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岁月悠长,又有裴宴不时在眼前晃,不知不觉间,到了中元节。

裴老安人和陈大娘准备着祭祖的事。

位于临安城西郊的三清观观主清远道长亲自来请裴老安人去参加他们观里举行的“中元斋醮”。

裴老安人欣然应允了不说,还轻声细语地向郁棠解释:“我们裴家在临安城里是出外做官的人比较多的人家,大家不免以我们马首是瞻,我们就得慎言慎行,庙里的香会要参加,道观的醮场也要参加。”又问她,“三清观你去过没有?他们的斋菜比昭明寺的还好吃,你这次不妨随我去见识一番。”

郁棠这段时间得了裴老安人的很多指点,自然是笑着应诺。

裴宴显然更喜欢去道观,不仅怂恿着郁棠去尝尝三清观的斋菜,还怂恿着她在三清观住一夜:“他们那边种了好几株昙花,正是开花的时节,我们去撞撞运气。”

话虽这么说,他却早早就安排了人去三清观,让三清观务必想办法让他们能看到昙花开花。

郁棠这段时间没事的时候跟着裴宴去了几趟暖房,对各地稀罕的花卉都有了点了解,闻言笑着问他:“是琼花吗?就是开在琼州的那种白花?”

裴宴笑道:“和琼花还不一样。昙花比琼花要稀罕得多。“

他就拿了张宣纸画了琼花和昙花,告诉她两者之间的区别。

两人正说得高兴,阿茗雀跃地跑了进来,满脸欢喜地喊着“三老爷”,道:“赵师傅他们回来了。”

赵振随着裴柒他们去了京城,这个时候回来……

郁棠心中一喜。

至少裴宴身边有人用了。

她朝裴宴望去。

裴宴也很高兴的样子,笑着道:“快让他们进来吧!”

阿茗欢欣地出去了。

郁棠准备回避,却被裴宴挽留,道:“也不是什么外人,你也认个脸熟。”

这就是把她当最亲近的人了!

郁棠有些脸红,但还是尽量让自己大方一些,站在那里和裴宴一起等着赵振他们。

不一会儿,赵振和裴柒就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

见郁棠在这里,两人都露出惊讶的表情,但很快就收敛心神,给裴宴行了礼。

裴宴也没有避着郁棠,直接道:“你们一路上辛苦了。若是事情不着急,就先下去换衣裳,梳洗一番,好生歇歇再跟我说你们去京城的情况也不迟。”

赵振没有吭声。

裴柒道:“张老太爷把裴伍和舒先生留在了京城,让我们先回来了。”说着,就从怀里掏了两封信出来递给了裴宴,继续道,“这是张老太爷和舒先生给您的信。张老太爷说,让您除了服就尽快去趟京城,周状元在京城等您。”

裴宴没有急着看信,而是道:“张家的事处置的怎么样了?”

裴柒道:“我们都听周状元的,只是帮着张家做了些粗活,账房和礼房的事,是舒先生在帮忙。”

裴宴点了点头,裴柒和赵振就退了下去。

裴宴这才坐到了书案后的太师椅上开始看信。

郁棠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太好。

裴宴却笑道:“这家里有什么是需要避着你的。”

郁棠被说得面红耳赤,心里却甜蜜蜜的。

她亲自给裴宴斟了茶。

裴宴一目三行的看完了两封信,摘了要紧的告诉郁棠:“张家的事影响深远,朝堂上恩师要重新布局,估计是想让子衿兄入仕,子衿逍遥惯了,心情肯定很郁闷。恩师也知道有些勉强他,想我去帮帮他。至于舒青那里,把陶安入主江西的前因后果都详细地跟我说了一遍,有些人得去谢,有些人要记得,算是给了我一个交待吧!他留在那里,也是因为子衿兄身边暂时无人可用,他帮着做段时间的幕僚。”

却没有交待自己会不会去京城。

裴宴想了想,道:“二哥去比我合适。”

可裴宣却没有裴宴受张英的信任。

裴宴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既然掌管了裴家,就得以裴家为主。”

郁棠担忧地问:“那二老爷起复,没有张老大人的支持,是不是比较麻烦?”

裴宴微微地笑,道:“我二兄也有我二兄的恩师和门道,不过是他为人低调,有个强势的大兄,又有个任性的幺弟,平时忍让的时候多罢了。”

也就是说,没有张英,裴宣也有本事自己启复。

郁棠不太相信,道:“如果有张老大人帮着周旋,应该会更容易吧!”

“也未必!”裴宴道,“现在朝廷局势非常的复杂,有时候和像恩师这样师生满天下的大佬走得近也未必是件好事。反而是像二兄的恩师,老老实实地在翰林院做了个掌院院士,真的帮起二兄来,未必比我的恩师力量小。”

只要裴家最后没站错位就行了。

郁棠只好再次叮嘱裴宴:“皇二子毕竟是占了长,皇三子那里,还是少搅和的好。”

裴宴又想起郁棠做梦的事,也就联想到了彭十一。

他奇道:“也不知道他要那高氏兄妹做什么?那姓高的掌柜,辞了东家去了大同。他支持个掌柜做什么?”

大同那边,有关市。

除了马匹生意,还有皮货生意。但不管是福建还是两广,都不是马匹和皮货最主要的经销地。

郁棠迟疑道:“彭家会不会想插手其他的生意?”

裴宴既没有把他们太放在心上,也没有轻视,道:“再让人盯一段时间吧?船到桥头自然直。”

郁棠使劲地想着前世的事,也没能从前世的事里找出点线索来。

到了中元节那天,她先是回家祭了祖,然后陪着裴老安人去了三清观。

他们白天听道长们念了《玄门功课经》,晚上念了《铁罐焰口施食》,在三清观住了一晚。

半夜,青沅把她叫醒,她和裴宴去看了三清观的昙花。

果然与琼花不一样。

琼花花大如盘,外面有一圈小花围着,中间是星星点点,是更小的花。昙花则只有一朵,如碗口大,洁白如玉,有点像睡莲。

或者是看过了裴宴养的睡莲,郁棠没有想像中那样的惊艳,但也很好看。

裴宴问她:“要不要搬两盆回去养养?”

“不用了!”郁棠摇头,她更喜欢裴宴养的睡莲,花在水中,底下还养上两尾活泼的金鱼,动静适宜,让人看着有种生机盎然的鲜活。

“那养两盆琼花?”裴宴问着她,两人并肩走出了供养昙花的花圃。

琼花比较容易养,郁棠觉得可行。

裴宴就和她商量起今年暖房都要种些什么:“梅花肯定是要多养些,还有金钱桔、佛手。春节的时候用来清供。”

想得可真远。

裴宴不以为然,道:“我们今年第一年成亲,家里十之八、九会请春客,到时候来客肯定多,家里不好好布置布置怎么行?”

两人说说笑笑的,又在三清观转了一圈才各自回房。

可没想到翌日一大早醒来,郁家派了阿苕来接郁棠回去,还道:“有要紧事,过两天再继续去山上陪老安人。”

不仅裴宴,就是裴老安人都吓了一大跳,亲自叫了阿苕去问话。

阿苕也不知道,只说是昨天晚上郁文突然安排的,郁文还在家里等着郁棠回去呢。

裴老安人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陈氏的身体是不是有恙。

这要是陈氏有个三长两短的,郁棠再守个三年孝,两家的婚事可怎么办?

她立刻叫了陈大娘:“你陪着郁小姐一块回去,有什么事立刻就来报我,别让郁家自作主张。”

裴老安人现在最怕的是郁家请不到好的大夫。

陈大娘是裴老安人的心腹,知道裴老安人担心的是什么,立刻道:“我这就带几个小厮一道过去。”

有事也好叫了人来报信。

裴老安人点头,道:“你把胡兴也带上,他和杨御医、王御医都熟。”

杭州也就这两个御医不错了。

陈大娘应诺,一面让人去请胡兴,一面往郁棠那边去,帮着郁棠指使身边的丫鬟小厮收拾东西,还安抚郁棠:“回去住两天而已。要是一时不能上山,我再派人把您惯用的东西送回去就是了。不用带那么多的东西回去。”

这也节省时间,能早点走。

郁棠心里也有点急,听了陈大娘的建议,只带了平时用的东西就出了门。

结果在大门口见到了裴宴。

他拉着马站在骡车旁,沉声道:“你别急,我陪着你一道回去。家里我也派护院提前赶过去了,等会我们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了。”

郁棠心中大定,由裴宴亲自扶着上了骡车。

陈大娘看着直叹气。

这门亲事只怕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断了。

也在心里祈盼着郁家没什么事,不然裴老安人得多失望啊!

结果正如裴宴所料,他们在临安城城门口遇到了裴家派去的护卫,那护卫道:“三老爷,郁老爷没说是什么事,不过,郁老爷也说了,是好事,让您和小姐别着急,慢慢走,不着急。”

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郁棠不免在心里抱怨,要她回去就回去,也不把话说清楚,她刚才可一直捏着把汗呢!

等他们回到郁家才知道,原来是江潮回来了,还带了满船的香料、金子和珠宝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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