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安娜醒来,因为没能看到模仿秀,闷闷不乐了很久,直到谢菲尔德答应帮她涂脚趾甲油,才重新露出笑容。

罗丝十分溺爱她,给她买了很多昂贵的、不同颜色的指甲油。安娜最喜欢鲜红色和桃红色的,已经用得快要见底。她将指甲油的瓶子递给谢菲尔德,坐在高脚凳上,把脚伸到他的手上。

她的脚趾头很长,脚掌嫩滑饱满,乳白色的牛奶果冻般充满弹性。谢菲尔德握着她的脚,半蹲在她的面前,将鲜红色的指甲油涂在她已经清理干净的脚趾甲上。

让安娜惊讶的是,他居然没有把指甲油涂出去,要知道,她第一次涂着玩意儿时,要么涂得很厚,要么涂得歪歪扭扭,谢菲尔德却涂得均匀、平整,简直就像外面那些靠涂指甲油为生的妇女一样手法老道。

安娜怀疑这老家伙曾帮很多个小情人涂过脚趾甲,不然不可能涂得这么熟练。

想到他的手曾摸过其他女人的脚,像这样蹲在她们的面前,专注地凝视着那些或白皙或黝黑的脚背,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蹬开谢菲尔德的手,气冲冲地跑回了卧室。

面对安娜突如其来的脾气,谢菲尔德非常冷静——经历得多了,就冷静下来了。

他合上指甲油的盖子,走进卧室。安娜躺在床上,拿着报纸,正在给涂好的脚趾甲扇风。见他进来,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扭过身不理他。

谢菲尔德左手抱着右手肘,用手指擦了一下鼻子,几乎有些低声下气地问“我怎么惹你生气了?”

安娜背对着他,不高兴地答道“你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可以提示一下吗?”

安娜蹙着眉头,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的困惑不似作伪,不知为什么,更加生气了“大色狼,你肯定帮很多女人涂过指甲油,对不对!”

“……我没有。”

“你肯定有,”她恨恨地瞪着自己的脚趾甲,“不然为什么涂得这么好?”

原来是因为这个生气,真的还是个孩子。谢菲尔德失笑,想了想,去套房的书房拿了一张白纸,在安娜的身边平铺开来,打开指甲油的盖子,一只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在纸上涂抹。

安娜闻到了指甲油的气味,有些好奇谢菲尔德在做什么,又拉不下脸转身,纠结了一会儿,转动眼珠子,偷偷瞟了他一眼。

几十秒钟的时间,他居然用指甲油在纸上画了一朵栩栩如生的红玫瑰,花瓣形状自然,色彩浓淡适中。明明他的手上只有一个颜色的指甲油,却涂出了光影渐变的感觉,花瓣的尖端有些许留白,是冬季晶莹的雪花,坠落在鲜红色的花瓣上。

安娜顿时忘了跟他赌气,坐起来,满眼惊讶地望向他“你会画画?”

“小时候学过一段时间的油画。”谢菲尔德轻描淡写地答道,然后转移了话题,“我只给你一个人涂过指甲油,这下信了吗?”

“信了。”安娜拿起那张画,越看越觉得精妙。她不懂画画,却知道很多人想要画到这种程度,必须先用铅笔打底,标出花瓣的褶皱和明暗层次,再用专用的画笔勾勒出花瓣的形状,谢菲尔德只用指甲油的小刷子就画到了这种程度,可见他在画画上的天赋,绝不比她在表演上的天赋低。

谢菲尔德见她不再生气,笑了笑,蹲下来,继续给她涂还没有涂完的脚趾甲。

安娜好奇地问道“你画得这么好,为什么没有当画家呢?”

谢菲尔德沉默了一会儿,才答道“因为父母不允许。”

安娜没明白,作为一个叛逆少女,她从来不在乎布朗女士的意见。要是布朗女士不赞同她去演戏——不赞同就不赞同呗,跟她会不会继续演戏,半分钱关系都没有。所以,她不是很明白,为什么谢菲尔德会因为父母不允许,而放弃成为画家。

谢菲尔德没有告诉她具体的原因。

他的父亲和玛莎的丈夫一样,是上议院的议员,同时也是贵族的后代。他母亲的姓氏虽然不如父亲的尊贵,但同样是贵族出身,总是一身厚重的长裙,戴着镶嵌着羽毛的宽檐帽,坐在花园里品尝下午茶。小时候,他曾因为放下茶杯时,茶匙与杯耳的方向不一致,而被母亲惩罚当众清洗整个庄园的茶具。

渐渐地,贵族繁重的礼仪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的骨髓,他的血液,他灵魂的一部分。

他曾表现出极高的绘画天分,尤其是油画,令艺术老师赞不绝口,希望他能去艺术学院深造。然而当时,世界格局动荡,到处都在打仗,艺术家是最危险和最没有前途的职业。他的父亲辞退了他的艺术老师,没收了他的画具,告诉他未来只能成为政府官员。

所以,从小到大,他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从父亲手上夺回人生的控制权,完全掌控自己的命运。

他做到了,成功摆脱了家族的势力,现在人们提起谢菲尔德,最先想到的都是柏里斯·谢菲尔德,而不是他的父亲和他的家族。

但他却失去了在艺术上更进一步的可能性,现在再拿起画笔,只能画一些简单的静物,永远无法像那些精研几十年的大师一样,在色彩或线条上注入蓬勃、活泛的情感。

这不是一个积极光明的故事,就没有告诉他的少女。

他希望安娜永远阳光、快乐,放心大胆地去追求自己热爱的事物。

十几分钟后,脚趾甲涂完。安娜非常珍惜他的劳动成果,翘着脚趾头,一瘸一拐地走到露台,在弹簧椅上躺下,把脚搁在高脚凳上,在明晃晃的阳光下晾晒指甲油。

谢菲尔德看着她的侧影,和她身前淡红色的云彩、银白色的太阳,微微一笑,打开烟盒,用牙齿衔出一支烟,还没来得及拿出火柴,安娜不满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不许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午才抽过。”

他只能放下手指间的香烟“好,不抽。”

她特别喜欢他无奈纵容的语气,脚趾头都忍不住得意地扭了扭“你可以过来亲亲我吗?”

谢菲尔德走过去,一只手撑着她的身侧,俯身亲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热情的小姑娘却勾住他的脖子,重重地吻上他的嘴唇。她望着他的眼神,是那么热切、依赖、迷恋,涨满夏日阳光般滚烫的热望。

她是一场温暖、细腻的春雨,使他荒野般的血液蠢动,想要生长出一片生机勃勃的野草。

——

用完下午茶,他们又去看了一场电影,是一部几年前的老片。女主角因为得到神秘幽灵的指点,歌唱技艺飞速进步,很快成为了歌剧院的当红名伶,和歌剧院的赞助商坠入了爱河。幽灵得知后,勃然大怒,制造了一起又一起恐怖离奇的杀人案件。

幽灵出场的时候,总是伴随着惊悚的管风琴音效。其他女孩都惊叫连连,他的少女却看得兴致勃勃,不停往嘴里塞爆玉米花。

电影结束后,她一脸意犹未尽,晃着他的手臂,恳求他带她去看更恐怖的电影。谢菲尔德只好又买了两张讲连环杀手的电影票。

两场电影看完,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安娜牵着他的手,故意带他来到那个模仿秀的咖啡厅。

谢菲尔德明白了她的意思,摇了摇头,轻笑着说道“等会儿带你来看。”

安娜快乐地尖叫一声,跳到他的身上,响亮地亲了一下他的脸颊“不准食言!”

路人都侧头看向他们。他没有在意那些人或惊讶或厌恶的眼神,托住她的大腿,以防这淘气的女孩滑坐在地上。

彩虹色的霓虹灯光照出她蜜褐色皮肤上淡黄色的汗毛,他闻着她领子里热烘烘的少女气息,有些目眩神迷,顿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不会食言,亲爱的布朗小姐。”

安娜却对这句话不太满意“换个称呼。”

谢菲尔德想了想“亲爱的?”

“再换个。”

他换成了法语“acherie?”

安娜一撅嘴“你好笨啊!”

谢菲尔德明白了,呼吸急促了一下,低声试探性说道“……谢菲尔德太太?”

安娜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搂住他的后脑勺,给了他一个热烈、甜蜜的亲吻。他闭上双眼,喉结有些无措地滑动了两下,第一次因为一个吻,心跳快得快要跳出胸膛。

他想起玛莎离开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像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爱情对婚姻的意义”。

当时,他和很多企业家一样,认为婚姻是一种充满理性的合作关系,男女双方在这种合作中,互相扶持着走向人生的终点。

但是这一刻,他突然明白过来,合作迟早都会结束,唯有狂烈、奔放、缱绻的爱情才能长存。

很庆幸,他没有带着这种错误的观念步入坟墓,在生命的余晖中追寻到了不朽的爱情。请牢记,网址电脑版,免费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请加书友群qq群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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