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老太太一行人被追回来时,已经是第四天下午,实在是一行人逃命一般跑的太快,追也追了好久才追到。

夏老太太一回帝都便病倒了,赵长卿观其气色,知道夏老太太是心里愧的慌,不乐意见人才装病的。毕竟私心忖度长子家要抄家,老太太带着女儿、外孙女逃命,结果长子家没有抄,这老脸上哪里过意的去哟。

夏老太太这病,其实是在躲羞。

赵长卿生辰正赶上家里兵荒马乱的去追夏老太太这一行逃兵,也没顾得上过,倒是收到不少礼物,夏文私下给妻子庆祝的。如今夏老太太等回来了,甭管是装病躲羞,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起码安分不少。

这也算意外之喜吧。

梨果上了自辩折子后,该折被留中,只是梨果与陈翰林在翰林院斗殴一事各被罚一年俸禄作罢。其他的,圣上未提,内阁未提,梨果便当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在家里反省了半个月后,翰林院通知他继续回翰林做修书的差使,梨果便回去了。至于别的事,只要圣上没罢他的官,他便在翰林当差。管他别人怎么说,他反正不在意。至于脸面啥的,难道辞官就有脸面了?他哥盼他出息盼了多少年,他敢就这么辞了官,回家他哥不得抽死他!

所以,纵使死皮赖脸,梨果也赖着。

倒是岳家王家待梨果恢复了往日的亲密,甚至更加亲密。无他,赵长卿羞辱陈太太的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王太太如今有事没事的就命家中嘴巧的仆婢学一遍,每听得一遍,王太太心里都会暗爽一次。实在是陈家那婆娘给她添了太多堵心,如今有人收拾了陈家婆娘,何况是赵长卿亲自出手掀了陈家婆娘的脸面,王太太更觉着这门亲结得对,起码在是非立场上是一样的。

赵长卿着人送帖子给王姑娘,请王姑娘一道去西山寺烧香。王太太与女儿念叨,“女婿家要紧的亲戚不多,夏太太也就是亲姐姐了。既叫你去上香,你就一道去,别只顾着游玩,对夏太太一定要和气,知道不?”

王姑娘有些心不在焉,“我跟赵姐姐本就投缘,如何会不和气?”

王太太笑,“我知道,不过是白嘱咐你一句。明儿穿得鲜亮些。”

王姑娘想着,明天明明是休沐的日子,夏翰林也要休息的,如何赵长卿请她一道去庙里烧香呢?想着想着,王姑娘的脸不禁渐渐红了起来,声若蚊蝇的应一句,“知道了。”

赵长卿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夏文笑,“梨果这小子,也差不了几日就过门了,这么迫不及待的。”

赵长卿嗔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以前不知道是谁,天天去我家,也嫌你烦得慌呢。”

夏文摸摸鼻子,凑到赵长卿耳际,轻声道,“这叫饱汉不知饿汉饥。”

赵长卿轻啐,“就说咱们明天去庙里给老太太祈福。”

“成,我去说就行了。”夏文道,“老太太一向硬郎,听母亲说一早上吃两碗燕窝,亏她老人家躺得住。”燕盏是夏恭人着人送来的,往日夏家没条件长期吃这个,夏老太太得了,仗着装病的时机,天天早上炖了吃。

赵长卿道,“燕窝这东西,到底顶不了饭,又是甜食,老太太年纪大了。俗话说,过犹不及。这些补品,适当的吃一些就算了,还是五谷养生。”

夏文道,“倒也无妨,除了两碗燕窝,早上还吃了三个小花卷,用了小菜。我看,老太太食欲不错。”比他这成天在外头当差的人胃口都好。

赵长卿立刻无语了。

夏文与母亲说带着赵长卿去庙里给老太太祈福的事,夏玉在家闷的很,明天她也休息,闻言立刻道,“哥,我也想去。”

夏文道,“行,到时你跟你嫂子坐一辆车。”

夏太太没什么意见,谁不知道老太太是装病躲羞来着,不说出来,不过是顾及老太太的面子罢了。夏太太道,“多给老太太烧几柱平安香。”亏得还知道一个羞字!家里还没出事呢,耳闻些风声,就立刻收拾包袱逃命!算了,家里真出事时……那时,老太太还拿出了些体己银子来着,如今真是……或者是人年纪大了,胆子便愈发小了吧。

修来这样的婆婆,夏太太唯剩叹息了。

第二日,梨果早早的过来夏家,夏文带着赵长卿、夏玉,一行人再去王家,王公子要一道相随送姐姐过去的。自从两家亲事定下来,梨果没少收买小舅子,两人关系很不错,故此,王公子对于梨果这种间接约会他姐的事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初夏的天气不冷不热,最适合郊游,上山时顺带在落梅泉取了几罐山泉水。

到了庙里烧过香,施些香火钱,诸人一道游览庙中景致。夏文叫着王公子说话,赵长卿与夏玉在一处,梨果落一步,很自然在伴在王姑娘身边。

王姑娘见梨果腰间挂着她送的荷包,微微一笑。梨果先没话找话的说一句,“外头桃花都落了,山上桃花开得正好。”

王姑娘道,“是啊。”

梨果瞅人家姑娘洁白的侧脸一眼,逐步展开话题,道,“我正想着,在咱们院子里种两棵树。你喜欢什么树?”

咱们院子什么的,王姑娘强忍了羞意道,“你喜欢什么树就种什么树吧。”

梨果轻声道,“这是给你种的,还是你来选。”

王姑娘更羞了,“桃树就很好。”

梨果立刻孔雀开屏,风骚的慢声吟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果然好树。”将人家王姑娘闹了个大红脸。

见人家姑娘不好意思了,梨果体贴的不再念情诗,温声道,“你没去过边城,我给你讲讲边城的故事吧。”

总之,小未婚夫妻见面,那真是说不完的话。王姑娘将在庙里特意求的平安符送给梨果,梨果送王姑娘一对桃花钗,道,“前儿我出去买笔墨,碰巧见着了,觉着挺适合你。”这话假的,买笔墨你都给转悠到首饰铺子里,还敢说碰巧。

王姑娘羞答答的收了。

中午在庙里用过斋饭,行食片刻,下晌下山回家。

梨果一直将王姑娘姐弟送到家门口,女婿到了家门口,没有不进门的道理。王公子请姐夫进去坐坐,王翰林也休沐在家,梨果又拿出泉水与老丈人煮茶说话,一坐就坐到晚饭时,在人家吃过晚饭才回的自家。梨果还憨憨的同丈母娘道,“我家里除了丫环就是小厮,一个人吃饭也无趣。”

王太太本就怜惜女婿艰难的成长岁月,闻此话忙道,“以后你就家来吃饭,咱们热热闹闹的,多好。”

“婶子疼我。”梨果拍丈母娘一记马屁,道,“还有件事同婶子商量,我家里院子快收拾好了,只是花木之类还没想好怎么弄。请人画了几张园子图,还得劳妹妹帮我拿个主意,看要怎么收拾才好。我对这个不大通。”

王太太笑,“一点儿小事,你有空令人将园子图送来就是。”

梨果笑应。

而后,梨果就趁着讨论园子的时机,与人家王姑娘光明正大的通起书信来。此人本事,可见一斑。当然,这是后话,暂可不提。

梨果用过晚饭告辞,王太太将园子图的事跟闺女说了,王姑娘也应了。王太太笑眯眯道,“你也早些歇,出去一整天,也怪累的。”女婿多体贴啊,修园子都要跟闺女商量。

王姑娘送母亲出去,其实去山上有什么累的,成日在家里才闷呢。想到今日与未婚夫相见之事,王姑娘忍不住勾起唇角,回房打发了丫环,悄悄取出那一对桃花钗,对着烛火,钗尾刻着一行小字:送吾妻王霜。

王姑娘的脸,倏的红了个透。

梨果约会未婚妻,赵长卿夫妻也跟着出去走了走。自芭蕉院出来,夏文道,“以后闲了,咱们该多到外头走一走。”

赵长卿道,“我倒是不忙。”

夏文握住妻子的手,笑,“下次休沐,咱们去天祈寺,那儿的景致也好。”

赵长卿回握,“好。”

到自己屋里,二人换过衣裳,就是晚饭时辰了。用过晚饭,夏文道,“明天大朝会,我去书房看会儿书。”

赵长卿何等敏锐,“陛下龙体大安了?”这都多少日子没上朝了。

夏文道,“监察司在外头寻了神医夏青城的弟子来帝都,夏青城的医术不必提,这位苏金针,也是有名的名医。听说少年时便已成名,只是离开帝都多年,行踪成谜。如今才被找来帝都,苏神医亲自为陛下诊病,陛下龙体大为好转。”若没好转,也不能大朝会。

赵长卿点点头,夏文便去书房了。

赵长卿沐浴后散着半干的头发问,“家里可有什么事?”

永福道,“杨表姑娘又打发人给太太送了鞋来,还有绸缎庄的刘掌柜打发人来,想着什么时候拿着时兴的料子过来,老太太病着,奴婢回了她,过几日再说。”

赵长卿道,“是这个理。反正夏天的衣裳也做了几身,挑料子的事迟几日也无妨。”赵长卿不是个奢侈的人,但过日子也绝不吝啬。夏家在绸缎庄不算大户,但向来是选好料子的人家,故此,每每有了新鲜的上等衣料,绸缎庄的女掌柜都会送上门供以挑选。

倒是这位每月给夏太太送鞋的杨表姑娘,总给赵长卿不祥的预感。

夏老太太在家里躺了大半个月,才算养好了面皮重新出山见人。

绸缎庄的女掌柜刘掌柜上门来说话,她是外头买卖人,眼角眉梢透出几分精明,逢人见面三分笑,道,“知道您今夏的衣裳已是得了的,若不是上好难得的料子,我也不敢来扰您。这料子,实在难得,除了您这样的人品,也没人配穿了。”

赵长卿笑,“你又说这样的话。”

刘掌柜命婢女捧上来,道,“这原就是大实话。帝都有钱人最多,可有钱,也得会打扮,才能穿出这料子的好处来。大奶奶瞧瞧,这料子可好不好?”说着解开包料子的包袱皮,露出几匹或金碧辉煌或素雅精致的料子来。

“蜀锦啊。”

“大奶奶是蜀中来的,您是内行人,这可是上好的蜀锦。”刘掌柜道,“听说前几日景淑长公主的寿辰,长公主就是穿着蜀锦做的寿裙,端得富贵逼人。如今城中公门侯府、书香官宦,凡是穿得起的人家,大都穿蜀锦了。”

自陛下龙体大安,城中贵人们也敢欢歌笑语,宴会不断了。赵长卿倒不忙着看料子,笑道,“你铺子里,多是江南的丝绸绫罗,好料子也多。你这蜀锦不错,难为你从哪儿弄来的?只是先时怎么没见你拿来给我看,这会儿都入夏了,我夏衣都得了,你倒又送了这样的好料子来。”

刘掌柜笑,“我们干这一行的,若说料子,苏杭的丝绸是一等,棉布的话,以松江布为上。帝都显贵人家,多用丝绸,蜀锦用得少,我铺子里蜀锦原也不多。谁能料到今年忽就火爆起来,我原也没料到。幸而我们家算是帝都城有些年头的老字号,各方面人头也熟,这才弄到这些上等蜀锦。若不是上等难得的,我宁可不做这蜀锦的生意,也不能砸了自家招牌。”有钱人的大方她知道,但有钱人的招剔,她亦明白。这位夏大奶奶,那是帝都有名的人物,刘掌柜做赵长卿的生意,一向小心。

料子实在好,赵长卿挑了几样合心的,命刘掌柜着人送来。

刘掌柜生意做成,奉承了赵长卿半日,说些话方告辞。

赵长卿命人各院送了两匹蜀锦,余下的收到自己库里。偏生夏姑妈又挑了不是,与夏老太太嘀咕,“阖家都有份,单没我们母女的,想来我们母女是讨人嫌的,不如回老家去吧。”

夏老太太刚捡回脸面,委实不欲生事,道,“就是咱们蜀中的料子,你又不是没见过,如今在帝都看着稀奇罢了。文哥儿媳妇一个院子送两匹,你拿这两匹回去做衣裳吧,我不用穿这个。”

夏姑妈哼道,“娘也忒小瞧我了,难道我是没见过衣裳的人?我说的是这事,根本没将我们母女放在眼里,恐怕在她眼里,我们就是吃闲饭的人呢。”

夏老太太道,“你既有这满肚子不满,就自己去跟文哥儿媳妇说吧。”夏老太太是不打算再招惹赵长卿的,夏姑妈嘟囔两声,不得不压下这满心不服。罢了,她娘都惹不起赵长卿,她更惹不起。

不过,夏姑妈也只抱怨了这两日。

无他,有人给夏家送了上上等的蜀锦来,而且每人有份,除了夏太太那里不知数目外,余者每人四匹,夏老太太这里八匹。且蜀锦的成色比赵长卿着人送来的只好不差。

这样的大手笔,哪怕送东西来的人一向不得夏老太太待见,夏老太太也实在舍不得将好东西往外推。

送蜀锦来的不是外人,正是一直给夏太太送鞋的杨表姑娘杨玉芙。

杨玉芙给夏太太送了一年的鞋。

杨玉芙这次上门,夏太太心下更多了几分感慨,道,“来就来,带这许多东西做甚。实在太贵重了,你还是带回去自己穿用吧。”

杨玉芙温温柔柔的笑着,“这也不是买的。不瞒姨妈,来帝都这些一年的工夫,相公在国子监念书,我在家左右无事。闲来看了看帝都的行情。江南的丝绸不知多受帝都贵人们的喜欢,倒是不多见咱们蜀中的蜀锦。也是我有了运道,相公有位族兄就是干这行的,着可靠的下人回家乡贩些蜀锦来卖,倒是卖了好价钱。这些本就是留给亲戚们自家穿用的,在帝都,可有谁呢。我想着是家乡的东西,就送了些来给姨妈使,还有家里老太太、姑太太、大奶奶、妹妹们,用来做衣裳再好不过了。如今帝都贵人们都穿蜀锦,听说,皇后娘娘也拿进上的蜀锦赏赐命妇。我这个当然比不上宫里的东西精细,却也不算差了。”

夏太太道,“你日子过得顺遂就好。”

杨玉芙陪夏太太说了半日话,并未留下用饭,说家里忙,便起身告辞了。

夏姑妈得了这样上等的蜀锦,一面抚摸着柔滑无比的料子,一面与母亲道,“这才叫好锦。先前文哥儿媳妇送来的那个,做鞋底子我都嫌硌脚。娘,你看这料子多好啊。”

夏老太太仍记着杨玉芙害夏家倒霉的事,一瞟闺女手中的料子,道,“还算这杨家丫头有良心,知道对不住咱家。”

夏姑妈挑得高高的眉毛,将嘴朝蔷薇院的方面一撇,低声抱怨,“娘,看到没,外人都比文哥媳妇强。”

夏老太太虽不喜赵长卿,但,她更不喜杨玉芙,听闺女这话不禁将脸一撂,“就这四匹蜀负便将你收买了,你也忒不值钱了!”

夏姑妈喊冤,“哪里是四匹蜀锦将我收买,娘你想想,真正算起来,大哥当初的事虽与杨丫头有关,可实在说起来,她难道不是身不由己!她进了蜀王府都忘不了文哥儿,这才惹恼了世子殿下,进而连累大哥!你说说,能叫她怎么办!”

夏老太太说起来犹有气,道,“你忘了当初杨太太怎么欢天喜地的来咱家退亲!”

“那赵翰林还有个手刃父叔祖两代三人的同胞姐姐呢!杨太太自来势利,这有什么法子。赵翰林这样的家门儿,文哥儿还不是照样与赵翰林来往,文哥儿她媳妇拿赵翰林当亲弟弟一样!听说,文哥儿媳妇与那位杀人魔的赵姑娘也很要好,你说,她都交往的什么人来着!我一想,这心里就慎的慌!杨太太虽不好,也比杀父弑祖的赵姑娘强吧!而且,杨姑娘是真正明理!娘你也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夏姑妈还感叹起来,“在文哥儿媳妇的眼里,我这个姑妈算什么呢?说不得在她心里我就是个吃闲饭的,比外头要饭的稍微强那些一星半点儿。娘你别嫌我赞杨丫头,杨丫头就是比文哥儿媳妇开眼。你看,人家要不是能干,能给咱家送这许多好料子,还不知人家赚了多少银子呢?真正旺家又明理,知老知少。”

四匹蜀锦,夏姑妈说不尽杨玉芙的好话。

这笔生意,实在划算极了。

椿龄院的事,自来瞒不过赵长卿。

赵长卿心说,夏姑妈还有脸挑她的不是。纵使有东西,喂了狗,狗还知道摇摇尾巴,夏姑妈却是半点不知感恩的!她的东西又不是大风刮来的,难道白白丧送给夏姑妈这种白眼狼!

真是发的好梦!

永福将几匹锦收起来,捧来一盏乌梅汤,劝赵长卿道,“奶奶不必与这些浑人生气。”

赵长卿饮几口乌梅汤,笑,“这种事真放到心上,也不用干别的,天天生气就够了。”唤了红儿进来,道,“待一会儿吃了饭,你出去打听打听,杨表姑娘在哪里做的生意,她这生意,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红儿道,“奴婢现在就去。”

赵长卿笑,“皇帝还不差饿兵,再者,这也不急,宁可多花些工夫,也要打听清楚。”

红儿正色应了。

红儿晚上与赵长卿回禀,“杨表姑娘的铺子我去瞧过了,就在朱雀大街,三间的门面,气派极了,时常有人进出,想来生意是极好的。奴婢进去看了看,里头招呼客人的是个十分标志的女掌柜,也有男仆,穿戴都齐整,模样也都干净,倒让奴婢想到以前在咱们边城林老板的铺子。若要再细致些的事情,奴婢还得再出去打听。”

赵长卿道,“好。这事不急,你慢慢打听就是。”

红儿不解道,“奶奶,杨表姑娘刚来边城的时候,与柳举人是租宅子住。我听平安说,还是很小的宅子,每月才二两多的租金。杨表姑娘哪儿来得这许多钱开那么大的铺子呢?”

赵长卿笑,“这如何能知道?若我知道,我也去发财了。”

红儿认真道,“奶奶的银子有来历,她这银子,没来历。”

赵长卿道,“跑了这大半日,去歇歇吧。”

红儿应是,道,“路上遇着好杏子,奴婢买了些回来,已经命半夏去洗了,奶奶尝尝味儿可好。”便退下了。

杨表姑娘既然赚了银子,理所应当的开始置业,她也买了处四进大宅,恰好夏家的邻居要卖宅子,杨表姑娘大手笔的买下来,因那宅子十分精致,稍稍收拾过便搬了进去,与夏家比邻而居。

杨表姑娘这般阔绰气派,夏老太太都咋舌,更甭提夏姑妈,一个劲儿道,“原以为文哥儿媳妇就算能干的,比起杨丫头,还是多有不如。”这话,她并不是背着赵长卿说,而是杨玉芙请夏家人过去暖宅时,当着杨玉芙赵长卿的面儿说的。杨玉芙如今不单单是送鞋给夏太太,手里阔绰了,好东西不要钱似的往夏家送。夏姑妈颇是得了些好处,如今满眼只有杨玉芙是好人。至于先前之事,夏老太太都不计较了,更不必提夏姑妈,如今眼里只一个手面儿大方的杨玉芙罢。在夏姑妈心里,怕是亲娘都排后站了。。

杨玉芙温温柔柔的笑着,“姑妈实在抬举我了,我如何敢与表嫂相比。”

赵长卿笑,“表妹本就能干。”

赵莲随着杨玉芙同长辈们一道参观过宅子,望向杨玉芙发间的一支极华丽的宝石珠钗,道,“杨姐姐,你这钗真好看,是珍宝斋的新花样吧?”

杨玉芙笑盈盈的将钗拔下来,轻轻的给赵莲插在发间,笑道,“说来,妹妹的生辰快到了。我还在发愁送什么给妹妹好。妹妹若拿我当姐姐,就别与我见外。你若不收,就枉费了我待妹妹的一片心。”

赵莲欢喜道,“谢谢杨姐姐。”

“妹妹喜欢就不辜负了这钗。”杨玉芙拍拍她的手,笑对赵长卿道,“说来,还有件事要麻烦表嫂。”

赵长卿道,“表妹请说。”

“还是我这宅子的事。”杨玉芙道,“这宅子还算不错,我与相公凑凑合合便能住了。只是有一事,如今买了宅子,想到老太太还在老家,我心里十分牵挂,与相公商量了,这就派可靠的仆从去老家接老太太过来享福,也让我们做儿女的尽一尽孝心。宅子的正房,我没敢动,就是单单为了留给老太太住。在老太太来前,我想着,还得从里到外的重新收拾过才成。相公是个念书的人,我不想他为这些琐事操心,偏生我又不大认得收拾宅子的好匠人班子,想着表嫂这宅子也是重新收拾过的。表嫂用过的人,定是可靠的,能不能介绍给我。”

赵长卿算是有些明白杨玉芙的意图了,只是,杨玉芙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赵长卿不动声色,道,“这事容易,一会儿我打发平顺过来,表妹有什么事,尽管问他。”

杨玉芙笑,“我先给表嫂道谢了。”

赵长卿道,“表妹不必客气。”

中午吃过饭,一行人方回了家。

至傍晚,夏文回来,笑道,“好消息。明儿咱们一道去苏先生家。”

“什么事,这样高兴?”赵长卿递盏凉茶给丈夫。

夏文喝了半盏,笑,“苏神医与阿白是同族,算起来,阿白还得叫苏神医一声叔叔的。听说,苏神医与阿白的父亲有极好的交情。咱们也是做过大夫的,能一见苏神医,多大的荣耀。”

“这可真是大好事。”赵长卿亦十分欢喜,悄悄同夏文道,“也叫苏神医给咱们看看,怎么总是没孩子呢。”赵长卿从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只是,御医都请过,两人本身还是大夫,身体都没诊出什么问题。不知苏神医这带了个“神”字的,有没有法子。

夏文已经二十五,心里也急,并不表现出来,宽慰妻子道,“咱们身子都好,约摸是天意未到。明儿请苏神医顺道瞧一瞧也没什么。有了,是天意。若没有,将来缘分到了,孩子自然会有。”

赵长卿道,“我想生个女儿。”

夏文笑,“龙凤胎岂不更好。”

赵长卿与夏文说了杨玉芙暖宅酒的事,夏文叹,“这人哪,隔几年就跟不认识似的。表妹小时候除了诗词女红,还有下厨做点心外,对这些商贾事可是没半点兴趣的。我如今见了她,都不敢认。”

赵长卿服侍他换了家常衣裳,道,“有什么不敢认的,无非是更能干了。”

夏文是个细致人,为人向来冷静,道,“不是这么说。我听说她在外头生意颇为兴旺,柳家就是寻常人家,杨家也不是大户。做什么生意能一下子赚这许多钱。当初咱们开药堂,一年不过几百两,我就觉着很不错了。如今看她买宅子置家业,出手这般阔绰……我没做过生意,难道蜀锦能卖这许多银子?”

赵长卿叹口气,“这就不知道了。”夏文能看出杨表妹古怪的地方,她如何看不出来,恐怕杨表妹自己也清楚。但,她似乎不惧别人知道。

夏文道,“还有那些蜀锦。老话说,一寸蜀锦一寸金。就是蜀人想做蜀锦的生意都不容易,她哪儿来得这样大的门路。自蜀王府回来,表妹就变了。我说这话不大中听,你少与她往来。”

赵长卿道,“我何尝愿与她往来,如今是老太太、姑太太,拿着杨表妹亲热的很。听说,还要入股表妹的铺子做生意,不要说劝,我但凡敢说一个不好,这不是现成的找不自在。”

“这事我来想法子。”夏文皱眉,“家里好端端的日子,何必去沾表妹的光。”

“就是这话。”赵长卿这样说着,心里不觉着夏文能有法子阻止夏老太太夏姑妈,不要说那母女俩,杨表妹手段一流,连夏太太也给她哄得眉开眼笑,早将先时芥蒂抛诸九霄云外。

赵长卿实在不想管了,利益面前,谁能管得住人们的贪欲。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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