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徐向东走得再慢,俩人也终究是走到了民政局门口,他停住脚步,侧过脸看王巧珍,喉头动了动,为自己的婚姻做了一番最后的挣扎。

“你想清楚,进去把证办了,我们俩就没得回头了。”

言下之意,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王巧珍摇头:“不用,想得很清楚了,进去吧。”

说着率先朝里走。

结婚时她退过一次了,可日子并不因她退让安宁下来,你退让一步后,总有人会想让你再退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五步……

得寸会想进尺,就像开始时徐向东只希望她不计较他妈闹婚礼,不过几个月他又希望她能尊重他妈粉饰太平,照这习性,真应了的话大概又会希望她做二十四孝好儿媳,他想要的所期许的,都建立在她的痛苦忍让上,她不愿意,凭什么呢?

离婚到底办了下来,这时候离婚的不多见,民政局工作人员给两人做了半天思想工作,男方还犹豫纠结,女方却是凭他们怎么劝都坚决要离,意志坚定得很。

到底和自己没什么相干的,走工作流程也就罢了,劝说未果就给俩人把离婚手续办了。

王巧珍拿到那薄薄一张纸时高兴得几乎落泪,徐向东在旁边看得滋味难言,走出民政局大门问:“我们这段婚姻真就让你那么痛苦吗?”

“是。”王巧珍毫不避讳,她看向徐向东,原想着夫妻一场给他一两句忠告,想一想他未必愿意听,张秀兰是能装,可她在她家闹时徐向东亲眼见了也不过当时难以接受,过后不又继续自己说服自己他妈是为他好吗?

想到这里也就懒得费那口舌了,挥了挥手道:“那再见,你珍重。”

说完转身离开,一段失败的婚姻,她也有责任,她为自己的错付出了该付的代价,和徐向东自此以后各自安好吧,徐家人再不与她相干。

徐向东一声珍重梗在喉头说不出来,看着她转身走得毫不留恋,望着熟悉的街道却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去,家不愿回,和北京这边的同学朋友也无从说起,站了会儿还是往B大去了。

贺时放学和沈瑶相携回家,在校门口碰到了等在那里的徐向东,身上那种气息,是他从没见过的颓废。

他没地儿去,家不想回,朋友也不算多,能想到的就是找贺时一起喝两杯。贺时看他状况,没有拒绝,说了家饭店让他先去等他一会儿,他先送沈瑶回家后再过去。

徐向东点了点头,当着沈瑶他也没脸说和王巧珍之间的事,尴尬的和沈瑶打了声招呼自己先往饭店去了。

贺时和沈瑶俩人自结婚后就一直住在家里了,虽然一人有一辆自行车,贺时却更喜欢只骑一辆,他带着自己媳妇儿就成。

沈瑶看徐向东神色,想想今天恰是周五,唇角勾了勾,她表姐离婚的事应是妥了。只是心中也慨叹,张秀兰这战斗力不凡,徐向东也很让她开了眼界。幸好是离了婚,这样的丈夫和婆婆,真过起来就是一辈子的水深火热,或许男人以后渐渐也能明白,但那会是多漫长一个过程呢?一年两年,三年五年,还是十年八年?有一辈子也不过短短几十年,过得那样憋屈太对不住自己。

晚间贺时回家,洗漱过后和沈瑶在房里说话,说到徐向东找他吃饭的原因,果真像沈瑶猜的那样,两人离婚了。

这一对结婚不过几个月就走到今天这样是贺时没想到的,想着徐向东一杯又一杯酒往嘴里灌,说着他只是想家里和和乐乐的,不明白王巧珍为什么就不能理解他,到最后大概醉得厉害,一个大男人就趴在饭店的桌子上闷头哭。

到底是发小,看他日子过得这么一团糟贺时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大概知道点他们夫妻之间的症结在哪,倒生不出什么同情。

反之,他担心沈瑶知道两人离婚心情不好,又觉得挺对不住自己媳妇儿的,当时她问过徐向东情况,他只说他家里人有些麻烦,但觉得徐向东人品没问题,只要俩口子离家里远一些,日子总是能过下去的,那时哪里料得到今天这样的情况,还是他想得太简单。

徐向东人是不坏,可他和王巧珍之间还真不是因为他有什么大奸大恶的地方,恰恰是一些在外人看来或许算不得大问题的事,糊涂加几分自私,说白了,道德绑架王巧珍容忍他妈。

沈瑶听他说了这些,给他调了杯蜂蜜水递过去,道:“我有什么不开心的,徐家那样的情况,离婚反而是好事。而且你也不用愧疚什么,当时我不过是担心表姐才多问一句而已,事实上我们看好不看好对他们俩的婚姻和决策都不会有任何影响,日子还是他们自己过的。”

贺时喝完蜂蜜水放下杯子,转而把沈瑶抱进怀里,说:“这道理我自然明白的,只是看到一段婚姻这样收场有些不好受罢了。瑶瑶,以后如果我有哪里做得不够好的,一定要告诉我,好不好?”

在他看来,徐向东和王巧珍的婚姻,如果彼此能多些沟通的话未见得会走到今时这样,一个被伤了心不愿多说,性子也过于刚强了些,另一个一味端着孝字不知道考虑妻子的感受,本就还不甚深厚的感情,哪里经得起这样折腾。贺时这会儿都不免打心里感激他家梁女士了,至少婚后在婆媳问题这方面他妈没给他添什么困扰。

沈瑶由得他抱着,知他指的是什么,眉眼间带了浅浅笑意,应声道:“好,有问题多沟通我赞成。”

顿了顿,道:“不过你已经很好很好了。”

还是没忍住夸了夸他。

这一句夸在贺时听着只觉比刚才喝的蜜水还甜,他凑近前去啃她嘴唇,低低笑道:“嘴这样甜,我尝尝你刚才是不是偷吃蜂蜜了。”

这一尝,就再撒不开手,房里温度直线升温,新婚燕尔,又喝了几杯酒,你就是想让他这会儿想点别的都不能了。

他着迷沈瑶新婚夜穿的那一身小衣,从衣柜里翻出来诱着哄着想让她再穿上,沈瑶看着他一双冒火的眼睛只觉面红耳赤。

情热之时,沈瑶一声声喊贺时,这触到了贺时新婚夜的记忆,哄着磨着要她叫夫君,附在她耳边道:“我特别喜欢听你那样叫我,很早很早以前,我就觉得你像旧时光里走出来的闺秀,乖,再叫声夫君。”

沈瑶意乱情迷时听到那句很早以前就觉得你像旧时光里走出来的闺秀,身体猛然绷起,她抱着贺时脖子,道:“贺时,我……”

心里正自犹豫,贺时却被绞得闷哼一声,再后边已经容不得沈瑶分神去想其他了。

胡闹了小半夜,第二天沈瑶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自成亲后,她从前养成的良好作息不过几日就都乱了。

偏早上醒了后贺时还抱着不让起,沈瑶说不下去不好吧,他脸皮厚得堪比城墙,直接按了她道:“昨晚没怎么睡,快睡觉,今天不用上课,爸妈不管这些的。”

只是睡觉还好,可沈瑶这两天体会过,早上但凡是醒了,所谓的多睡一会儿最后大多是没得睡的,果断想找衣服起床。

见她这样,贺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你不累?”

沈瑶只看他表情条件反射的就觉得腿酸软得厉害,疯狂点头:“累累累。”

贺时看她那小模样,笑着凑上去问:“哪里累?我帮你捏捏。”

沈瑶这床没起成,被贺时拖着又胡闹一回,不过这一回他是真没敢由了自己性子往狠里欺负,等两人洗漱好下了楼已经是九点多了,贺安民出门会友去了,梁佩君和贺真在家,看到俩人下来梁佩君眼里那笑让沈瑶都不敢去对上她眼睛。

起得这样晚,实在是荒唐又胡闹,婆婆性子实在是好,她自己却觉脸热,总觉得婆婆什么都知道。

梁佩君让俩人赶紧去吃个早餐,又问沈瑶:“你表姐今天说过来,是告诉她地址了还是你们一会儿去接?”

沈瑶道:“给表姐写了地址,她说中午自己过来。”

想着贺家和徐家在一个大院里住着,怕家里人不知道,到时碰上了再有什么尴尬,还是跟梁佩君说了声:“妈,我表姐和徐向东已经离婚了,就昨天的事。”

梁佩君听着没多意外,说:“我知道了,没事,中午妈不会提徐家的,你跟阿时吃早饭去吧。”

那边张婶听着动静,已经把温在锅里的早餐都端出来在餐桌上摆上了,笑着招呼小俩口过去吃饭。

王巧珍是十点多到的,手上提了两封点心,进来就先给梁佩君道谢,说那一罐麦乳精很好,她自己都买不着的好东西。

梁佩君待她很是热情,请了人到厅里坐着,又是沏茶又是端放瓜子点心的八宝盒。贺真原也是认得王巧珍的,又有沈瑶在一边陪着,头一回到贺家的王巧珍并不觉得太拘谨。

梁佩君趁着无人的时候还问了问她身体的恢复状况,听着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拍拍王巧珍的手道:“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王巧珍笑着说了些感谢的话,她是打心底感激梁佩君,之前如果不是瑶瑶和她婆婆,她自己一个人怕是不知会有多凄凉。

梁佩君笑笑,让她在厅里坐坐,自己进了厨房和张嫂一起准备午饭,沈瑶陪着说话,贺时从楼上下来就在她旁边坐下,也不多说什么,拿着八宝盒里的坚果剥了起来,剥下的果肉也不吃,放进一个干净的小碟子里,剥了有十来颗的时候把那碟子推到了沈瑶面前,示意她边聊边吃。

沈瑶冲他笑笑,把坚果往贺真和自家表姐那边推了推,让大家一起吃,拿起一个果肉却是先塞进了贺时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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