派的牌位,这还是因为她有个做皇后的女儿的缘故!”

苏先生鲜少有这般激动愤怒的时候,赵长卿一面劝着苏先生,一面想,苏先生或许与皇后娘娘的生母有着不错的交情,不然怎会如此义愤填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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