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皎走出去的时候, 昊阳和霍臻都在,两人一左一右站着,顾皎出来时两人同时转身, “阿菟。”

顾皎看看昊阳、再看看霍臻, 很干脆的站定, 恭敬的给两人行礼,“昊阳帝君、紫微帝君。”

昊阳双目微眯的看着霍臻, 他之前就觉得紫微和女儿之间有点不对劲,现在感觉更深,他沉声道:“阿菟过来。”顾皎犹豫了一会,还是缓缓的走进昊阳身边, 昊阳抬手摸摸她长发,抬头跟霍臻寒暄:“紫微帝君为何来此?”

霍臻道:“你之前发动了我给你的符箓, 可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昊阳闻言一惊:“你去哪里了?怎么会遇到危险?为何不用我给你的符箓?”昊阳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最担心女儿会再次遇险。

顾皎摇头说:“没有遇到危险。”她抬头看着霍臻, “你给我的符箓,只要我一发动,你就会察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她以后就不用了,免得影响霍臻闭关。

霍臻摇头说:“不是。”他顿了顿说:“我以后慢慢跟你解释。”他给顾皎的符箓是给她防身用的, 如果她一动用自己便会察觉,那自己也不用修炼了,但这一次给霍臻的感觉很特殊, 他心中竟然有几分惊惶,所以才让化身急急的赶来,其实按照霍臻的私心,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化身跟顾皎多接触。

昊阳冷眼看着两人的互动, 紫微成名自己还早,他跟紫微还算相熟,这人对别人可不是这脾气,他对女儿居然这么有耐心,他才不信两人在下界有交情便会如此,若不是猜测太可笑,昊阳都怀疑紫微这是动情了。

凌霄看着昊阳和紫微的对峙,眉头微微一皱,他早听说太阴族人因姿容出众,容易惹桃花,他也有准备孙女长大后会有无数狂蜂浪蝶在身后追捧的心理准备,可当他发现追在孙女后面的狂蜂浪蝶是个帝君时,他就有些担心了。紫微修为绝高,有他保护孙女,孙女安危是无忧了,可孙女还会用心修炼吗?

凌霄轻咳一声:“两位帝君里面请。”他是后进的晚辈,对两人态度颇为尊敬。

凌霄和霍臻两人看在顾皎面上,对凌霄十分客气道:“我们不请自来,还望道友见谅。”

凌霄哈哈一笑:“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两位里面请。”

昊阳将女儿拉到身后,不让霍臻看到,他知道自己这举动是无用功,可还是做了,他就是做给霍臻看的,让他别缠着女儿。

顾皎见昊阳和祖父有意无意的隔开自己跟霍臻,总觉得自己好像拿错剧本了,她本能觉得霍臻这次来找自己是有事,不单单是因为自己动用了符箓的缘故,不过长辈也是担心自己,顾皎也不敢多刺激这两位。凌霄请两人入内之后,就打发顾皎去泡茶。

顾皎哪里会泡什么茶?修行界的茶水都有讲究,从水质到泡茶的火种类都有规定,这方面顾皎就是记住了,材料也不够,所谓的泡茶就是坐着发呆,她心思早神游到大殿里去了。

可儿眼珠子骨碌碌的转着,“那位紫微帝君是来找你的?他跟你什么关系?”

顾皎瞄了她一眼,“跟你有什么关系?”

可儿悻悻道:“我是关心你。”顾皎哼了一声没吭声,等茶水泡好了,她正要去送茶水,可儿就蹭了过来可怜兮兮的说:“阿菟,我也想去。”

顾皎道:“你是想看帝君吧?”可儿嘿嘿笑了两声,顾皎冷笑一声:“帝君是何等身份?也是你可以看热闹的?”昊阳父亲和霍臻或许看在自己的面上,对可儿和善,但不是所有的帝君都和善的,不和善才是常态。

可儿被顾皎吓了一跳,她怔了怔才道:“你不想我去就别去,干嘛吓我?”

萧秀兰轻叹一声:“可儿,阿菟没吓你,帝君是修行界的至尊,谁敢不尊敬?我们这样的修为,莫说是这样近距离的偷看,就算是在远处,不经他们允许,也不许看他们出行的背影,不然眼睛说不定就没了。”这事也不是萧秀兰凭空捏造,而是真有人因为未经允许,偷瞄了一眼帝君出行,双目被帝君修为刺伤,从此再也看不见东西了。

可儿哆哆嗦嗦的说:“那我不去了。”

顾皎拉着她道:“有什么不去的,难得见到帝君,你不赶紧要个见面礼?”顾皎嘴上嫌弃这丫头傻白又花痴,可心里早把她视做自己人了,连顾皎自己都没发现,她对可儿的在意已经超出一般朋友范畴了。

昊阳和霍臻都是非常了解顾皎的人,两人听到顾皎和可儿在茶室的谈话就知道,她对这丫头关注不同寻常,等两人看到可儿时候同时挑眉望向凌霄,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有一个太阴族人。

凌霄知道昊阳因自家仙后的关系,跟太阴族关系很近,他解释说:“可儿是我在下界收来的弟子。”他为了突破真身在洞府闭关,分神下界神游,他本也没把突破的希望放在下界,派下去的分神也是修为最弱的一个,甚至在前五百年都不曾恢复记忆。

哪里想到自己会在历练时候救下可儿,又借着她母族留下的大道种子突破,想到这一切,凌霄只能感慨一声:机缘巧合,他看着可儿对昊阳说:“这孩子母亲早逝,继母虐待,打小受了不少苦。”

昊阳听了内心毫无波动,像可儿这样的人数不胜数,如果他都可怜的话,也可怜不过来了,不过她是太阴族人,又是女儿认定的姐妹,他对可儿微微一笑,十分和蔼的说:“好孩子,来了上界就不用受苦了。”说罢给了可儿一个见面礼。

昊阳本就长相俊美风流,他这一笑引得可儿满脸绯红,她含羞带怯的给昊阳道谢,这娇滴滴的小女儿模样,让凌霄眼皮跳了跳,心里开始有些后悔之前对徒儿太放纵,导致这丫头见到一个俊美男子都移不开眼……

霍臻也顺势给了见面礼,但他面容冷峻、不苟言笑,可儿虽也喜欢他俊美的容貌,那身冷漠如冰的气质也让她不敢靠近,她恭敬的行礼后就又回到了凌霄身边,还是师傅最好!

霍臻对凌霄道:“凌道友,我此番是特地来找阿菟,想问她一些事。”他来找顾皎是有事的,要是跟他们这么寒暄下去,自己几百年都找不到跟顾皎单独相处的机会,霍臻干脆开门见山的说了自己来意。

凌霄尚未开口说话,昊阳已经插嘴说:“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非要背后偷偷摸摸的?”

顾皎听了就不舒服了,她反驳昊阳道:“帝君也不是所有秘密都对人言的吧?”

昊阳:“……”被闺女知道了实情也不好,她都会顶嘴了,昊阳不禁有些怀念闺女那会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

凌霄含笑看了顾皎一眼,这小狐狸,还敢偏自己说她不知道昊阳的真实身份?如果不是知道自己真正身份,她又怎么可能敢对昊阳如此?

顾皎尴尬的低头,她本心是一直想瞒到父亲知道这件事为止,不然让父亲知道自己早知道自己身世,他肯定会伤心了。只可惜祖父太聪明了,自己一开口就露馅了。

“阿菟,你带紫微帝君去后花园赏景吧。”凌霄宽容道,他教养孩子的理念和昊阳不同,他更偏向于放手让孩子自己去成长,长辈只要从旁辅佐即可。

顾皎行礼道:“是,祖父。”

霍臻听顾皎喊凌霄祖父,不由暗暗叹气,她不肯拜自己为师,非要分自己平辈论交,这也就罢了,她竟然还喜欢乱认长辈,她致自己于何地?

顾皎拉着霍臻来后花园后,迫不及待的问他:“你过来所谓何事?”

霍臻不答反问道:“你当时遇到了什么情况?”

顾皎将当时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心有余悸的说:“幸好有你和阿娘、昊阳父亲给的符箓,不然我就危险了。”顾皎也是经过这次沉舟历练,才体会到上界和下界的不同,下界修士最高修为不过阳神,就算是偷袭也是有数的,可上界修士的修为是没有定数的,她如果不谨慎行事的话,将来很有可能面对天仙、甚至是玄仙。

霍臻若有所思的问:“你说你还得了记忆碎片?里面有修士一剑劈碎了山门和七情宗的主峰?”

顾皎点点头,她想起自己脑海中的身影,再看看身长玉立的霍臻,她仰头笑道:“若不是你说过,你没有经历过上古时期,我都怀疑那灭杀七情宗的人是你。”顾皎总觉得那人施展剑法时的姿势很眼熟,跟霍臻很像。

霍臻问顾皎:“你听过七情宗吗?”

顾皎摇头:“没有,我还问过祖父,祖父都说他没听说过上古时期有个七情宗,估计是某个不知名的小门派吧。”毕竟那门派连个帝君都没有。

也不是顾皎口气大,看不上玄仙,而是上古时期跟现在环境不同。那时候鸿蒙之气尚未彻底散去,有了鸿蒙之气的蕴养,天材地宝层出不穷,灵脉矿藏也是应有尽有,天地间灵气均匀充裕,那时候的玄仙比现在多多了。一个宗门能被玄仙毁去,显然自身宗门没可以压制玄仙的帝君,这样的宗门在上古时期算小宗门吧?

在现在的修行界都不算是顶级,比如说无极宗明面上的玄仙就有好几个,还有已离宗自己开脱仙域的帝君。当然修炼到帝君这一级别,他们本身跟无极宗都是平起平坐了,无极宗也不可能拿门规来束缚他们,这些帝君几乎跟无极宗没关系了,仅有几分香火情了。

霍臻摇头:“你错了,七情宗在上古时期很出名,它是当时的顶级大宗门。”

顾皎吃惊的问:“那我为何没听过他的名字?连祖父都不曾听过?”

霍臻说:“那是因为七情宗是个禁忌,你祖父才刚晋阶玄仙,需要过段时间才能接触到帝君才能翻阅的资料。”

顾皎困惑的问:“既然是顶级大宗门,为何会被一位玄仙覆灭?难道他们就没有一位帝君?”

霍臻道:“这是很多人都困惑的问题,但没人知道为何。有人曾经推测,那位玄仙有可能不是玄仙,而是一位帝君。”

顾皎道:“你可以应付昊阳父亲和祖父的联手吗?”难道帝君之间的差距有这么大?

霍臻微微一笑:“当然。”昊阳和凌霄都比自己晚了那么多年晋阶帝君,他多得是手段对付他们。

顾皎默然,她都不确定霍臻是在逗自己,还是说的是实情。

霍臻轻顺她的长发:“上古末期那段时间很乱。”

顾皎仰头看着霍臻:“乱?”这也是顾皎看到的古籍中没有记载的。

霍臻微微颔首:“上古末期是神族最后的疯狂期,当时人族的势力已经不容压制,俨然成为各族之首,掌握了天地间的大半气运,神族们不甘丧权,曾倾各族之力想要把人族彻底打压下去。”

顾皎听得小嘴微张,她不自觉的问:“然后呢?”

霍臻说:“然后人族赢了,神族隐逸了,现在上界几乎都是人族的天下,连中央仙域都从之前的神族领域,变成了现在的人族仙域。”

顾皎问:“那七情宗也是因为人族和神族大战引起的?”

霍臻微微颔首:“七情宗当时只是一个引子,之后还有不少大宗门没落,甚至你们太阴族都受了牵连。”

“太阴族?”顾皎偏头看着霍臻,太阴是洪荒古族,也算是人族。

霍臻说:“当时神族妄图让修行界重回混沌,是你们太阴族的圣女出来力揽狂涛**,才有了现在的修行界。”

顾皎匪夷所思的问:“这天地还能重回混沌?”

霍臻说:“当然可以,只是重回混沌之后,除少数帝君能逃脱之外,旁人无一可以幸免。”

顾皎问:“所以他们是准备同归于尽?”

霍臻一笑,“那倒不是,他们毕竟是神族,神族都是先天神灵创立的,是神灵的后代,得神灵偏爱,总有些保命的手段。”天地重回混沌,倒霉的是出了高等神族以外的种族。

顾皎喃喃道:“既然神族如此厉害,那太阴族那位圣女是如何阻止的?”

霍臻说:“资料不详细,当时很多史料都被人为损毁了。就我的推断是,当时神族中也不是所有人都赞同这一提议的,很多神族后来都跟人族联手了,所以太阴族那位圣女最后才能成功阻止。”他顿了顿说:“这段历史你可以等回了太阴族后,问问你们族里的族老们,她们应该比较熟悉。”太阴族很多族老都是经过那段时间的。

顾皎下意识的点头,随即马上又摇头:“我暂时不去。”她要去了太阴族,恐怕就被人看得严严实实的,再也无法出门了,她将话题拉了回来:“你还没说,你为何要来?”

霍臻说:“我当时感觉到了一股天魔的气息。”

“天魔?”顾皎不确定的问:“你说的天魔是域外天魔?”

霍臻点点头:“是的,域外天魔。”他就是察觉到有域外天魔的气息,才着急的赶来,生怕顾皎有什么万一。

顾皎连忙起身问霍臻:“我身上没什么问题吧?”

霍臻肯定地说:“没有。”

顾皎松了一口气。

霍臻安抚顾皎说:“就你之前的描述,我猜那天魔可能就是攻击你的黑衣人。”

顾皎困惑的问:“域外天魔拿我的战利品做什么?”人族的法器对他们有用吗?

霍臻道:“你以为他是抢你的战利品,或许他只是想夺舍你呢?”

霍臻的话让顾皎一阵阵后怕,幸好自己有鸿蒙珠护体,不然自己真那儿都不敢去了。

霍臻对顾皎说:“我给你的那些宝贝你留着吧?”

顾皎点头道:“都留着,我谁也没给。”

霍臻听了很是欣慰,“这些东西都是我给你准备的,你以后想送礼,我让人替你准备些不值钱的。”

顾皎摇头说:“不用了,我的东西够多了。”

霍臻道:“人情往来总要有的。”他想起顾皎对可儿的态度,眼底浮起淡淡的笑意,“你不要给你妹妹准备几样礼物吗?”

“妹妹?”顾皎歪头看着霍臻,“我哪来的妹妹?”

霍臻笑道:“可儿不是你妹妹吗?”

顾皎满脸嫌弃:“她算我哪门子妹妹!我关心她是因为——”顾皎说话说到一半说不下去了,她突然发现自己似乎真把可儿当自己人看待了,难道太阴族人的血脉牵连就这么深吗?

霍臻看到顾皎这样,倒是有些明白顾风华为何坚持让小姑娘留在萧家了,只有留在萧家她才能跟正常的孩子一样长大,留在太阴族、昊阳和自己那里都不好,在他们那里是没有真正的同龄人可以陪她打打闹闹长大的,这也是昊阳情愿每旬来找女儿,也没有将女儿身份暴露出去的主要缘故吧。

霍臻见顾皎满脸懊恼,他笑着附和说:“你是因为她也是太阴族人才关心她的对吗?”

顾皎斜睨了霍臻一眼:“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用这么哄我。”

霍臻莞尔:“好,我不哄你,不过你都入了无极宗了,总要准备些小礼物,即便你不是无极宗弟子,也要跟大家和睦相处,自古拿人手短,你不善跟人相处,就多送些礼物吧。”

顾皎:“……”她有可怜到只能拿钱找朋友吗?顾皎糟心的对霍臻说:“你不是还在参悟吗?赶紧回去吧,别为我耽搁时间了。”也不要絮絮叨叨了,她娘都没那么唠叨。

霍臻道:“我难得来看你,你就不念我一点好?”

顾皎说:“我怎么不念你好?我是担心你修为啊。”顾皎都后悔用霍臻的符箓了,她暗暗下定决心,除非生死攸关,不然她绝不轻易动用霍臻和阿娘的符箓,她不想让他们修炼分心。

霍臻如何不知她的心思:“以后遇到危险了,该用还是要用的,你要是除了什么万一,我更分心,届时就是我真身出场了。”

顾皎坚定的说:“我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为了阿娘和霍臻,她也要把宅风格坚持到底。

霍臻还想说话,但是结界外响起了昊阳的声音:“阿菟,你在哪里?”霍臻闻言心底轻叹一声,等自己出关一定要把这丫头哄到自己门下,不然两人见面也太不方便了,他打开结界,就见昊阳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霍臻淡淡一笑:“昊阳帝君。”

昊阳皮笑肉不笑的问:“都说紫微帝君沉默寡言,我看大家都看错了您。”这一聊就是半个时辰,这算沉默寡言?

霍臻看在他是顾皎前世父亲的份上默默忍了,他也知道能得来这半个时辰是极限了,这阶段两人是不可能见面了,不过确定她身上没有域外天魔后,他也放心了,他对顾皎说:“我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顾皎道:“帝君您也保重。”

霍臻看了顾皎一眼,头也不回的离去。

顾皎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以前总怀疑这人对自己好是有目的的,可现在他闭关冲击这么紧要的关头,还分心关心自己,他就算有什么目的,顾皎也不想多问了。

昊阳酸溜溜的说:“人都走了,怎么还看?你什么时候对我这样就好了。”

顾皎无奈的转身道:“您是我父亲,我怎么不对您好了?”

昊阳说:“我每次离开的时候你有依依不舍过吗?”

顾皎道:“可是您也每旬都过来啊。”既然每旬都能见面,他也不闭关,有什么好依依不舍的?

昊阳苦笑一声:“你跟你阿娘真不愧是亲母女。”一样的没良心。

顾皎仰起小脑袋笑嘻嘻的说:“我对您,可比娘对您好多了。”虽然阿娘从来没提过她跟昊阳父亲的事,可光看阿娘的态度就知道,阿娘压根没把昊阳父亲放在心上。

昊阳气笑不得,他捏着女儿的小脸说:“以后别出门历练了,你少什么宝贝就来找我,我给你。”

这话顾皎只当耳旁风,听过就算,“我知道。”她嘴上答应了,至于做不做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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