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画 绯色之兽(11)
秦赐看向朱浩文的眼神有几分探究,此时自己的位置是办公室的中心,其他十位成员几乎是围绕自己而坐的。
秦赐清了清嗓子,略微放大了嗓音:“关于兽的事情,我先掌握到的几点和大家说一下:首先,兽是活体,和人类宿主的关系属于半寄居,它并不仰赖宿主的营养存活,很多兽和宿主的关系是互不干涉的,甚至兽不会影响到宿主的体重,在心城的上世纪,就曾有一位体重不足45公斤的女孩子,死后从体内剥离出了重达31公斤的兽。”
众人静静地听着,尤其是已经知道自己有兽记的几个人,表情尤为复杂。
唯有萧琴仙,眼睛熠熠发光,仿佛预见到智淳和池蕾的体内也会有这么大的“惊喜”。
秦赐适时给萧琴仙泼了冷水:“那是一次极为罕见的特例,因此才会载入史册。”
苏本心很想问问那个从体内剥离出巨兽的女孩子生前都经历过什么,但这个时候不适宜插言,便耐心等秦赐说完。
果然,秦赐透露的下一个信息格外劲爆:“目前,已经通过检测仪器查出智淳体内的兽的大概位置。”
“还有这样的检测仪?那岂不是可以照见所有人体内的兽了?”余极忍不住说。
“检测仪只能检测到尸体内部的兽,而且只能测到大概位置,无法测到体积大小。”秦赐言辞峻切,“智淳的兽位于左手手腕处,我无法推断这究竟是个巧合还是……”
Lion惊呼:“他割腕的位置就是左手腕吧?!”
“对,正是那里。”秦赐点头,“我们无法推断他到底是自杀,还是仅仅想杀死藏在手腕里的兽。”
赵燕宝一直迷离的眼睛有了些光亮:“我一直对池蕾的自杀表示怀疑,即使除却动机也疑点重重。刚才我和牧怿然也讨论过,自杀这件事实施起来很难,没有人能在不借助外力的情况下主动终止心脏跳动——她就像在熟睡中死去了一样,法医也没有检验出外伤以及窒息的情形。”
牧怿然:“如果猜测的不错,池蕾的兽应该在心脏的位置。”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不是自杀,而是被自己体内的兽杀死的?!”余极的表情极其惊惧。
朱浩文的声音低而清晰:“这才符合画的风格。”
余极像看怪物似的看了看朱浩文,关于兽有可能袭击宿主的事情,越想越觉得怕。
这时候,突然想起了急切的敲门声,一位护士面带焦急地推门而入:“秦医生!智淳的遗体发生变化了……”
“怎么回事?”秦赐忙问。
“左手腕的伤口好像……有东西溢出来了……”
所有的人都不淡定了,秦赐已经站起身来走向门口:“立即准备‘兽体剥离手术’!”
……
如果不是这些离奇的经历,大家所等待的这间手术室明明再正常不过——明亮的走廊,紧闭的手术室门,墙上的一个醒目的‘静’字。
大约一小时之后,一位护士从手术室出来,其中几位成员脸上带着‘产妇家属’的期待表情簇拥过去:“怎么样了?现在是什么情况?!出来了吗出来了吗?!”
仿佛手术室里正上演着“生的喜悦”,虽然被推进去的是已经僵硬了近七个小时的“死人”。
护士蹙了蹙眉:“已经将主体剥离出来了,现在正在分离那些连接的支管。”
听起来就像正在收拾脐带似的。
萧琴仙面带喜色问道:“多少斤啊?多少斤啊?!”
“抱歉,还没有称量。”
萧琴仙的微笑还没有褪去:“那我们再等一等,不急不急。”
护士看了看萧琴仙胸前的工作牌:“您是法医科妆殓室的工作人员?”
“是是,我是法医。”萧琴仙觉得自己的职业在心城也挺拿的出手的。
“那麻烦您开始为妆殓做准备吧,死者下葬期限不得超过三天,尤其是经历过兽体剥离的遗体,特别容易腐烂。”护士认真地说。
“哦。”萧琴仙脸色稍微一白,心里更加期盼这两个人的体内能剥离出13公斤以上的兽,这样的话自己就不必再从事可怕的“妆殓”工作了。
给死人做嫁衣,想想就既恐惧又不详。
秦医生走出手术室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了,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似乎有一团血迹似的东西,似乎还在动。
众人都有些怕,眼睛却又不由自主被那团红色的东西吸引,目光始终在上面打转。
只有柯寻走过去细看,见那玻璃瓶中有一只像蛞蝓似的红色肉团,在慢慢蠕动着,当柯寻近距离观察的时候,那“蛞蝓”似乎发觉到了他的目光,回过头来冲柯寻伸出了几根柔软的触角似的东西。
柯寻急忙远离,感觉心里很不舒服。
“我已经对其进行了处理,下一步就可以交到警局了。”秦赐还戴着医用口罩,令人觉得此人有着医用器械般的冰冷无情,“经过称量,这只兽的重量为26克。”
众人默然,眼神里多少都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萧琴仙一个倒抽气,软靠在旁边的休息座上。
“这只兽刚才溢出来的事情,是一种普遍现象吗?”牧怿然问秦赐。
“不,大概是因为里面的兽感觉到了伤口处的空气,所以就顺着‘通风口’出来了。”秦赐说,“兽把壳留在了死者的血管里,刚才费了很大劲才弄出来的。”
“壳?”卫东在旁边插嘴,“兽还有壳儿?”
“这只兽有。兽的形状千奇百态,从没有雷同的,据说也有因为品相好而不被考虑重量的情况,”秦赐低眸看了看瓶中软虫似的兽,“它的壳已经被拿去化验了,这种带壳的兽很稀有。”
萧琴仙又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壳的重量是不是也能算在里面?那个壳大吗?重吗?像这种稀有的是不是能多算些分量呢?!”
牧怿然听见这话,抬了抬眼睛,若有所思。
“壳不大,和一只蜗牛壳差不多。”秦赐回答。
“……”萧琴仙转而看向赵燕宝,“你忍心看池蕾的体内填充着这种恶心的鼻涕虫似的东西?这种脏东西应该赶紧拿出来,要不然她死不瞑目。”
赵燕宝不想和萧琴仙说话。
“我已经表态过了,你们慢慢商量。”朱浩文转身向卫生间走去。
“我同意取兽,我也表态过了。”卫东跟着朱浩文也进了卫生间。
萧琴仙再次精神起来:“我,Lion,余极,再加上那个什么栋子,已经有四个赞同票了!现在是四比一!你们呢?”
“咱们别在这儿说了,先回办公室。”秦赐边摘口罩边向自己办公室走去。
萧琴仙跟着大伙:“你们是不是特不好意思说取兽啊,但是等着兽自己溢出来那简直就是守株待兔!你们要是都不好意思那就弃权呗!”
进入办公室后,萧琴仙就开始挨个儿打量没表态的人:“苏老板,秦医生,俩刑警,还有这个外地人,你们的意思呢?”
“我想先问余先生几个问题再表态。”说话的是牧怿然。
余极洗耳恭听:“您请便。”
“昨晚智淳有过哪些举动,或是跟您说过什么事情,哪怕您只记得只言片语也好。”
余极挠了挠头:“回寝室之后的事儿真不记得了,我好像喝高了耍酒疯来着,室友好像也陪着我唱歌了。”
秦赐:“我先在办公室查了些资料,回寝室后你们都睡了。”
苏本心:“好像是听见唱歌了,像是个儿童歌曲,我以前听小外甥女儿唱过,似乎有蜗牛奔跑之类的歌词。”
余极本人却不记得了:“回寝室之后的事儿真记不住了,我就记得从餐厅往回走的时候,智淳在一个房产中介的门口停了停,向工作人员询问了这个城市的房价。”
“为什么?他难道还想在这鬼地方定居?!”萧琴仙说完就觉得有些恐怖——智淳真的在这里“定居”了。
余极点头:“他跟我抱怨了以前那个世界的房价,他说等待降价等到女朋友都散了,房子却还是一间都买不起。”
众人一阵唏嘘,有一种等人死后才突然了解其生平的感觉。
“那只兽如果加上壳,像一只蜗牛?”牧怿然问秦赐。
秦赐点头:“看那壳的样子应该是,可惜没能看到兽与壳合体时的状态。”
牧怿然将目光转向赵燕宝:“或许兽是一种心结的具象化,如果你想了解池蕾的心事,就得取出她的兽。”
赵燕宝若有所思。
此刻的卫生间里,卫东从洗手台的镜子里看了看朱浩文:“可惜我看不见你脑门儿上的红点儿,你就不怕?”
朱浩文微笑:“我要是死了,你们第一时间就让秦赐把我给解剖了,我也想知道我体内有个什么兽在作怪。”
“我就觉得你和平常不一样。”
“怎么?”
“我刚认识你的时候是在春笋公寓的筒子楼,当时逃命的时候你是第一个不管不顾独自冲出去的,那是人之常情,是本能,”卫东扭头看了看身边的朱浩文,“今天你怎么就不那么本能了呢?”
“你是说我弃权的事儿?”
“对,你在同情赵燕宝,或者是同情池蕾。”
“不可能。”
“反正你心软了,千万别说你们仨处了一宿处出感情了。”
“她们是恋人。”朱浩文答非所问,“因为那个三线城市对此很排斥,她们只能瞒着所有的人。”
“哦,了解了。”卫东似懂非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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