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沈瑶,无论大小事贺时都很上心。沈瑶想淘换老物件,黑市他早上自己不时去看看,放学了就骑着自行车带沈瑶满京城各个废品站转悠。

也是这一转,叫他瞧出他媳妇的不一般来了,破烂堆一样的废品站,他进去看着就是满屋子胡乱堆在一起的废品,沈瑶就愣是能不小心撞出宝来。都是些书啊画的,半个月下来买了十几本,画卷也有好几轴。

他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反正她媳妇儿从一堆旧书里头,看到那书就两眼放光,拿回家里也宝贝得不行,小心的擦拭干净,日头好的时候还拿出去晒一晒才收起来。

两人往收购站去得勤了,这一天出了收购站被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妈跟了上来,在后头叫住了他们。

老太太碰到他们两回了,留意到他们不是拿东西来换钱的,也不是买废报纸糊墙的,反而在淘腾些书和画,画她是看不懂,那线装本的书她知道,是旧时代的东西。

五十多岁的人了,也是人精一个,这一瞧就是找老物件的。这年头大家日子不好过,吃饭都成问题,这时候还能找老物件的,手头应该是宽裕的。

她走到两人近前,压着声儿做贼一样问:“年轻人,我看你们像是对老物件感兴趣吧?”

贺时眉头皱了皱,冷眼看着老太太,那老太太四下看了看,道:“别紧张,没有别的意思,我有点东西,你们要不要看看喜欢不喜欢?”

贺时愣了,原以为是被爱搅事的盯上了,竟是个来推销东西的,既是想交易的,那就都是一条船上的,贺时倒不像刚才那样警惕了。

他看一看沈瑶,看她是怎么个意思,沈瑶问那老太太:“具体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见能做主的是这小姑娘,笑道:“祖上留下来的一点小东西,美人瓶、鼻烟壶、团扇什么的,还有一架古琴,小姑娘应该喜欢的吧。”

沈瑶有些心动了,实在是最近找到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她自己的东西,虽然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可这大妈自己撞上来,沈瑶怕又是自己的旧物,不去恐就错过了。

贺时看她神色,就知是心动了,他也是艺高人胆大,身手好,倒不怕跟着人上门,问那老太太道:“您家在哪里?”

老太太听了大喜,连声道:“不远,往前边左转第二条胡同进去就是,你们跟我来。”

贺时点了点头,和沈瑶一起跟在那老太太后头,就像她说的,确实不远,第二条胡同进去第三家就是。

隔壁小院门口坐着个六十多岁的老太太,见她领着人回来,问道:“这看着面生啊,你家客人哪?”

老太太笑了笑,说是她家阿生的朋友,沈瑶猜着那阿生大概是老太太的儿子或是什么人。

几句话含糊过去,老太太家也到了,进门见是一个小小的一进院,不过院子已经不成院了,上边拿木板雨布搭了棚顶,一大半隔成了两个小房间,一小半是留开的过道,角落还摆了张八仙桌。应该是家里人口多,不够住才这么安排的。

老太太掩了院门,私下买卖东西,这事见不得光,也顾不得细枝末节的了,直接带着两人进了正屋。

正屋原本应该是客厅的地方,这会儿也改成了卧室,她让两人稍等一等,自己进了旁边的房间,不一会儿抱了个大布包出来,放在床上打开给两人看。

沈瑶看了不由失望,并没有她以为的东西,她把希望放在老太太说的古琴上边,问道:“还有别的吗?您说的琴呢?”

老太太见她不感兴趣,有些失望,听她问起琴来,让沈瑶和贺时让一让,自己蹲了下来,从厅里这间架子床床底拉出来一张脚踏。

沈瑶看那脚踏与寻常脚踏不同,这看着,更像是个长条型的箱子。

果然,老太太在脚踏一边摸索几下,手动了动什么,就把脚踏面板掀了开来,里边还真是藏东西用的。

没有用东西包一包,那架琴就放在脚踏里边,屋里光线虽暗,沈瑶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琴,她抑住心中激动,让面上神色平淡些。

老太太正打量她呢,见也是兴趣缺缺的样子,卖力的推销:“这可都是老物件,以前的大家小姐才用的东西。”

沈瑶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强忍住自己想要碰触一下那架琴的**,她将视线移到床上那一大包东西上,从中挑出一个瓷白美人瓶道:“这个插花还行,你怎么换?”

老太太眼睛一亮,看着沈瑶和贺时的穿着打扮,眼珠转了转开了二十块的价。

沈瑶看她一眼,笑了:“就一个瓶子而已,您还真当老物件卖啊?”

说着拉了贺时转身就走。

老太太见人一走慌了:“别走呀,这真是老物件,祖上传下来的东西。”

这话沈瑶再是不信的,旁的不说,那古琴就不能是祖上传下来的,压根就不是一个时空,她进B大后在图书馆翻遍史书也没在历史洪流中找到自己那个朝代存在过的痕迹。

她转身笑道:“要是老物件就更不敢要了,普通花瓶还敢插插花,老物件谁知道会不会惹什么麻烦啊,谢谢大娘了。”

话说得斯斯文文的,走也是真的在往外走。

老太太急得拉住她:“怨我嘴多,这不是什么老物件,就是个烧得精细些的花瓶,小姑娘你多少钱愿意换?”

沈瑶停住脚,远远看那花瓶一眼,想了想,说:“两块钱吧。”

这价杀得忒狠,老太太都嘶了一声:“两块不成,我送到当铺还能换个五块钱呢。”

一边说话一边直摇头,满脸的肉疼。

沈瑶作犹疑状:“五块钱买个花瓶也太贵了些,不划算啊。”

她想了想,问:“要么,我连带着那琴一起买吧,看能不能学着弹一弹,两样一起你开个价。”

原本要黄了的交易,这下子有了转机,还附带把琴能一并卖了,老太太脸上有了笑模样。不过这一回不敢开价太狠了,试探着道:“美人瓶算五块,那架琴就一百,少一百不能卖。”

其实这还真是老太太打了眼,也是她不懂辨别琴的好坏,只那琴的用料和工艺,哪怕是这个时代,卖一千也不贵。

要说沈瑶得谢谢当铺里的老掌柜,老太太不是没把东西往当铺里送过,搁他们嘴里一说这东西一文不值,给开了个三十块钱的价,还是死当才给三十。

老太太不懂琴,家里老头子倒是识得木料,所以这会儿咬着牙给沈瑶喊了个低于一百不卖的价。

沈瑶一脸犹豫,却在刚才转身走时就挠了挠贺时手心,贺时这会儿圆场道:“既然碰上了,要么就买回去?咱俩个人把钱凑一凑,紧巴几个月也就是了。”

转而又跟老太太砍价,让再便宜些。

老太太看这是有门啊,也怕到嘴的肥羊跑了,最后那两样东西95块钱成交了,还给拿了把精致的团扇做添头。

古琴这东西,也不好大剌剌就那么抱出去,问老太太要了块布裹了,由沈瑶抱在怀里拿出去的,也没叫她吃亏,给了几尺布票算换那布的。

两人出门的时候,隔壁那老太太直打量,沈瑶坐在贺时自行车后座上俩人骑车离开了,听后边送她们出来的老太太跟邻居瞎扯谎。

美人瓶、团扇和之前买的书都装在一个袋子里,在贺时车头上挂着,拐出胡同,贺时怕沈瑶抱着那古琴太沉,停了车让沈瑶把东西递给他,说:“我左手夹着,单手扶车头就成。”

沈瑶拒绝了:“这儿离家太远了,我抱着还好,等抱累了咱们再换换手。”

贺时这心里头软得,被媳妇心疼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幸福得没边儿了。

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了,往日里往家带点书啊画啊妆盒啊,那都是小物件儿,今天这古琴着实太大了,家里人想不看到都难。

一家人都围过来看稀罕,沈瑶也大方,团扇送了贺真,美人瓶送给了她婆婆梁佩君。

“扇子夏天用用,那美人瓶插花挺好看的。”

那扇子约莫是民国时候的东西,贺真还挺喜欢的,梁佩君倒没有雅致到会在家里插花,不过儿媳妇送的东西,她也是乐呵呵就收下了。

转而问这些个东西的来历,沈瑶也不隐瞒,照实说了。

梁佩君对那古琴挺感兴趣:“虽然我不懂琴吧,可这琴看着是真不错,瑶瑶要学吗?要学的话妈给你访个老师。”

沈瑶有些不好意思,这些东西她其实都会,看婆婆热心的要帮着找老师,总觉得隐瞒很是对不住她,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为了安全,只能把秘密烂在心里。

她点头,说:“如果有老师的话,挺想学学的。”

这年头,教钢琴的老师还好找,教古琴的真没那么好找。

梁佩君听她感兴趣,笑着说让人打听打听。

贺真也挺感兴趣的,女孩子嘛,谁不喜欢这个呢,试着拨弄了几下,弄不懂这玩艺儿怎么弹的,跟沈瑶说:“等嫂子学会了再教教我。”

她现在是沈瑶迷妹,在她眼里沈瑶是特别有灵性的那一种,总觉得她学什么都会学得和很好。

倒是贺安民翻了那几本书,拿着细看了半天,不太确定的问沈瑶:“这书,有年头了吧?”

沈瑶说:“我也不懂,收购站里翻到的,看着像古书,反正也便宜,觉得有意思就买下来了。”

见他看的是本棋谱,笑着就把那棋谱送了出去。

贺安民喜欢下棋,要是别的东西他真不一定收,这棋谱嘛,他刚才翻了翻,真挺有意思的。厚着脸皮收下来了,晚上私下里跟梁佩君说:“以后没事我也到收购站转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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