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倒是挺团结的,一点不客气的把我绑得死紧。

众人押着我回了雅居,翠竹上前一步问我:“牡丹当真未死?她在什么地方?”

我看着一张张怒意横生的脸,牡丹,你该庆幸。

你有许多好姐妹,她们时时挂念你的生死,你有一个有情郎,他不惜再度赴险虚与委蛇来救你。

心里话抑的太久果然憋忍不住,居然让那个狡猾的男人给诳的脱了口!

“快说!”一迭连声的问话,我应道:“她在七重天。”

众人沉默了,听得朱孝廉问:“七重天是什么地方?”

“在东海,中间要过玄武谷。但那畜牲唯得姑姑才能驭动,咱们想过去,就得杀了它。”翠竹有些犹豫,复瞪我一眼,“本来牡丹是可以脱身的,不知当时是不是有人报信儿!”

我看着她,翠竹跟牡丹的关系最好,她这般想也正常。

“我要去一趟,无论如何,既知她未死自然要想办法救她。”朱孝廉的声音缓柔而坚定。

“既然这样,我便随你。”翠竹有些如释重负,盯着我说,“牡丹也是我的姐妹,总不能不管!姑姑现在闭关了,正是大好机会。至于你,每次跟姑姑前往,必知道怎么去,带路!”

“我也去。”

“还有我……”

我听着翠竹在有条不紊的吩咐各人去做准备,七重天不近,若这三个凡人也跟着去必然少不得要备一些吃食以及替换衣衫。

朱孝廉在我眼前蹲下,如此我可以看到他微微带笑的脸。

突然觉得有些耳根子发热,我错开他的眼神道:“你故意让翠竹拿画过来?”

“没有。”他答的很干脆,“当真是想烧了。”

“撒谎。”我睨着他。

“真的。”他的表情有些无辜,但嘴角微翘却是狡黠,偏这等矛盾的神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如此和谐,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朱孝廉说:“我在壁画上所见的都是真的,不曾有半句谎言。就是因为如此,当初才相信了姑姑的话,认为牡丹已经死了。我曾答应她,画一幅尘世图给她看,所以完成之后,便想烧给她。但见你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每次见我都爱答不理的,还总是让我走。我隐隐觉得,可能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能,牡丹她还活着,你只是不愿意让旁人因此受了连累!可巧翠竹竟又把画救了出来,又过来问了我,我便……”

他微微笑着说:“你虽然是个表情寡淡的姑娘,但我知道,你并非是如外表那般冷清的人。你也想去吧?你们的姑姑闭关,这是你唯一可以抓住的时机。”

我垂了眼睛,看着他的靴说:“你知道个什么?”

他的声音似是叹息又有点像调侃:“口是心非。”

我愕然抬头,瞪着他。却见他眼中光华一闪,如星灿耀又格外的明媚,他明明已经瘦削苍白,但那一瞬仿佛曾经的神采飞扬都回了来。

让人目眩神迷!

他说:“我娶翠竹的时候,你为牡丹报屈,看我时候都是恨恨的。我画那幅画,你根本连看都不屑看一眼,因为你姑姑句句机锋,让你觉得人心叵测,特别觉得这外头的男人,没一个是好的。”

我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一字一句的说:“旁人看不出,我能看的出。芍药,你比谁都真诚,你只是不会表达而已。翠竹就算不来,我也打算告诉你。翠竹来了,我一见众人都跟来,便索性都说了……有些事,不要一个人承担,我知道你也想救她。但集众之力,总比你一个人冒险的好。”

我喃喃的说:“此事若被姑姑知道……”

他说:“你要一个人背吗?”

他眸中带过一丝灼热,与当初他与姑姑说那番言论之时,抬眼看向我的那一刻一模一样。

我不由微微抽了一口气:“你真是个笨蛋!”

他说:“是我连累了牡丹,所以我来了才会反复确定她是否安好。否则,我心里过意不去。而我想找的人,其实……”

心跳如鼓,连神经跳痛。眼前一片迷蒙,竟有些看不清楚。正在此时,翠竹他们已经转回了房间,端了各式各样的饭菜。

我仓促的避开了他的目光,听得他说:“把芍药放开吧,这样她怎么吃东西?”

“不行。”百合说,“她很厉害,放开的话,她会向姑姑报信的。”

“她不会。”朱孝廉的声音让我心下慰暖。

百合说:“你不知道,她是姑姑的心腹,放了她肯定是有后患的。当初她明里帮着牡丹,暗地里就去向姑姑报信儿了。不然牡丹又怎么可能被抓到呢?怪道说呢,她哪有这样的好心,帮牡丹岂不是连累了自己?我看还是捆着吧!”

我不以为意,这时听着孟龙潭又在叨叨那些什么男尊女卑的言论,嫌百合她们自顾自的吃东西不来伺候他,后夏忍不住与他辩,最后又变成吵吵嚷嚷一大团。

我见朱孝廉一边拉一架,一边望着我,我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我也过去一道吃饭,但复见姐妹们满脸戒色,我摇摇头不再看他。

我没忍住,说出了牡丹的下落。是因为我发现一直以来是我误会了他,牡丹心心念念的就是他,反正也是要放牡丹走,不如成全他们一起离开。

但现在,我却不敢再深究他的眼睛,便看清楚又如何?我不能对不起牡丹,有些事,本就不该让它发生。

云梅端了饭菜过来给我,蹲在我的面前,递过水杯说:“我们本非你的对手,你是故意束手就擒?”

我就她的手浅浅饮了一口,浸凉入心,让我有些平静下来。抬眼看着云梅眼中的探索,答非所问的说:“谢谢。”

她微笑,眼中却有悲意:“你此时,和我当时的心境是一样的。明知不可以,却控制不住。明知没结果,仍要存希冀。”

我想到了那个石妖,想到了当时云梅的神情。

睨到朱孝廉又向这边走来,云梅悄声说:“告诉他吧?我当时就是没胆说,结果到现在还后悔。”说着,云梅站起身走了。

朱孝廉蹲下身,我看着他眼中含笑,突然有些恼羞成怒起来。当着这么些人还过来干什么?

我扭了头不理他,听他问我:“突然想起来,我的扇子呢?”

“没见过。”我闷声说。

“不可能吧?当时就是落在……”

我惊跳起来,他答应过不把那天的事说出去的,他明明答应过我的。若是让人家知道他在我房里藏过,那细问下来,我对着镜子胡扯乱说的事岂不也要露了馅?我一动,顿时觉得藤又缠紧了几分,抬眼看诸人一脸紧张的已经向这边凑,好像怕我向着朱孝廉动手似的。

我狠狠瞪他一眼,结果他的脸一下让我瞪红了。在众人冲过来之前细若蚊鸣的说:“对不起。”

我顿时泄了气,一时滑头的要命,一时又笨的要命,真是气死人!

玄武谷幽深狭窄,两侧都是凌绝峭壁,通过长长的谷道,便可见茫茫大海。而海畔峭石底端,锁着一只巨大的龟。

我看着巨龟说:“这里除了姑姑可以自由往来之外。我们若想分水而涉,只能杀了这只龟。它是镇海的,杀了它,海路自开。”

孟龙潭扛着姑姑当初送他的那口宝刀,摸着下巴道:“很容易啊,这龟都捆在这里了。”

朱孝廉有点不忍心,犹豫着说:“非要杀它?”

孟龙潭嗤之以鼻,扛着刀大步向前:“酸腐窝囊,连杀只龟都怕还救什么人?”

我此时被“捆”也不好多动,虽然这些藤索要挣开并不困难。空气之中的雾气渐渐蕴散,峭石边显现出四个人影来。看着孟龙潭二话不说,挥剑便刺。

孟龙潭一惊,身体后仰险险避过,既而身纵数丈运刀如风。看的出来,他身手不错。高大的身形却不失灵敏,刀在他的手中轻如柳叶灵巧非常,不但守备有余攻势也极为的凌利。但是,他面对的并不是普通的对手。

我刚欲出口提醒,却见边上的姐妹颇有看笑话的意思。也是,这男人一贯嚣张,姐妹们怕早想整他了。

几招过去,刀砍中的女兵开始化为烟雾。孟龙潭又惊又骇,招式开始凌乱,刀刃横飞,只乱砍飞烟。烟雾复再凝聚之时,女兵一化二,二化四,越来越多!孟龙潭惊的连连后退,步履越发的杂乱起来。

这是雾化冰甲术,是姑姑布的阵法。一旦触阵马上化为实体,普通攻击只会越砍越多。孟龙潭纵然有些身手,也算是灵敏,但此时实在不够看。

一会工夫,他身上已经挨了好几剑,血花四溅,这些雾化冰甲虽然虚实互换,但其剑招于对手可是实实在在的,孟龙潭也算是个身手不错的人,但也难避这来自四面八方的剑式,身上鲜血直流,眼瞅着身形越来越沉重,快要撑持不住了。

我看一眼丁香,她此时才不紧不慢的出手。双手一招,眉心打开一个金色的小叶形状,气瞬间勃涨全身。手指拂动之间,光影已经化为弓箭。架臂张弓,五指一指,弦上已经搭满箭。乱矢飞窜,却例不虚发。

海棠指尖探游丝,细细如毫绵长无尽,瞬间催气而抖,直探入心,那些被粘上光丝的女兵马上开始自相残杀,围势顿时打开了空档。

孟龙潭一脸震惊的看过来,整个人都呆怔住了,连同手上的刀都没拿住,“咣”的一声便扔在了地上。

雪莲一脸不屑的说:“让开,别碍事。”她说着,指尖拈花,已经托出细小冰珠,越旋越大,复如莲花绽放。随之她震臂一抖,瓣瓣飞舞便呈霜天冻雾之势,那些女兵休想再分身增量。

百合探指出藤,化蛇狂噬,复如绳索缠缚难挣。云梅沙雾如暴,乱弹如飞雨!

我见孟龙潭下巴都快掉下来,那表情十足的沮丧。

我心下一痒觉得说不出的好笑。

“你笑了。”边上的朱孝廉突然开口,我一愣,转眼看他的时候,他已经向着孟龙潭而去,确切是说,是向着他的刀。

乱战之中,他仿佛全然看不见似的,那脚步从容的不是一般二般。觉得这人真的很奇怪,明明手无缚鸡之力,但那胆子却又是大的没道理。

有时莽撞的要命,哪里都敢混闯。有时却又心细如尘,点滴毫厘都避不过他的眼睛。有时话说的突兀无理,却又总是直指人心。有时却又一副拘谨酸腐,别别扭扭甚至像个大姑娘。

有一手好字,擅绘那世情长卷。若与他一起生活,日子一定不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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