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蓄着胡须、身穿暗色衣服、头戴灰色尖顶帽子的男人,中间也夹杂着一些女人,有的兜着风帽,有的光着头,他们林林总总聚集在一座木头的大房子前面。房子的大门是用厚实的栎木制的,上面钉满了尖尖的铁钉。

新殖民地的创建者们,不管他们原先计划建立的是什么样的人类美德与幸福的乌托邦,一定会在处女地里圈出一块做墓地,另一块修建监狱,因为他们认为这两者都是殖民地草创时期不可或缺的东西。按此惯例,我们可以有把握地估算出波士顿的先民们在康海尔附近建造第一座监狱的时间:它大体上同在艾萨克·约翰逊①的属地里划出一块地作为第一座墓地的年代相近。后来便以约翰逊的墓为核心,四周又建了许许多多坟墓,扩展成了英王礼拜堂②的老墓地。有一点是确定无疑的,在该城①《小镇唧筒井的自述》一文是霍桑一八三五年写的,为其随笔中最佳作品之一。

①艾萨克·约翰逊(一六○一--一六三○):北美马萨诸塞英国殖民地的创始人。殖民地建立后的第一年便死去;他的土地归公共使用。

②指英国国教会一六八八年在波士顿建立的第一座教堂。

镇建立十五至二十年之后,这木结构的监狱由于风吹日晒已经显露出种种苍老的痕迹,给那扇狰狞和阴森的大门平添了一层凄楚黯然的景象。

栎木大门上沉重的铁器锈迹斑斑,看上去像是新大陆历史最悠久的老古董。跟一切与罪恶相关的事物一样,监狱似乎从来没有青春。

在这座丑陋的建筑物前面,从房子的外墙到压印着车辙的街道之间有一块草地,上面杂乱地长满了牛蒡、茨藜、毒莠等等这样一些不堪入目的野草。野草显然有着跟这块土壤意气相投的东西,因为这块土壤早就让文明社会的一朵黑花--监狱在它上面扎根蔓生。说来凑巧,就在大门的一侧,几乎就在门槛边,倒真的长着一丛野玫瑰。在当前的六月里,像宝石般精致的花朵争妍竞放,使人浮想联翩,觉得它们仿佛在向步入监狱的囚徒或步出监狱走向刑场的死囚奉献一份温馨和妩媚,借以表达大自然对他们由衷的怜悯和仁慈。

这丛野玫瑰由于某种奇妙的机缘,历尽劫难,而永葆生机。我们暂且不去费神确定究竟是什么原因使这丛野玫瑰存活下来,是仅仅因为曾遮蔽它的那些巨大的松树和栎树的伐倒败落,从而使它在严峻的荒芜中幸存下来了呢,还是因为据可靠的证据所确证的那样,传说圣徒安妮·哈钦逊①在她踏进监狱大门时踩踏了这块土地,从而使花儿在她脚下破土而出呢。不过,我们要讲述的故事恰好是从这里开始的,也就是说从这扇显示不祥之兆的大门处开始的。既然这丛花近在咫尺,唾手可得,我不免要摘下一朵来呈献给读者。但愿它能用来象征在讲述这个有关人性脆弱和人生悲哀的故事的过程中随处可见的芳菲清新的道德之花,并用它来缓解一下故事令人黯然神伤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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